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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後,虞越緊鑼密鼓地投入工作,在幾天後,她和梁惟的工作室簽下電影合同。
簽約那天,梁惟本人也有到場,他和業內傳說的一樣沉默,喜歡穿黑色,眼神挑剔,說話很毒,非常不留情面。
“虞小姐,恕我直言,你的演技還需要磨練。”他說,“如果不是你最貼合女主角的外形和性格,我不會選你。”
除了新人磨資歷那頭幾年,還沒誰這麽當衆下過她的面子。
虞越接收到周青桔警告的眼神,她忍了又忍,說:“我要是不愚鈍,怎能顯示出梁導的能力?畢竟錦上添花不算什麽,能雕琢朽木才算您的本事。”
青姐的眼睛瞪出甲亢。
後頭梁惟笑了聲:“還會用成語。很好,希望你繼續保持你的脾氣。”
哪個成語?錦上添花?她簡直無言以對。
虞越姑且把這算做威脅,畢竟她一個月後就要成為他砧板上的肉。
……
虞越覺得自己最近倒黴得緊,在外多災多難,在家裏還多了個小少爺,可謂是內憂外患,她趕緊發消息給宋湘,拜托她去南安寺求神拜佛保胎的同時,順便幫她求道平安符。
下午參加品牌活動時,虞越有上次不愉快的體驗,比平時緊張。
陌生的工作人員接近,她會下意識避開,連小萌都看出來了。
在這種草木皆兵的時候,虞越才覺得,回家後看見燈是亮的,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在,還是很有安全感的。
但許嘉宴也不是每晚都在家。
他跟虞越提過,因為工作性質特殊,他們都是排班輪休制,通常一周兩天休,但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待命,有任務随時出動,值班的日子可以短暫外出,但必須在宿舍過夜。
虞越收到許以琛的消息,問她有沒有在家裏看見他的打火機。
她在垃圾桶裏發現了一包煙,看起來還是鼓的,虞越拍給他,告訴他沒看到打火機。
許以琛說,怕不是被你家小少爺扔了吧?
虞越不大高興,撂下消息沒搭理他。
這兩個姓許的從來都不對盤,哪怕那時候小許還很乖。
如今海城最大的五星級酒店之一是翡翠明珠國際酒店,許嘉宴家的産業,斜對面的麗尚國際酒店屬于許以琛家,兩家就隔着一條馬路打擂臺。
坊間有過許多傳言,說是許以琛家的團隊為了搶占市場,用過一些不光明的競争手段,比如故意往翡翠明珠裏安插商業間/諜,歪曲造謠,甚至還有傳翡翠明珠半夜鬧鬼的……
真真假假。
這些始終是家裏長輩操心的事,但虞越不明白許嘉宴對許以琛的敵意是從何而起。
現在經歷多了,就知道人與人之間講究氣場,比如圈內知名的化妝師A君,人人都誇,虞越第一次見心裏就不舒服,果然,連帶他化的妝也不喜歡。
一山不容二許,王不見王,虞越懂。
她只是想不通,許嘉宴為什麽遷怒到她,四年多的時間,真的說不見就不見。
宋湘問過虞越,她和許嘉宴翻臉的原因。
虞越覺得挺無辜的,明明要翻臉的那個是許嘉宴。
事情得追溯到幾年前。
大學畢業那天宿舍吃散夥飯,那時許以琛剛好回國,虞越叫上他一起來。
主要是為了用他家別墅。
三個舍友也叫上同學,同學又帶朋友,在許以琛家的院子裏燒烤,虞越喝多了,最後是被人擡上樓的。
第二天醒來就是中午了,她頭很疼,從床上坐起來呆了足足五分鐘,斷片了。
那晚所有的事她都不記得,只記得最後一幕,是她揪着許以琛的袖子,說她剛才吃的烤雞翅是糊的。
舍友還睡着,虞越洗了把臉,下樓,許以琛站流理臺邊上喝咖啡。
虞越從冰箱裏拿酸奶喝,許以琛給她倒了杯蜂蜜水,她問:“我昨晚沒吐嗎?”
他笑了:“沒有。”
“那就好,我要是吐了,我就買兇殺了昨晚目擊的所有人。”
“你就不停抱怨雞翅是糊的,還哭着喊着要做我女朋友,”許以琛意味深長地看着她,“也不是不行……”
虞越想了想,挺認真地說:“行,等我三十歲要還是一事無成,我就勉強嫁給你,但先說好,不能簽婚前協議。”
他笑意更深,眼下有些淡淡的青,眼裏還有紅血絲,虞越問他,“你昨晚沒睡好?”
許以琛搖頭,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有他的朋友頂着雞窩頭下樓,看見虞越的第一句話便是:“膽汁都吐出來了,再喝酒我就不做人。”
這位朋友每次喝大了都是這一句。
虞越說:“我也斷片了。”
許以琛走過來,眼裏帶着探究,“真斷片了?”
“這還有假,斷得幹幹淨淨,感覺被外星人盜走了記憶。”
他眉頭皺着,卻笑得開懷,屈起手指在她額頭用力一彈:“斷得漂亮。”
有病……
那天恰好是許嘉宴高考的第二天,等到五點十分,虞越接到許嘉宴的電話,他剛從考場出來。
虞越:“考得怎麽樣?沒給我丢臉吧?”
“那難度有點大,你知道我的。”許嘉宴笑得很輕松,虞越一聽就知道穩了。
以他的成績如果穩定發揮,不說省狀元,至少清北不成問題,許嘉宴的父親其實希望他能出國讀商學院,無奈許嘉宴自己不肯,他乖是乖,倔起來也倔,學習的事從來都是自己拿主意。
虞越順着他的話說:“清北想報哪個呀?我的小狀元?”
許嘉宴:“哪個都不想報。”
?國內還有更好的嗎?她剛想問,就聽許嘉宴聲音帶些軟的開口:“我站在門口好久,怎麽沒看到你?
“你家裏沒來接嗎?不可能……”
“我等的是你。”他語氣有些執拗。
虞越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表,來不及了,還有三個小時起飛,她抱歉地說:“小宴,我這幾天有些忙,等我回來就去找你。”
許以琛拖着行李箱下來,經過她身邊:“別聊了,再聊沒收手機了,出發。”
他手欠,輕輕彈了下虞越右耳的耳環,它是金屬和鑽石,碰在一起會發出特殊聲響,很清脆。
手機那邊沉默了。
半晌,男生問:“你又要跟他走?”
這個又字就很莫名。
虞越看了眼許以琛,她背過身問:“這次是有正事……你乖,我回來給你帶禮物,請你吃大餐。”
那頭許嘉宴直接挂了電話。
虞越在另一個城市落地後,收到他幾小時前發來的微信,許嘉宴問,能不能不去。
再回消息過去,他不回,打電話,他也不接,虞越還挺無奈的,跟許以琛說小孩兒鬧脾氣了。
虞越跟許以琛一起去了家私人療養院,虞越外公在這裏住了十多年,外婆很早就走了,虞越母親離婚後很快再婚。
老爺子喜歡清淨,自己選擇住療養院,怕給孩子添麻煩。
外公那時候七十歲,一身的病痛,他無牽無挂,唯一的心願就像看到外孫女有個可以依靠的歸宿。
虞越把許以琛帶過去,他外形拿得出手,一本正經的時候很能唬人。
外公招呼許以琛陪他下棋,釣魚,對這個一表人材風度翩翩的“準外孫女婿”滿意得不得了。
唯獨擔心他家裏情況,擔心虞越以後嫁過去會受欺負,還叮囑她要好好和他家人相處。
虞越在那個城市待足半個月,許以琛正好也有公幹,兼職扮演她男朋友。
記得有那麽一次,許以琛開玩笑地問她:“那麽嫌棄我,怎麽不帶你家小朋友來冒充?”
虞越想也不想就回答:“他?怎麽可能……”
許以琛倒是認真了,眼神很冷靜地問:“他為什麽不可能?”
虞越被問得有些煩,白了他一眼。
簡直是廢話,小宴才成年多久?他長得高,也有了成年人銳利的棱角,做事卻還是像小孩那樣任性。
都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也沒告訴她估分情況如何。
虞越沒有主動聯系他,告別外公後,她沒有一點空隙用來休息,火急火燎飛去英國拍一檔旅行向綜藝,等再回到海城,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
她才知道,許嘉宴沒報兩所名校,他報了A城一所公安大學。
以全省理科第三名的成績。
許家上下都震驚了,為了這事,許經綸和蘇錦南專程趕回國內,甚至動用各種關系想讓他改填志願。
可沒用,許嘉宴一向自己拿主意,在這件事上更是表現出了超強的倔強。
許家父母沒辦法,拜托虞越去勸。
那是個陰天,空氣悶得人心中郁結,虞越心裏憋着團火,在他高中籃球場上找到許嘉宴。
他和一幫男生在場上打球,打得熱火朝天,虞越戴着墨鏡,就站在球場邊上,不出聲地盯着許嘉宴。
那目光火花四濺,一幫男生都誤會了,起着哄撞許嘉宴的肩膀,還有個特別活潑的金發男生沖虞越吹口哨。
“許嘉宴的微信號要嗎?二十塊賣給你。”
隔着墨鏡,虞越翻了個白眼。
金發男生帶着一臉青春明媚的笑跑到虞越面前:“同學,許嘉宴有女朋友的,幹脆你要我微信號吧,不要錢。”
一只球砸上他的後背,不輕不重,小金發誇張地“哎唷”一聲,也不生氣,笑嘻嘻去勾許嘉宴的肩膀,被他冷着臉撞開。
許嘉宴站到虞越面前,額角微微出汗,卻不像其他男生面色赤紅汗流浃背的。
他就像一根口味清爽,稍微融化的香草味冰淇淋。
“你找我什麽事?”
虞越沒理會他話裏刻意的冷淡:“你報了警校?為什麽?”
許嘉宴一只手插在寬大的籃球褲裏,胸膛輕輕起伏:“因為我想,我喜歡。”
“你喜歡?”虞越很深地吸了口氣,她伸出食指重重在他胸口戳了幾下,“還是你想跟我作對,故意氣我?”
許嘉宴低頭看了眼,“我能氣你什麽?”
“你明知道我最不喜歡……”虞越咽下了那兩個字,她忍着氣,擺了擺手,“算了,不扯遠了,你跟我回家,你爸媽都很擔心。”
許嘉宴不為所動,快一米九的個子俯視着她,眼裏很陌生,他問:“我爸媽管我天經地義,你呢?”
他忽然逼近一步,帶來一股運動後的灼熱氣息,虞越莫名地後退,直到後背貼上一顆幹燥粗糙的樹。
“你又是以什麽身份在管我?”
少年高大的身影壓向她,一只手撐在樹上,寬闊的雙肩幾乎遮住天上滾滾陰雲。
距離太近,她看見他深黑眼眸中一絲隐忍,還有幾分青澀的迷惘和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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