3 章節

象:雖然急報站出事了,但是你參觀的既不是這個急報站,也并非這個時間參觀的。當然對我來說,在這個基礎上推斷出你到底打算去哪個急報站就相對容易了……這是一種十分符合情理的做法,雖然在我看來未免不夠巧妙。”福爾摩斯停頓了一下,然後聳聳肩,“但是也沒關系,不會有人發現的——他們也不會把你和那封假電報聯系在一起,畢竟你現在還是騰格拉爾先生的朋友呢。”

伯爵冷冰冰地說:“是的,他們當然不會想到。”

“那位通訊員也絕不會想到他要面臨什麽,是嗎?出了這麽大的錯漏,他恐怕要被送到苦役船上去了。”福爾摩斯鎮定地說道。

基督山難免格外在意地看了他一眼,從這個被他親手養大的年輕人臉上,他沒看出什麽象征着憤怒的神情。但是他還是問道:“你在生氣嗎?”

“我沒有。”福爾摩斯回答。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基督山的面前。這年輕人伸出手去,從基督山那件藍色的大衣袖口上摘下了一片玫瑰花瓣:是他穿過急報站下面那個小小的花園的時候站在身上的,但是他之前并沒有發現。

然後,福爾摩斯繼續說道:“如果你的所作所為令我無法接受,我也不會在現在才出現在這裏了。騰格拉爾先生現在遭受的那點苦難大概還不足以讓你的心情得到平靜——好了,放輕松,我只是來确認一下我的推斷是否有錯而已。”

基督山或許稍微松了一口氣,總之,他并沒有表現出來。他只是說:“既然這樣,不如何我一起坐馬車回去,時間應該剛剛好趕得上早餐。”

“當然好,”福爾摩斯微笑起來,“我想給你看看我那篇有關煙灰的論文。”

【05 拱廊之下】

馬爾塞夫伯爵家的夏季舞會如期舉行。各國的舞會實際上都沒有什麽差別,福爾摩斯和基督山一起生活的這些年裏游歷了許多國家,見夠了這樣的奢靡場景。

倒不如說,隐藏在舞會之後的那些腌臜的秘密更加有趣,每個光鮮亮麗的身影之後都可能藏着一顆邪惡的心靈,這已經是老生常談的議題了。

福爾摩斯花了點時間才從馬爾塞夫伯爵的那些客人的恭維中脫身,其中一部分人堅信他是一位來自希臘的王子,與他交好能得到什麽好處;而另一部分人則希望從他嘴裏聽到更多有關基督山的故事,那位先生正是巴黎社交界最熱門的人物——他總是能幹出一些新鮮事的,看看基督山伯爵最近又幹了什麽吧:把一枚珍貴的戒指綁在一束花上,抛給舞臺上的舞星!

(雖然,福爾摩斯希望基督山不要再總幹出這種事來了,他坐在劇院包廂裏的時候真的不太享受被半個劇院的人盯着看的感覺)

在擺脫這些熱情過頭的客人之後,他獨自一人走進花園裏,之前他看見梅塞苔絲·馬爾塞夫和基督山一起往那個方向去了,這讓他稍微有點擔心。

誠然,他承認自己的這位朋友有着鋼鐵般的意志和堅韌的心靈,但是其實基督山有的時候真的很難掩蓋自己心中所想——至少福爾摩斯認為他很難掩蓋——這位神秘的伯爵提到梅塞苔絲的時候,目光未免往往太柔和了,而見到馬爾塞夫伯爵,态度又稍顯冷淡了。看看上次他們在羅馬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吧,他這位朋友甚至于不願意碰阿爾貝的手,态度明顯到讓那年輕人都察覺到的程度!

有的時候福爾摩斯會想,“你表現得這麽明顯難道沒人會發現嗎?”,他有的時候還會擔心,一個人只要稍有判斷力就會發現基督山當年确實是一位水手,對方自以為掩蓋得很完美,但是還是沒有完全改掉給繩子打結的時候的習慣……不過到目前為止,這種有判斷力的人曬尚未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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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此刻他依然很擔心,那位伯爵夫人想見基督山的意圖太過迫切了,這讓福爾摩斯總是擔心對方其實察覺到了什麽。

等到福爾摩斯到達通往溫室的拱廊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在溫室裏面了。隔着溫室的玻璃和樹木繁茂的枝葉,福爾摩斯能聽見伯爵夫人正在問:“您真的見過很多的東西,旅行到過很遠的地方,受過很深的痛苦嗎?”

而基督山伯爵回答:“我受過很深的痛苦,夫人。”

“但您現在很快樂了?”

“當然。因為沒有人聽到我嘆息的聲音。”

——這不完全是真話,福爾摩斯想,他能輕易看穿他的朋友那顆飽含痛苦的心靈,只不過是對方不會輕易向他吐露而已。或許對于愛德蒙·唐太斯來說,帶上名為“基督山伯爵”的面具更令他感覺到安全,這個教訓是他從他那場沒能舉行的婚禮上學到的。

而溫室裏的對話依然在繼續,伯爵夫人的聲音裏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絲絕望的味道,這誰能注意不到呢?——福爾摩斯聽到他們談到了基督山的家人,還提到了他的名字,基督山的回答當然就是之前說好的那一套。

“他是我在君士坦丁堡買來的一個奴隸,夫人。”基督山說,“是一位戰死的英國軍官的兒子,他被他的祖國遺忘在了陌生的土地上,而我把他認作我的義子,因為他在世界上再沒有親人了。”

這也不完全是實話。他在英國生活的那位哥哥好幾次寫信邀請他回倫敦居住,對方似乎永遠對基督山充滿了警惕。福爾摩斯能理解這種警惕,但是鑒于基督山才是千辛萬苦促成兄弟相認的人,邁克羅夫特似乎應該對他寬容一些。

(“在我完成我的使命之前,我依然需要你。”在他們動身前往羅馬之前,基督山如是說,“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仍然留在我身邊,歇洛克。”)

而在溫室裏,基督山已經談起了自己的戀愛史——虛假的戀愛史,但是帶着過于直白的隐喻。聽伯爵夫人說話的語氣,福爾摩斯已經很确定她早就認出基督山是愛德蒙·唐太斯了,畢竟他雖然比入獄之前年長了許多,但是面部的輪廓應該沒什麽改變……但是他的那些仇人都沒有認出他,不是嗎?還是說愛情真的如此刻骨銘心,讓所有人中只有愛他的那個女人在基督山上看見了愛德蒙的影子?

而伯爵夫人正說着:“她使您所受的種種痛苦,您寬恕她了嗎?”

“是的,我饒恕了她。” 基督山回答。

“但不只是她,那麽您依舊還恨使您和她分離的那些人嗎?”伯爵夫人說道,她的聲音異常像是一種祈求,她向着基督山的方向擡起手,手中無疑握着某種水果:“吃一點吧。”

“夫人,我是從來不吃紫葡萄的。”基督山回答道。

一聲輕響,是伯爵夫人把那串葡萄抛進樹叢裏發出的聲音。

“真是鐵石心腸。”她輕輕地說。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阿爾貝沖進了溫室裏,向着兩個人宣布了聖·梅朗先生的死訊——這個名字在福爾摩斯腦海中一閃而過,讓他難免感覺到有些在意,但是他卻沒有深想——基督山跟着阿爾貝回到客廳裏去了,而伯爵夫人還站在原處,也就是在溫室的入口處。她低下頭,自以為不引人注目地用手帕擦着眼淚。

福爾摩斯想了想,然後從拱廊的陰影裏走了出去。

伯爵夫人顯然被吓了一跳,她慌忙垂下手,就好像那樣能藏起她手中的手帕、或者藏起她眼眶周圍泛紅的皮膚一樣。她對着福爾摩斯露出一個強顏歡笑的神情,招呼道:“福爾摩斯先生,我真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裏。”

“很高興見到您,馬爾塞夫伯爵夫人。”福爾摩斯微笑着回答,“不過您是怎麽了?您和我的主人談得不開心嗎?”

這句話裏有某個部分觸痛了她,馬爾塞夫伯爵夫人向後畏縮了一下,就好像被針刺了一樣。“沒有的事,我們談得很好,”她說,“我們是朋友……只是,我看伯爵似乎不怎麽喜歡晚宴上的食物,我擔心……”

“伯爵的食量一直很少,用餐也并不規律,這是我們共同的壞習慣。”福爾摩斯安慰道,雖然他覺得自己的安慰似乎并沒有起作用,“不過他沒有胃口真是太可惜了,這溫室裏的水果顯得多麽鮮美啊。”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摘一串葡萄嘗一嘗。”伯爵夫人回答道,這聲音像是她強迫自己從嘴唇之間擠出來的。

于是福爾摩斯照辦了,他擡手從離他最近的藤蔓上摘下一小串紫葡萄來,動作自然得就好像他真是這裏的主人。這飽滿的水果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嘗上去也非常美味——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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