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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抱上樓的感覺很舒服,尤其是她正病着,全身虛軟無力,整個人輕飄飄的。

她一路拽着許嘉宴白T恤衣領,心裏恍惚飛過三個彈幕。

第一個是,這T恤版型挺好,許嘉宴還是一貫喜歡穿白,估計這下讓她扯壞了,得賠。

再一想,憑什麽啊?他就這麽大咧咧住進來,她還沒伸手要房租呢!

最後想的是,小奶包力氣真大?抱她走這麽遠氣都不喘呢?

許嘉宴把虞越放床上,蓋好被子,找來電子體溫計量過,只是低燒,他出門去便利店弄來熱水,買了感冒藥和退燒藥,把人叫醒吃完藥才讓她繼續睡。

虞越感覺身邊一直有人,但很安靜,只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好像聽見他低沉地問了句:“知道我是誰嗎?”

“……許少爺。”

他笑了聲,有某種放松的感覺,随後又貼在她耳朵邊說:“姐姐,別學別人那麽叫,煩。”

耳朵有些癢。

“別玩我頭發……”她翻了個身,睡死過去。

之後的事虞越記不得,等到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虞越被小萌的電話吵醒。

今天有節臺詞課,除此之外就是和梁導的工作室簽片約合同,小萌把虞越的情況告訴周青桔,青姐大發慈悲,表示她今天可以在家休息,但只有一天時間。

這年頭,連生病都得掐着表。

虞越看到床頭櫃上的藥,随便看了眼說明書,一天三次,每次一粒。

許嘉宴買的還是她從前吃的那種,只是換了包裝。

她到洗手間照鏡子,也就是蒼白了點,燒也退了,感覺不必再吃藥。

她刷完牙下樓,肚子裏早已饑腸辘辘。

循着香氣走進廚房裏,沒人,客廳也沒人,虞越有點忍不了,按開鍋蓋,找了只吃外賣剩下的小勺子打算嘗嘗味道。

身後忽然傳來清嗓子的聲音。

虞越回頭,看見許嘉宴穿着運動服,短發微濕,看起來是剛晨跑回來,她鎮定地合上鍋蓋:“我就看看熟了沒。”

逆着初升的晨光,他的五官柔和了許多,他溫和地提醒:“電子屏上顯示正在保溫。”

虞越:“……”

他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随便吃一點吧,你最好只喝粥。”

虞越這次光明正大地掀開蓋子,熱氣撲了一臉:“這個粥喝一碗熱量多少?”

許嘉宴露出無語的表情,眉頭微皺,“我現在幫你算算?”

他語氣不大好,眉目間淡淡的不耐,卻不是沖着虞越,單純是他不喜歡身上粘着汗跟人聊天。

虞越看出來,忍不住起了逗他的心思:“也好,順便幫我算算昨晚吃的藥熱量多少。”

他扯唇,笑意很冷。

虞越哈哈笑出來,擺手道:“好了不逗你,洗澡去吧,”接着小聲咕哝了句,“不然吹感冒了,我可不像你,沒力氣抱你上/床。”

說完,她見許嘉宴似是愣了下,然後問:“你還記得?”

“記得什麽?”

“昨晚是我,”他頓了頓,稍微側過身,冷淡地,一字一頓地強調,“抱的你。”

虞越感到莫名:“不是你誰還有那力氣抱那麽穩?”

這方面她有發言權,圈裏和她對過戲的男明星都個頂個的瘦,公主抱這種言情必備姿勢維持不到五秒,曾經一度讓虞越陷入體重焦慮,還以為是被自己被壓的。

瞧着許嘉宴那張臉,虞越覺得他不去拍戲有點可惜了。

只是這身高,恐怕不容易找到和他對戲的女明星。

然後她就看見許嘉宴笑了。

他臉色淡得像冬天的第一場初雪,笑意讓他看起來生動了些,虞越忽然意識到這是重逢以來許嘉宴第一次對她笑,不帶嘲諷的那種。

“這算什麽,你這麽瘦會有人抱不動嗎?”許嘉宴結束凡爾賽發言,事了拂衣洗澡去。

夠凡,但還算中聽。

于是虞越給許嘉宴也盛了碗粥,一起端到桌上。

他洗澡出來,帶着一身清淡的薄荷氣,這會兒虞越才吃了小半碗。許嘉宴坐下來,三兩口把粥喝完,吃相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不矯情,他抽張紙擦幹淨嘴,問虞越:“你還燒嗎?”

“不燒了,就有點困。”

許嘉宴看她臉色不那麽難看,嘴唇也帶着血氣,方才點頭:“我煎了張雞蛋餅在冰箱裏,你中午用微波爐熱了配粥吃,晚上我給你帶吃的,就別出去了。”

虞越呆了一下:“你什麽時候弄的?”

“在你睡覺的時候,”他起身拉好椅子,又加了句,“我不出意外六點下班,有任務會通知你,手機號報一下。”

……再次被警察叔叔問口供,虞越默默報出一串數字。

她看見許嘉宴掏出手機,手機飛快地點了幾下,緊跟着她放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電話來了,她心想是許嘉宴打來的,正好也存一下。

再一看,顯示的來電人卻是許以琛。

虞越下意識地擡頭,正撞上許嘉宴眼裏的錯愕轉瞬即逝。

他收起手機,抿了抿唇,“看來是不需要我了。”

他表情沒有大開大合的變化,但就是幾個微表情,斂眉,垂目,扯唇……一下子冷下來,仿佛剛才的一笑泯恩仇只是場低燒後的錯覺。

她看着許嘉宴離開。

……

下雨了,虞越無處可去,無人相陪,她窩在沙發上看了一整天電影,梁惟導演過去的片子,從他最早拍的那部《歲春》開始。

梁惟導了快十五年戲,最早期沒人看好他,他脫離傳統的商業模式,拍的都是反結構的文藝片。

鏡頭瞎晃,剪輯也背離大衆理解的邏輯,故事主線堪稱淩亂,偏偏在淩亂中有種秩序。

第一部 《歲春》太過意識流,根本沒人看懂,不叫好也不叫座,還好他本身有錢,自己投資自己,誰的看法都不在乎,到第三部電影終于一舉拿下柏林電影節獎三個獎項。

最佳電影,最佳女主角,最佳配樂。

如今他的電影已經是拿獎的代名詞,梁惟也有自己禦用的一套演員班底,圈裏都知道,他愛用超模和混血演員,清一色的高冷,疏離,輪廓精致,還有個共同點就是瘦,披麻布袋子都像在走T臺,

梁惟最愛用的女演員,也是世界超模孟扶蘅曾說過,她已經有二十年沒吃過米飯,餓到不記得餓是什麽滋味。

那時候虞越剛出道,二十歲出頭,覺得孟扶蘅好慘好慘。

要她二十年不吃米飯,給她二十個億都不幹,梁惟這種導演的戲誰愛拍誰拍。

真是年少輕狂。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小醜竟是她自己。

虞越剛聽說梁惟導演找上自己做女主角時,第一反應是不信。

他從不公開招募演員,都是點兵點将,被他點到的演員推了所有檔期都要來跟他合作,但虞越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沒那個金剛鑽,她不去高攀梁惟,何況誰都知道他要求高,一部戲動辄拍一年,拿女演員當男演員使,拿男演員當狗使,好幾個拍他戲的演員被折磨出了抑郁症。

周青桔還是幫她接了。

在她看來,虞越能抗票房,演技穩定,商務資源也好,唯獨缺幾個有分量的獎項。

梁惟抛來這跟橄榄枝,簡直是剛瞌睡就來枕頭。

門鈴響,虞越去開門,是許以琛。

她放他進來,許以琛看見電影畫面,笑着挑了下眉:“病了還不忘用功?”

“真的不是你跟你叔叔推薦的我?”別說網友這麽懷疑,就連虞越自己都不信。

許以琛翹起二郎腿,大爺似的往沙發上一躺:“當然不是,不過呢,你要實在不想接,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拒掉。”

“那倒不必,我也沒這麽不知好歹。”

許以琛笑:“好好地怎麽生病了?”

“昨晚在浴缸裏睡着了,我最近大概跟水犯沖。”

虞越就着溫水吞下兩粒藥,她在廚房發現了燒水壺,還有一些鍋碗瓢盆,都是從前沒有的。

許以琛笑得溫文爾雅:“我還以為你是跟許少爺犯沖。”

“哪個少爺?我面前就坐着一個少爺,在別人生病的時候還非要不請自來。”虞越的目光落在他松開的領口上,嫌棄道,“你注意點影響,好歹拿東西蓋蓋。”

許以琛下意識摸了下脖子,正巧摸在那片紅淤上。

他眼神裏突然顯得不悅。

他摸出香煙和打火機,被虞越喝止,“別在我家抽煙,要抽出去。”便又讪讪地放下了。

虞越盯着屏幕,歪歪靠着,懷裏抱着只枕頭,聲音帶着些慵懶鼻音:“昨晚上那些記者都幹嘛去了?怎麽只盯着無辜的我呢?”

許以琛自然地轉移話題:“人紅是非多……對了,那天推你下水的變态怎麽處理?”

“行政拘留十五天,也只能這樣,他也沒推,是我自己分心了。”

“我再配四個保镖給你。”許以琛起身去冰箱找啤酒,發現放在中層的一疊雞蛋蔥油餅,仔細地包在保鮮膜裏隔味,他抽出裝餅的餐盤,将保鮮膜揭開,餅裏還夾着青菜和火腿,抹上了層辣醬。

啧,一看就不可能是出自虞越的手筆,要她下廚,她能把廚給下了。

許以琛撕開一小片放嘴裏,冰的,但味道還不錯。

“啪”地一聲,虞越打在他手背上,她雙眼圓瞪,像被人搶了食物的貓,“誰準你吃的?”

許以琛整天的好心情就被這一下打沒了。

他沉下臉,放下那只油乎乎的餅,抽出張紙慢條斯理地擦幹淨手,“一張餅而已,這麽寶貝嗎?大不了我拿集團下個季度的代言跟你換。”

虞越推他出去:“滾滾滾,別再連累我被拍到。”

大門轟然關上。

許以琛一摸口袋,得,被趕出來不說,煙和打火機也落下了,他抓亂頭發,冷着張臉走進雨裏。

那張餅虞越放進微波爐裏熱過,味道很好,她細嚼慢咽吃了一半,另一半再放進冰箱裏。

她看電影看到睡着。

許嘉宴到家,到客廳裏關上電視,脫下外套披在虞越身上,熟睡中的虞越很自然地攏緊了衣服,下巴擱在上面,表情異常柔軟。

他看見茶幾上的煙和打火機。

眼中浮起冷意,許嘉宴拿起那盒煙扔進垃圾桶,還剩打火機,本想如法炮制,卻見虞越悠悠轉醒。

他不動聲色将打火機放進口袋裏。

“發燒了還在客廳睡。”

“你才發燒,我身體有多好你還不清楚?”虞越揉着眼睛,一把抓住許嘉宴的手腕,“不信你摸摸看。”

許嘉宴看着她的眼睛,困倦又明亮,笑意淺淺。

他的手背在她額頭輕輕貼了一瞬,似被燙到,匆忙撤離。

是正常的。

有病的那個,從來都不是虞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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