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節
手弄亂了自己的頭發。手槍和劍還放在桌子上,桌面上放着散落的、未曾收回盒子裏去的子彈;這說明上一個來訪者進門的時候,伯爵恰好在調試自己的武器,為第二天和阿爾貝的決鬥做準備。
而訪客,也就是梅塞苔絲一定知道基督山到底打算做什麽,她甚至應當預料到決鬥那個可怕的結局——那位蒙面紗的夫人出門的時候手裏握着一塊手帕,估計她曾用那東西擦拭自己的淚水。
而現在基督山面前放着展開的紙張和蘸水筆,從他心愛的武器被随便推到一邊的情況來開,那位訪客告辭之後他就把這些東西從書桌裏取出來打算寫些什麽。但是伯爵夫人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他面前的紙頁上卻空空如也,顯而易見,他要寫的那些東西令他感覺到痛苦。這樣一切就都很清晰明了了……
基督山聽見了書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于是擡頭看向福爾摩斯的方向。在書桌前的昏暗燈光的照射之下,福爾摩斯看見他那位朋友如死人一般的面孔,他的顴骨上泛着一種病态的潮紅,面頰上顯然有未幹的淚痕。
基督山說:“歇洛克,我之前說過進我的書房之前要敲門的。”
他的聲音沒有多少感情,就好像他現在已經筋疲力盡到不能把感情投入到這種事務中去了似的。
而福爾摩斯先生進門後所說的第一句話是:“你難道答應她,你會在決鬥中白白送死嗎?”
他的語氣不能算是太好——基督山深知,他這位朋友對某些不夠理性的事務生來就有一種鄙夷,就比如說熱烈的愛情,婚姻,當然還有決鬥。福爾摩斯顯然一直認為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進行殊死搏鬥并不是明智的選擇,更別提他們這麽幹的原因是針對一樁既定的事實:無論參與決鬥的兩個人是死是活都不能改變那個事實。
他一般不會在基督山面前特別明顯地表露出這種鄙夷來,但是這次他可能是真的忍不住了。別人也就罷了,大部分人都因為一時沖動做出什麽愚蠢的選擇,這樣的事情他們已經見過很多。但是這次要跑去決鬥……不,要跑去送死的是基督山,這讓他終于沒法好好控制自己的态度了。
基督山決定和阿爾貝決鬥——也罷,畢竟他和馬爾塞夫伯爵之間确實有深仇大恨;緊接着他為一個曾愛過他、現在已經嫁為人婦的女人答應不傷害決鬥對象的性命;但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他又絕不肯取消這場決鬥,因此他認為自己的結局只能一死。
看吧,現在他都開始寫遺囑了。福爾摩斯冷冷地瞥了基督山面前攤開的紙頁一眼。
而基督山則在這個時刻回答了他的問題:“那麽我又能怎麽辦呢?我以為我早就失去了那顆心,但是現在看來它還在那裏——嘲笑我吧,我的朋友。這座我準備了這麽久,那小心和辛苦地建立起來的大廈,就這樣被手指一點、說一句話、一口氣,就毀于一旦。”
“或許這正意味着你正在進行的事情并不是上帝給予你的使命,”福爾摩斯異常直白地說道,他現在心中的那種情緒讓他沒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語氣,“如果這是上帝給你的使命,那麽你就不應當在一個女人面前退縮——難道上帝給你這個使命之前預料不到這一點嗎?既然他能讓人穿越海洋、在火中行走,難道他就不能為你掃平這一點障礙嗎?”
基督山苦笑了一下:“或許是吧,幾個小時之前我很有信心能反駁你的觀點,但是我現在已經失去這種立場了。”
“于是你寧願為她去死。”福爾摩斯說。
“因為我的尊嚴是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更況且,生命的終結并不可怕,我唯一惋惜的就是我辛辛苦苦長年累月設計出來的計劃就這樣毀了。或許你是對的吧,歇洛克,我原以為上帝是贊成這些計劃的,現在看來實際上他是反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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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顯得比平時那種沉穩的樣子更加失态。而盡管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并不畏懼死亡,但是福爾摩斯依然敏銳地發現他的指尖在微微地顫抖。這是人之常情:在面對死——這可怕的、而且無一人看透的事物的時候,人理應做出這樣的反應。而這樣的反應正證明了坐在他對面的人是血肉之軀,并非上帝從天際遣下來的使者。
但是看他固執的樣子,福爾摩斯就知道自己最終不能勸服他:他既不能讓基督山違背他對梅塞苔絲的承諾,也不能讓基督山放棄他的尊嚴——該死的尊嚴!——在決鬥之前先服軟。此刻福爾摩斯覺得自己比在調查聖·梅朗夫婦的案子的時候更加想要嘆氣,而同時基督山正打量着他緊鎖的眉頭。
“有一點我要向你道歉。”片刻之後,基督山用近乎是柔和的語氣說道,“梅塞苔絲只記得自己有一個兒子,我卻忘記你也是我的責任了——不過對你而言,這樣是否更好呢。”
福爾摩斯緊盯着他,感覺到自己冷靜的面具似乎也在逐層剝落:“為什麽我會覺得這樣更好?”
“因為這樣你就不必再留在巴黎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父親的仇已經報了,你大可以回倫敦去。你也不必面對着一個引誘他人去毒殺別人的人,他認為他的所作所為是代表神懲罰別人,但是或許,正是那些無辜者的死亡令神抛棄他了。”
基督山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我意識到我一直推動着你走在一條你并不喜歡的道路上,但現在——我還是要像之前那樣說,你現在徹徹底底是自由的了。”
那年輕人聽完他的話,沉默了好幾秒鐘,然後忽然毫無預警地大步跨上前去,伸出手環抱住了基督山的肩膀。
基督山愣了一下:他們相識的五年來都沒有過這種肢體接觸,這讓他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誠然,我不贊同你的有些觀念,我不贊同你的很多行事方式,我也不贊同你即将要在那份遺囑上寫下的我的名字——不要反駁,我知道你正打算寫我的名字,但是還是把你的那些財産留給馬西米蘭·莫雷爾吧,我不需要它們。”福爾摩斯的聲音在伯爵頭頂上方某處響起,基督山能聽出他的聲音裏蘊含着一種熱誠的情感,這是他極少會表達出來的,“現在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但是,我或許無法如願以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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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很想寫老福和伯爵貼貼,但是我又不太确定老福這種人到底會不會主動跟別人貼……
但是說起來,像是《三個同姓人》裏老福一看醫生受傷了,忽然表現得感情那麽豐富(不是),就此推斷在生死關頭他還是會跟別人貼的吧……
(PS:老福真的沒想到梅塞苔絲一回家就把馬爾塞夫伯爵當年幹的事情給阿爾貝抖出來了,還是說,這種感情用事的東西有的時候他真的不是很理解)
【12 死蔭之地】
基督山伯爵小心地關上了那扇聯通這瓦朗蒂娜·維爾福休息的卧室和書房的門。他現在藏身的房間裝潢很簡單,沒有鋪任何桌布的桌面上擺放着一個打開的箱子,裏面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玻璃瓶,其中三分之一的藥水在服用不當的情況下都能置人于死地。
這張桌子旁邊則擺着一張長沙發,歇洛克·福爾摩斯坐在沙發的一邊,膝蓋上放着一把手槍。雖然不願想事情會不會發展到最可怕的地步,但是假如維爾福夫人打算用其他手法謀害瓦朗蒂娜——比如說用一把刀——那麽福爾摩斯顯然絕不介意用被他擺放在膝蓋上的武器阻止他。
他們出現在這裏當然是有原因的,而和大部分人的想象不同:忠誠的馬西米蘭·莫雷爾甚至都沒等到在基督山面前坦誠自己的愛情的那一刻。
事情是這樣的:馬西米蘭确實目睹了自己心愛的女性是如何昏倒在地、性命垂危的,六神無主的他當然選擇去基督山那裏尋求幫助,畢竟在他眼裏基督山完全是個如同父親般慈祥的人物。
他趕到底香榭麗舍大街的時候,伯爵正坐在書房的桌前快速地閱覽一封信,而福爾摩斯則坐在靠窗的一張扶手椅上,慢吞吞地翻一本書。
莫雷爾六神無主地沖進去書房去、近乎是癱軟地倒在了一張椅子上,卻又要掙紮起來讓巴甫斯汀去打聽一個人的消息,并說“假如我聽不到她好轉的消息,我就不活了”——總之,根據種種跡象而言,整件事唯一一個答案就好像被寫在福爾摩斯面前那樣明了,但是顯然書房裏的令兩個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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