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無數人生導師告訴我們,在面對困難和挫折的時候,要麽順勢躺下,要麽徹底爆發。同理面對社死場面,也是這個道理。

只是這次爆發的不是阮昭,而是韓星越。

只見他一個箭步,彎腰将飯卡撿了起來。

随後望着傅時浔毅然決然道:“傅教授,其實是我騙我姐的。”

阮昭微微挑了下眉。

“傅教授,您也知道我們學生每個月生活費就那麽點,這又是月末。我實在是太窮了,吃飯都蹭同學的卡。”

“所以我姐來學校,我就想跟她賣慘,騙點零花錢。”

“我真不是故意想騙您這頓飯的。”

這一套行雲流水的解釋,阮昭不知道傅時浔信沒信,反正她信了。

此刻她再看向韓星越,連眼神都溫柔了許多。

那麽貴的手辦,沒白買。

關鍵時候,還是得親姐弟。

待她收回視線,阮昭發現傅時浔居然在看着他,于是她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語重心長:“傅教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讓他知道騙人是不好的。”

這次傅時浔是真沒想搭理她,端着盤子就走了。

韓星越刻意走慢兩步,湊在阮昭耳邊,低聲說:“姐,你說傅教授會不會覺得我們是騙子姐弟兩啊?”

而且是最低級的那種,騙吃騙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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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剛才他好像在傅教授的眼睛裏,看到了嘲諷。

“不會。”阮昭果斷道。

韓星越好奇:“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阮昭這才氣定神閑道:“因為他只會覺得,我們是戲精姐弟兩。”

韓星越:“……”

幸虧他從來沒選過傅教授的課。

不過這會兒韓星越也敏銳察覺到一件事,他問:“姐,你是不是……”

“嗯。”

韓星越:“你知道我要問什麽嗎?”

無非就是她是不是對傅時浔有好感,又或者是她和傅時浔是什麽關系。

在即将走到傅時浔已經坐下來的那張桌子時,阮昭淡淡提醒:“待會給我機靈點。”

“啊?”

“吃完就走。”阮昭冷漠無情道。

阮昭直接将盤子放在傅時浔對面,韓星越低眉垂眼的在她旁邊坐下,也不敢說話,埋頭就是幹飯。

“你下午有課嗎?”阮昭下巴微擡,假裝無意中閑聊。

傅時浔雖然沒什麽情緒,但這次居然給面子的開口:“有。”

“騙子。”阮昭毫不客氣拆穿,她可是手握着傅時浔所有的課表。

當然這要歸功于北安大學的各路熱情女生。

因為她們的無私奉獻,将傅時浔這一學期的所有課程,都對了出來,然後貼在了校內論壇上,讓所有喜歡傅時浔的學生,都能随時蹭課。

只是她剛說完,就有點兒後悔了。

因為傅時浔擡頭看向她,雖然沒說話,但是眼神裏卻透露着一句話:還敢說你沒跟蹤我?

“我是知道你的課程表,”阮昭口吻坦蕩又自然,筆直望向他說:“那是因為韓星越是你的忠實粉絲,他說其實他一開始最想學的不是化學,而是考古。”

一旁正在塞飯塞到兩腮鼓鼓的韓星越,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茫然擡頭。

片刻,他肯定點頭:“對,傅教授,我特別喜歡你的課。我姐也是做文物修複的,所以我一直以來對文物和考古都很感興趣。我才會去論壇上找了您所有的課程表,想要去聆聽一下您關于考古的研究。。”

韓星越覺得,現在的自己完全能勝任,當一個面不紅心不跳的完美工具人。

終于,傅時浔聲音平靜開口:“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現在還可以接收你到我的課上,到時候你還可以跟其他人一樣,參加我的期末考試。”

開什麽玩笑!!!

這個學校,還有誰不知道考古系那位長得最帥的傅教授,同時也是手最黑的。

大概是因為想選他課的人太多,其中不乏渾水摸魚,想要借機接近他的人。

所以傅時浔的期末考試,很難。

而且他打分極其嚴格,在他手底下挂掉的一批又一批。

不過就算是這樣,每年期末學校評選的時候,他都能成功當選最受歡迎的教授。

于是在韓星越成功閉嘴的兩分鐘後,他手機響了起來,一接通,就立即火急火燎道:“什麽,你在學校外面被車撞了?等我等我,我馬上就過來。”

“傅教授,姐,我室友在學校外面被車撞了,我得立即過去送他去醫院。”

韓星越面色嚴肅且認真。

對于他的無中生友,阮昭滿意而溫和道:“祝你室友早日康複。”

旁邊的傅時浔,更是無話可說。

他一離開,只剩下兩個人,反而沒了剛才的那種拘束。

阮昭見他也不說話,好在她不在意,主動問:“你也不問問我,畫修的怎麽樣了?”

“你不是說過,你現在正在修複另外一幅畫,”傅時浔還挺淡然的。

阮昭微微一撇嘴角,這人還挺不好上鈎的。

好在這會兒正好有個白發蒼蒼的老教授路過,傅時浔難得主動開口打招呼:“劉教授。”

“時浔吶,”老教授大概眼神不太好,這才注意到他,還有他旁邊的阮昭。

結果阮昭一改先前的冷淡表情,笑意盈盈:“劉教授,您好。”

她長得漂亮,笑起來更是一掃身上那股清冷感,讓人心生好感。

老教授見他們兩人一塊吃飯,就順口說道:“帶着女朋友一起吃飯呢?”

阮昭挑眉,哇哦。

其實也不怪老教授誤會,傅時浔平日裏在院裏就是潔身自好的楷模,從來不跟女孩單獨相處,就怕引起誤會。所以能跟他一塊吃飯,想必關系足夠親近。

還有就是,這兩人坐在一塊,就實在是太登對了。

倒是傅時浔不出她意料的,立即否認說:“不是,只是朋友。”

“哦哦,那你們慢慢吃,”老教授沒想到自己說錯了,尴尬一笑,便離開了餐廳。

等傅時浔轉頭,就見阮昭又用那種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他,直到她輕笑說:“原來在你心裏,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只是剛說完這句話,阮昭立即轉移話題:“你當初為什麽要選考古?”

“那你呢,”傅時浔正眼瞧她:“為什麽會學文物修複。”

阮昭:“我是屬于家學淵源,我爺爺就是文物修複師,據考證我爺爺的爺爺,以前還是清朝宮廷禦用修複師呢。”

傅時浔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

大概是真意外到了吧。

“難怪。”他低聲道。

明明他只說了兩個字,誰知阮昭卻像聽懂他未說出口的話:“難怪我可以拜入顧一順大師的門下是吧。”

如果說有什麽圈子,如今還保留着以前的傳統。

文玩圈子,必然屬于一個。

文物修複師這個職業,如今依舊還保留着師徒傳幫帶的傳統。

哪怕是故宮那樣的國家機構,也不例外。

以阮昭的年齡,她的師傅人選,應該夠不上這樣泰山北鬥級別的人物。

可是下一刻,她臉上清淺的笑意褪去,那股子藏在骨子裏的輕狂張揚,順着那雙好看的黑眸,漸漸溢了出來,她盯着傅時浔說:“可我也是最好的。”

不是因為她的祖輩是修複師,她才得以拜進師傅的門下。

而是她擁有最好的天賦。

傅時浔坐在對面,安靜看着她,今天阮昭其實穿的很軟,霧粉色斜盤扣國風長大衣,扣子是珍珠的,這樣粉嫩又少女的顏色襯得她整個都很精致唯美。

可當她說這句話時,眼神裏的銳利和直白,沖散了她身上所有的柔和。

只讓人記住了她的張揚和驕傲。

她就是最好的。

并且她深信不疑。

這次,傅時浔認真看了她許久,才收回視線。

“你呢?”阮昭沒有刻意去問他為什麽盯着自己看,有時候也不能一味的趁勢追擊,就像山水畫一樣,得懂得适當留白,她繼續說:“你為什麽會學考古?”

傅時浔眼神還是很冷淡,只不過這次他卻開了口:“我奶奶很喜歡禮佛,經常會在寺廟裏一住就是大半個月。我爺爺不忙的時候,會陪着她一起住,後來就是我陪着。有次我們在寺裏禮佛,旁邊村子裏來了一個考古隊,說是在村裏發現了遺址。”

那天傅時浔正好下山拿補給品,他奶奶雖然住在山上,但是吃穿用度,他爺爺都會準備好,生怕她在山上遭了罪。

結果就遇到考古隊在跟村民對峙,原來遺址正好就在村民家的農田下面。

所以他們就跟農民協商,在這塊地上進行遺址考古發掘。

本來農民拿了錢,也沒當回事,誰知考古隊從地裏起出了一只完整的西漢年間陶罐,也不知道是走漏了風聲,被對方一家子圍堵住。

村民不僅帶着自家人,還喊了七大姑八大姨前來助陣,各個手裏拿着農具,一副誰敢帶着他家地裏的寶貝,他們就要掀了對方天靈蓋的架勢。

倒是領頭的考古隊領隊,一直在跟對方據理力争。

其中讓傅時浔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

“考古是為了還原我們祖先的來路。”

“所以,你是覺得考古人很有理想,從而喜歡上了考古?”阮昭放下筷子,單手托腮,雖然腦子裏都被他說的話占據,卻還不忘微側着左臉對着他。

會找角度的女人,永遠最美!

傅時浔放下筷子,別看他吃相很斯文,但是吃的一點兒都不少,餐盤裏除了食物殘留的湯汁之外,是幹幹淨淨。

他往椅背上微靠,姿勢有點慵懶,“他剛說完這句話,就被對面一鐵鍬開了瓢。”

阮昭身體不由往前湊了下,這回是真好奇了,那雙幹淨通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底像是被扔進小石子的清澈湖面,水光流動,泛着淺淺漣漪。

“後來呢?”她忍不住問道。

後來那個考古隊的領隊,就死死抱着懷裏的陶罐,甚至弓着脊背,讓陶罐不至于被磕在地上。

鐵鍁就那麽直接往他弓起的背上砸,他都沒松手。

她低聲說:“人心貪婪。”

傅時浔望着阮昭,突然輕聲說:“你會覺得是那個領隊太固執嗎?”

明明那個陶罐,最後也不會成為領隊的私人財物,但他為了保護好不容易出土的文物,冒着被打殘廢的風險,誓死不撒手。

“不會,”阮昭淡然道,她說:“因為這就是他的信念。”

不可否認,阮昭做文物修複,一心奔着錢。

但這行也有像這個不知名領隊一樣,甘願用一生去挖掘、發現那些被隐沒在時間罅隙裏的歷史碎片。

文物就是承載着這些歷史碎片的存在。

聽到這個回答,傅時浔低頭笑了下,嘴角明顯上揚,因為這也是年少的傅時浔當初的想法。

那是考古人的信仰和熱誠。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傅時浔這麽笑,看得阮昭心髒微跳。

就挺撩人的。

于是阮昭趁勢追問:“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學考古的?”

“自己猜。”誰知傅時浔扔下這句話,端着托盤站起身。

阮昭微微撇嘴,就知道他不會老實告訴自己。

正好她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起身追上他。

兩人走出餐廳,阮昭本來還想問他下午什麽安排。

誰知剛走了沒兩步,傅時浔突然扭頭看向她說:“做文物修複師,是不是也會有職業病?”

他這是在關心自己?

阮昭沒想到,一頓吃下來,兩人的關系居然跳躍式進步。

她倒也沒受寵若驚,以後日子還長着呢,所以她微撩了下長發,淡淡一笑道:“确實會有。”

不過這句關心,确實讓人渾身舒爽。

阮昭覺得,連今天的陽光,都暖和的讓人發麻。

“你看人的時候,臉總是會不自覺往左偏,”傅時浔平靜的聲音響起,甚至還透着那麽幾分真誠:“這可能是職業病引起的脊椎問題,你還是趁早看醫生吧。”

趁、早、看、醫、生、吧。

阮昭:“……”

她他媽!

臉總是不自覺往左偏!

是因為這個角度她看起來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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