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六月的天氣本不至于這麽炎熱,但是籃球館裏的聲浪滔天,讓整個場館裏的氣氛一下升溫起來。

“傅教授。”那邊有人喊了一聲,大概是喊他過去準備。

阮昭見狀,立即擡手:“快去吧,別耽誤了你打球。”

傅時浔扭頭要走。

但在轉身時,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

“我會給你加油的,最誠意滿滿的加油,”阮昭見他回頭,又補充了一句。

傅時浔聽到這話,有些無奈。

誠意這兩個字,他快要不認識了。

本來傅時浔一向對周圍的目光,沒什麽感覺,甚至能做到,哪怕四面八方都看向他,他都能徹底的不在意。

但這一次,他卻明白,這些目光并非沖着自己。

而是看向他對面的阮昭。

“怎麽了?”阮昭見他還是盯着自己,不由問道。

終于傅時浔低聲說:“你不冷嗎?”

冷?

阮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确實是穿的挺清涼的,其實她也很少穿這樣的衣服,往年哪怕是夏天,她也都是在工作室裏修畫,也就是長裙打扮。

不得不說,傅時浔這麽一提醒,阮昭這才發現,周圍好像很多人都看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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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不少女生都精心打扮了一番,但阮昭天生身材優越,本來就美的顯眼,如今又是這樣極顯露身材的穿着,幾乎是将全場一大半的眼光都吸引了過來。

甚至還有人拿着手機,對着她和傅時浔拍了起來。

但事到臨頭,她微擡下巴,淡然道:“還行吧。”

這次傅時浔沒在說話。

他走回了自己的隊友旁邊,沒一會兒裁判将兩隊人喊到一起,似乎在交代待會開賽的情況。

随着比賽即将開始,阮昭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坐下。

本來這是籃球隊的人待的地方,但是韓星越跟大家說了下,衆人怎麽可能拒絕這麽漂亮的姐姐,待在自己的旁邊,自然是全部贊同。

“姐姐,你先坐,”一個男生從旁邊搬來一張椅子。

阮昭點頭:“謝謝。”

韓星越瞥了對方一眼,直接伸手過去,勾住他脖子:“警告你小子,別動歪心思。”

“說什麽呢,”對方義正言辭道:“哥們的姐姐來看球賽,我搬張椅子怎麽了。”

韓星越冷笑。

不過他也沒多說,反正這幫狗東西,一個都沒希望。

至于有希望的那個,韓星越朝不遠處看了一眼。

誰知,就看見傅時浔折返了回來。

阮昭正在低頭看手機,餘光就瞥見,自己面前站着一個人,鞋子是專業的籃球鞋,她順着鞋子擡頭,視線剛要往上。

砰。

然後眼前一片白。

阮昭的腦袋被毛巾蓋的嚴嚴實實,她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扯掉毛巾,就聽到那道清冷的聲音,隔着毛巾傳了過來:“今天場館開了空調,還是挺冷的。毛巾先借你。”

這會兒阮昭終于将毛巾,從頭上扯了下來。

她仰頭望着,站在門前的男人:“我不需……”

“毛巾是幹淨的,”傅時浔垂眸,淡然聲道:“我的。”

阮昭瞬間握住手裏的毛巾。

現在她需要了。

還沒等她說謝謝,傅時浔已經轉身,再次離開。

阮昭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毛巾,是一條挺大的那種毛巾,柔軟幹淨,最重要的是毛巾上隐隐傳來那種清冽的冷木香,是傅時浔身上獨有的味道。

這會兒她心跳,才後知後覺的加速。

還有剛才他特意說,他的……

所以這男人壓根就是,在利用自己,迷惑她吧。

他就是知道,這麽說的話,她才不會拒絕吧。

一旁的韓星越,趕緊伸手将毛巾扯了扯,将阮昭露出來的腿,全都擋得嚴嚴實實:“姐,傅教授考慮的就是周全,我也覺得這場館挺冷的,你趕緊蓋上,蓋上。”

韓星越這會兒心底,簡直給傅時浔點了十萬贊。

雖然他也欣賞身材辣又穿的漂亮的女生,但是當這個女生是自家的親姐姐的時候,他只會恨不得把看她的那些男生眼珠子都摳出來。

阮昭嗤笑一聲,不過還是把毛巾搭了腿上。

這一幕自然也被全場都看了去,特別是那些沖着傅時浔而來的女生。

當即後面看臺上的讨論聲就大了起來。

“哎,你看見了沒,傅教授居然給那個女生毛巾。”

“我沒看見,沒看見,啊啊啊啊,我不相信。”

“算了吧,你接受現實吧。我看那個女生好辣啊,身材簡直絕了,怎麽會有人腰那麽細,腿那麽長的啊。跟傅教授站在一起,也太配了吧。”

“可能她就是身材好而已呢,說不定還是個背影殺手。”

看臺上的女生們交頭接耳,喋喋不休。

雖然傅時浔對所有女生都不假辭色,從來都是公事公辦的模樣,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在大家心底,反而覺得這樣更好。

反正也沒人能得到他,就讓他安靜的當一個大衆男神好了。

但是突然間,出現這麽一個女生,傅教授還主動把毛巾遞給她。

這不就完全是女朋友待遇。

身後的讨論聲,自然傳不到阮昭的耳邊。

她安靜坐在椅子上,看着場上,此時裁判和雙方球員,都走到場地正中央。裁判手裏舉着籃球,随着一聲清脆的哨響聲,籃球被抛在半空中。

兩邊搶球的球員,同樣向空中躍起。

籃球被穿着藍白球衣的人搶到,是北安大學隊,搶到了第一球的控制權。

這人直接往前一抛,一路運球往對方籃筐前帶球,阮昭的眼睛一直盯着場邊的傅時浔,此時他一邊小跑,在左側方向做策應。

寬大的籃球服,随着他的躍動,衣擺晃蕩,仿佛帶起了一陣風。

籃筐下的争搶越發的激烈,直到站在籃下的隊友,突然回身,将球抛了過來,傅時浔躍起,接下球,對方的防守球員立即上前。

傅時浔一個背身運球,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是要帶球過人。

他突然往後撤了一步,拉開與對方防守球員的距離,同時也站在了三分線外。

起跳、抛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顆球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線,應聲進入了籃筐。

三分!!!

随着這一記三分球,全場的熱情徹底被點燃。

拿着應援棒的同學這會兒都瘋狂的敲打,鼓掌聲、喝彩聲,交織在一起。

哪怕是阮昭這樣,對這種對抗性運動,完全不感興趣的人,此時也忍不住擡手鼓掌。

接下來的時間裏面,在傅時浔的帶領下,北安大學隊打的格外強勢,快攻、搶斷、籃板,他們紛紛領先與對手。

特別是傅時浔居然還是個三分球投手。

“我去,傅教授猛啊,我說怎麽今年咱們領隊,非要求着傅教授加入球隊呢,”旁邊一個男生亢奮的說道。

韓星越呵呵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據說傅教授在大學時候,就是著名的三分球神射手。”

“難怪呢,我去,又一個三分。”

韓星越繼續說:“而且你別看傅教授是搞考古的,但是人家體能可一點都不差。去年北安市的馬拉松比賽,他就是我們學校的代表,據說全馬跑下來,根本不是問題。”

旁邊同學驚訝看着他:“你怎麽對傅教授的事情這麽了解,你該不會是他的小迷弟吧。”

韓星越忍不住往旁邊瞥了一眼,他為什麽對傅時浔的事情這麽了解。

還不都是為了他姐。

但阮昭好像沒聽到一樣,安靜的看着場上。

随着一聲哨響,第一節結束,雙方暫時下場休息。

阮昭握着手裏的毛巾,猶豫着要不要給他送過去,但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裏出來的女生,上前遞給他一瓶水。

阮昭慢悠悠的靠在椅背上,望着男人垂眸,看了一眼那瓶水。

随後他伸手,拿過旁邊隊友手裏,還沒打開的一瓶水。

女生失望的收回手裏的水,随後分給了其他人。

傅時浔擰開瓶蓋,仰頭大口喝了起來,他做事從來都是沉穩淡然,阮昭從未見過他這樣喝水的姿态,脖頸微仰着,汗水順着劇烈滾動的喉結一點點滑下。

都說喉結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那塊骨頭。

明明他穿着球衣,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但身上那種禁欲感并未退散。

似乎是感受到這邊的視線,傅時浔在喝完水,擰瓶蓋時,擡手往這邊看了一眼,阮昭微擡下巴,沖着豎起了大拇指。

傅時浔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勾了下唇角,露出一絲笑意。

阮昭擡手,指了指自己腿上的毛巾。

傅時浔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輕輕搖頭。

兩人隔着老遠,什麽話都沒說,卻仿佛交談了一個來回。

惹得旁邊韓星越十分吃味的說:“姐,你這是跟傅教授演默劇呢。”

“閉嘴。”

韓星越:“……”

他才是親弟弟,親弟弟啊!!

很快,第二節的比賽再次開始,這次科技大學仿佛重新了策略,采用了兩人包夾的辦法,對傅時浔嚴守死防,讓他沒有在外線輕易出手三分球的機會。

但是傅時浔他們也迅速改變了策略,開始強攻內線。

但這樣一來,随着雙方身體對抗的頻繁,互相的犯規次數更是頻繁增加。

特別是傅時浔身材瘦長,在籃球場上看起來是最好下手的人,他之前頻繁拉外線,也是依靠強大的投球基本功。

“我靠,科技大的怎麽回事啊,逮着傅教授一個人犯規了啊。”

就在前一秒,傅時浔正要躍起接球時,對方直接往前一個猛頂,兇狠的撞在了他的肩膀上,傅時浔直接從空中被撞翻。

“啊,”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身體砸在地板上的巨大聲音,刺激着每個人的耳膜。

登時,不管是場上的球員,還是場下的觀衆,紛紛鼓噪了起來。

特別是那些女生,不斷站起來,沖着場上大喊,一時間看臺上的噓聲,此起彼伏。

但阮昭的眼睛卻緊緊盯着傅時浔,因為當他倒下的那一瞬,并沒有第一時間站起來,他伸手捂住了自己左側的手臂,神色看起來痛苦。

很快,場上的情況,也被注意。

北安大學隊的教練趕緊叫了一個暫停,很快,傅時浔被隊友扶了起來,他往場邊走了過去。

這一變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包括對方球員。

直到傅時浔站起來,從球員通道,往回走,居然退場了。

“傅教授怎麽走了?”

“肯定是受傷了啊,對面也太陰險了吧,居然撞人,好氣啊。”

“傅老師傷的重不重啊,好心疼。”

阮昭拎着毛巾,直接站了起來。

一旁的韓星越見狀,趕緊跟了上來,他們到球員通道時,本來還有人想攔着,但是韓星越趕緊說:“我們去找傅教授。”

對方一看阮昭,剛才傅時浔給她毛巾時,所有人都看見了。

所以這才放他們去往後面的休息室。

到了休息室門口,門是敞開的,阮昭看見傅時浔坐在長條凳上,旁邊的校醫正低聲跟他說話,很快,一個冰袋被按在他的手臂上。

阮昭安靜站在原地,并沒有上前打擾。

直到傅時浔按着冰袋時,轉頭看見門口的人,兩人四目相對。

“阮昭。”這次,他主動喊道。

阮昭上前,走到他身側,垂眸看着他的手臂。

因為有冰袋遮着,所以她也看不見他的傷勢究竟怎麽樣。

前面的比賽還未結束,休息室裏除了隊醫之外,就剩下他們兩人。很快,連隊醫都安靜的走了出去。

阮昭抿了下唇,伸手摸了下冰袋,低聲問:“你疼嗎?”

傅時浔低聲:“還行。”

她并不是那種喜歡哭天搶地的性格,相反女生裏很少有比她更冷靜淡漠的人。但此刻她緊緊盯着傅時浔的手臂,微蹙着眉頭。

傅時浔見狀,淡然道:“其實不關對方的事情,我這是舊傷。”

“什麽舊傷?”阮昭問。

傅時浔将壓着的冰袋拿了下來,就見手臂上有一條極長的傷疤,斜在手臂上,看着猙獰而吓人。

這疤痕并不是陳年舊疤。

他垂眸,神色極淡然的看了一眼傷疤,這才重新擡頭望着阮昭,“這是之前我在田野考察時,不慎從山上摔下來,落下的舊傷。”

阮昭緊緊的盯着這道傷,不敢相信,當時他受的傷勢得多嚴重。

傅時浔說:“上次我之所以不同意你的條件,不是因為我介意你插手我的工作,而是考古也有風險,我不希望你出意外。”

阮昭錯愕的望着他,這才明白他真正的心意。

這次她輕輕擡手,直接将手上的手套摘下。

當她的手指撫上他手臂上的那道疤,因為剛敷過冰袋,皮膚透着冰涼的觸感,疤痕微微凸起的表面,其實并不刺手,反而很光滑。

或許是她的撫摸太過溫柔,柔的像羽毛,在他心尖撓過。

傅時浔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阮昭垂眸看着他:“如果說,我一定想要去呢?不是因為別的,傅時浔,我也想看看你熱愛的世界。”

是什麽樣的世界,讓他這樣赤誠且一無反顧熱愛着。

傅時浔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在微微錯愕之後,反而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如果輕易就被說服,阮昭就不是這個阮昭。

他并沒有立即說話,沒有答應,也沒有立即拒絕。

阮昭安靜等着。

就在時間長久到,她以為不會等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時,傅時浔視線落在她臉上,依舊是那樣淡然的神色,但是他低聲道:“那你要聽話。”

他的聲線一向冷淡而低沉,但這一次,這偏冷的聲音裏。

卻裹着不一樣的感覺。

淡淡的無奈之下,透着還有莫名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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