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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應一下。”

“師父派誰下山了?晴飔晴岚她們嗎?”柳文軒想到接下來可能會有故人到訪便不覺的開心起來,眼中也閃出熠熠的光來,豈料煜月搖搖頭,原先看信時露出的抑郁之色又現了出來,

“不是晴飔她們,不過,這人你也應該認識……”

柳文軒皺起眉,不是晴飔晴岚,我又認識……月雪宮門下弟子自己很少接觸,再說那麽多人怎麽可能一一記得下來,既然不是門下弟子,又同自己接觸過的…

一個玄色衣衫嬉笑輕佻的身影自腦中晃了過去……

“不會是……”柳文軒僵着嘴角滿臉不情願地望向煜月,盼着能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可随即看到煜月無奈地微微颔首,她知道,希望破滅了,

“怎地會是韞玉那厮?師父為何不派晴飔她們下山,我甚是念想她們……”柳文軒撇着嘴抱怨,她對韞玉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雖然只是三年前初入月雪宮時見過一面,但那第一次見面,韞玉的形象已然在她心裏定了型,言語輕佻,極度自戀,還粘人的緊……這也導致了她在月雪宮待了三年卻再也沒去見他,

柳文軒真是一刻都不想念起那張臉,

煜月見她這樣也輕嘆一聲,合起信紙收好,

“沒辦法,我也不怎喜歡韞玉那般纏人的行為舉止,可是整個月雪宮,恐怕找不出比他更了解安魂的人了……”

“說到安魂,師父起先也同我說過……”柳文軒想起之前在離州時幽月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嗯,安魂雖是無毒無醫的屬性,可它終歸是植物,韞玉精通毒術醫理,對安魂的研究更是廢寝忘食,其實安魂在月雪宮的利用也是近些年才有的,之前一直因為它觸之即散的特性而被宮內視為廢草,正是韞玉研究出了可以暫時攜帶及觸其不滅的方法,才得以讓安魂使用到今天,只是豈料如今這反倒成為威脅月雪宮最大的利器……”煜月說到最後已是滿眼憂色,

柳文軒走上前伸手環住那纖纖腰肢,安慰道:“真相早晚會查出來的,我這次也會幫忙的,至少…至少不會找韞玉的不順就是。”

煜月知道這句話雖不是什麽甜言蜜語,她向來嘴拙,心裏所想未必可以如實得表達出來,但這卻足矣表達她為月雪宮,為自己着想的心意,

“韞玉什麽時候到?是直接來秦家堡嗎?”柳文軒突然想到她們所在的秦家堡主城駐處不易被發現,何況那韞玉都不知幾年未曾下過山,想找到地方想來是更為困難,得趕快掐算好時間去迎他才行,

“嗯,娘親信上說讓他直接來秦家堡尋我們,大概還有半月能到陽安城,不過等他到了我們可能就要啓程去別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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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他不是在陽安城尋安魂線索嗎?”柳文軒不解地問,

煜月搖頭:“不知,信上并未提到,等韞玉來了才可知曉。”

“好吧…那這些天我們去城裏好好轉轉吧,來了這些日子我們也只有迎春節那天才去了街上。”

“也好,那你梳洗一下,我們這就出去,先尋個地方吃飯,我方才都聽見你肚子叫了。”煜月回頭寵溺地勾起手指挑了一下柳文軒下巴,弄得柳文軒倒又有了幾分羞澀之意。

柳文軒梳洗後走出卧房,回身見煜月手上拎着兩張白玉面具跟了出來,彎了眼上前接了過來其中一副在手上,輕笑:

“怎地今日出門要戴面具了?”

“不止今日,以後都要如此。”煜月徑自戴好手上面具,又幫柳文軒也扣好那面具後方的禁锢,沉聲道,

“為何?”柳文軒睨着面前那張和自己及其相似的面具問道,

“文軒莫要多問,日後便知。”煜月斂了眸中的光,回身拾了兵器交予柳文軒,柳文軒見她不想再多說,也就不去追問,

待二人準備完畢,又特意尋柳文瀾問了城裏較好的酒樓,這才出門而去,說到柳文瀾,起先他聽聞二人要出去用膳還以為府裏廚子的手藝不合她們胃口,柳文軒解釋說想順便出去轉轉這才罷了,後來柳文瀾又想出去陪着領她們逛逛,想到迎春節那晚柳文軒的不快,又被煜月婉言拒絕,

“你哥哥待人真是熱心。”出了秦家堡,煜月感嘆道,“上次迎春節時他便一直在邊上介紹個不停,雖我不曾講過幾句話,但他好似也不介意。”

“是麽,他是只對煜月你這般熱心吧,那晚我可沒見他回頭望過我這跟在後面都走散了的妹妹。”想到迎春節柳文軒就氣堵得慌,尤其見了柳文瀾在煜月身邊獻殷勤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煜月聽她這麽一說也有些思疑,可随即又否定道:“文軒想多了罷,你兄長只是待人熱情些,那晚街上人那麽多,他顧及不過來你也可以理解的。”

“可是你就會尋我過來!”柳文軒執拗争辯,

“……那是因為你在我心裏是不同的。”煜月停下腳步,抿着唇回頭靜靜凝着這個和平時不太一樣的人,

“……”柳文軒對上那雙沉靜的眸子,接下來的話被生生咽了下去,

“還有問題嗎。”煜月保持看着她的姿勢沒動,

“…沒有。”柳文軒有點像做錯事的孩童一般,擺弄着手裏的月炔,垂着眼不敢擡頭,小聲答着,

煜月這才伸手牽過面前的人,“那就走吧,前面就是那個酒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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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安城(二)

三十二、

陽安城(二)

走到酒樓門口站定,柳文軒才覺得柳文瀾當真熱心得很,約莫他已經是把陽安城最大的酒樓介紹給她二人了,擡頭一瞧,那酒樓的牌匾竟是整塊墨玉制成,上雕鎏金大字——醉賢閣,整體看上去華麗卻不浮誇,雅致又不寒酸,柳文軒看着門前滿面笑靥,打扮俏麗的迎客女子,要不是隐約能聞到樓裏飄出的菜香味,她險些将這當成是那男子常去的風月場所,由此可見這“醉賢閣”在門面功夫上着實下了不少功夫,偶然間,她瞥眼看見一個衣衫褴褛,拾了個破碗的乞丐,那面上似結疤一般的凹凸覆了大半張臉面,一只眼在那些個傷疤的簇擁之下更是幾乎瞧都瞧不見,可是偏偏又留了一條縫隙,讓這張面孔顯得奇醜無比,而這奇醜的乞丐此時正靠着酒樓門口不遠處的一個石柱邊上,那周身散發出的低糜潦倒氣息顯得與這門前蕃昌景象有些格格不入,

“進去吧。”煜月并未發現異樣,扯了扯正看向別處發愣的柳文軒,柳文軒一邊應着一邊挪着步子,心裏說不出哪裏不太對勁,又回頭瞥了兩眼才同她一起進了去,

兩人點了幾道酒樓的招牌菜,又要了壺好酒,一頓飯下來的花銷是直讓柳文軒咂舌,二人結了賬往出走,柳文軒就顧着回頭向煜月抱怨這天價的菜肴,出門的時候未曾看個仔細,便與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住,姑娘沒事吧?”柳文軒穩了身形後趕緊伸手扶向對面墨衫女子,緊張道歉問道,

卻見那墨衫女子不着痕跡抽身閃開,在見了柳文軒時竟又沉着眸子直直盯了她看,片刻後才低聲道:“無礙。”說罷便側了身子快步進了酒樓,煜月回頭瞧着那隐沒在拐角的墨色,凝着眸子沒作聲,

柳文軒被那墨衫女子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沒再去理會,正欲繼續前行,一偏頭卻見一團熟悉的火紅身影蹲在不遠處那奇醜乞丐的面前,正低聲和那乞丐說着些什麽,神情甚是怪異,好似刻意隐藏着什麽不想讓別人發現,柳文軒納悶,正欲張口喚她,卻見那乞丐目光瞟了過來,那眼神看得柳文軒頓覺周身陰森得緊,加上那有略微些猙獰的面孔,讓她一個哆嗦,下意識偏了頭躲閃那投過來的目光,可等她緩了心神再去瞧時,哪還有半點流胭和乞丐的影子,那地方早已是空空如也,一如她們從開始就不曾出現過一般。

“你…看到那地方的乞丐了嗎?”柳文軒抻着脖子四處張望,想再尋着那二人的影子,

“什麽乞丐?”煜月正低頭想着什麽,突然被這麽一問有些不知所以,

“就是先前那裏有個乞丐,相貌奇醜,”柳文軒指着前面不遠處解釋,“我們進來時他也在的,你沒看見嗎?”

煜月疑惑地搖頭,

“方才流胭也在那,還同乞丐說話來着,你也沒看見?”柳文軒不死心,繼續問,

煜月聽到流胭時嘆了口氣,“也許是文軒你看錯了罷,流胭怎會同乞丐講話,她躲還來不及呢。”

柳文軒聽了皺眉,雖心裏仍是困惑不解,卻也只好作罷,想着等回去了找流胭問個清楚就好。

回了秦家堡,還沒等柳文軒去找流胭問個明白,柳文瀾就找了上來,

“文萱,你來我房裏一下,我有事同你說。”柳文瀾看看邊上的煜月,似有顧慮地躊躇道,

“哥,煜月不是外人,在這說就好……”還沒等她說完,便被煜月扯了衣袖攔下,柳文軒見她向自己輕輕搖了下頭,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想了想也還是向柳文瀾改口道:“那我等下便過去……”

等柳文瀾走後,煜月才牽着柳文軒走到桌邊坐下,

“文軒忘了我先前同你講的話了嗎?在外人面前我只是你師姐,就算關系再為親密也不能事事為我所知,況且你兄長方才眼神明顯是顧慮着我在身邊……”

“哦……”柳文軒低頭擺弄着手裏牽着的纖細玉指,輕聲應了一下,

煜月見她明顯心不在焉,抽了手反握住她,

“文軒,你有時為人太過耿直,又是初涉江湖,心思純良,不懂察言觀色,很多時候都是極為不妥,如若我在你身邊倒也還好,可以随時提點你一些,可若我哪日不在你身邊,以文軒你現在的性子,恐是日後會吃虧啊……”話說到後面,語氣裏竟透着點點的蕭涼與不舍,

柳文軒聽到最後驀地擡頭,

“煜月會離開我嗎?”

煜月被問得怔住,許久,她凝着面前熟悉的眉眼不曾流出只言片語,就只是用她那沉靜如潭的眼深深地看着,好似想要把面前這張清秀面孔的一絲一毫都刻在腦裏,直到她感覺到手中握着的那雙手不知什麽時候已不自覺得屈指成拳發着顫,她垂下的目光滑到那雙緊握的拳上,讓柳文軒看不出她眼裏到底是什麽情緒,

“日後難免會因月雪宮的事分開。”清冷的話語,完好得掩蓋了一切雜亂的心緒,

柳文軒只當她是會因處理月雪宮事務,聽了之後便松下緊繃的雙肩,笑道:“原來煜月是擔心會因月雪宮而短期不在我身邊嗎,莫要擔心,如果到了那時,我自會照顧好自己。”

煜月聞言并未擡眼,輕輕牽了下嘴角,

“那便是最好……”低聲的呢喃,

柳文軒低頭吻了下那覆在自己拳上的手,輕聲道:“我先去找兄長,片刻就回。”

“去罷……”煜月這才擡眼,看着她沖自己彎了彎眼,起身走出房門。

柳文瀾房裏,兄妹二人相對而坐,

“文萱,為兄這次叫你來,是有關于文元鎮的事和你說。”

柳文軒一聽文元鎮三個字,端杯的手抖了幾抖,随即壓着心中焦躁的迫切,啞聲問道:“哥哥查到些什麽了?”

柳文瀾點頭,張了張嘴,又似乎頗有顧忌得看看柳文軒,沒出聲,

“哥哥但說無妨。”柳文軒見他神情,以為他是怕提及自己家仇會控制不住情緒,便放聲寬慰道,

柳文瀾聽了這話,也就不再猶豫,喝了口茶水低聲講道:

“這些天為兄叫人查了查文元鎮的事,起先并沒有什麽進展,直到今天才查了些端倪,這就趕緊來找文萱……”柳文瀾說到這頓了頓,看了看柳文軒直定定望過來的眼,繼續說道:“文元鎮出事的前後日子,出沒在附近最頻繁的,便是赤魅谷……”

“啪!”柳文軒手中的杯子掉在桌面上晃了幾晃,最後滾落在地,青瓷的茶杯碎片四迸,發出清脆到刺耳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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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友難辨

三十三、

敵友難辨

“你說什麽?!”

柳文軒早已顧不得那一地的碎片,顫着聲音問道,

“文萱,你冷靜一下,我知道你是因着流胭姑娘是赤魅谷的人才這般激動,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如若不信,你大可找流胭她去對質。”

柳文軒盯着那地上星散的碎片,沒言語,

“還有一點,我覺得應該告訴你,”柳文瀾眼睛瞥了瞥那邊如泥雕一般的柳文軒,繼續道:“流胭,她是赤魅谷谷主的女兒。”

接下來的話柳文軒半句都沒聽進去,她只覺得耳邊陣陣轟鳴,額上某處随着心跳得頻率加速跳動,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沒那般重要,

柳文軒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回房裏的了,流胭雖有時嘴上招人厭了一些,可自己着實是真心将她當了朋友,那流胭待自己也算不錯,事到如今,又突然告訴自己她有可能與文元鎮的家仇有牽扯,這…叫人如何接受得了……

“怎麽了?臉色這般差。”煜月從她一進門就發現有些不對勁,扶着步子有些跌撞的人坐下,邊倒了杯水遞給她,邊問:“你兄長同你說什麽了?”

柳文軒并未伸手接那杯子,反倒定定對上煜月的眼,面上什麽表情也看不出,

“流胭她是好人,對嗎?”

煜月聞言一怔,不過很快就恢複過來,将停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杯子擱在桌上,

“怎麽突然這麽問?”

“三年前,赤魅谷在文元鎮附近出沒過對嗎?”柳文軒沒答她,繼續問,

煜月聽了垂了眼簾微蹙眉心,低頭卻也不再言語,

“呵……”柳文軒見她那副樣子,心頓時涼了大半截,牽起嘴角冷笑一聲,“那流胭,便是赤魅谷谷主之女,是嗎?”

“她是赤魅谷少谷主沒錯,可是……”煜月擡眼欲辯解,被柳文軒伸手打斷,

“別再替她說話了,怪不得我苦苦追查文元鎮慘案卻一直沒什麽線索,原是被人刻意瞞了去,你明知三年前赤魅谷在文元鎮出沒,卻從未向我提起,好,此事我不怪你,”柳文軒垂眼站起身,“畢竟,你同她是多年至交好友,且此事與你并沒有什麽直接幹系,”随即柳文軒對上煜月的眼,“但是,事到如今你若是還想為那妖女辯解,我看還是省省吧,從一開始去離州同行,再到去秦家堡路上遇她被尹鷹莊追殺,最後到她死賴着不走随着來這秦家堡,怎麽就那般巧合?怎麽每次她都會随我而來,我身上有什麽東西是值得赤魅谷如此惦念的嗎?竟追我到這種地步?”

“文軒……”

“我還沒說完呢!”煜月的話再次被柳文軒怒聲打斷,“當年文元鎮上下上百口人命,僅在一夜之間,一場大火,便全沒了,死的死,燒的燒,娘親她也……”柳文軒說到這神色黯淡下來,可随即轉臉一變,目光淩厲,帶着不甘與憤恨,“三年過去了,她赤魅谷是沒拿到想要的不成?竟又追我到此地,既然一開始目标就是我,為何三年前要殺了那麽些無辜的文元百姓?!你和師父口口聲聲說流胭是好人,呵,好人會多年後見刺殺未果又這般跟着我嗎?好人會要這般的斬草除根嗎?我看那流胭,根本就是個外面拼着張妖惑人皮,實際內心如蛇蠍一般的鬼魅!”

“啪!”又是一聲瓷器碎在地上的聲音,二人看向聲響的源頭,只見好幾個金黃色梨子散了一地,還有一只竟蹦過門檻骨碌碌地滾進屋內,堪堪停在柳文軒腳邊,

“柳文軒,你竟是這般看待我的?”說話人聲音嘶啞,渾身抑制不住的發着顫,

柳文軒瞥眼看着那抹此時異常刺眼的紅色,沒搭話,只不過那面上卻是以往流胭從不曾見過的陰冷,那雙眼所投射過來的目光,竟如帶着倒刺的芒針,根根紮在流胭的心裏,臨了拔出時也扯着帶出了一片血肉,

“柳文軒,我問你,就是這般看待我的?”流胭跨過門檻,緩緩走到柳文軒面前,凝着對上那如芒刺般的目光,又問了一遍,

“流胭……”煜月側着身子,眼裏透着擔憂,她不曉得方才柳文軒的話流胭到底聽了多少去,

“柳文軒,早前我就同你說過,別以為救了我,便覺我欠你的,好,就算我欠你的…可是我也想着還了啊,若不是為你,我何苦去騙那尹函的天蠶衣!我流胭身體安康,要那病秧子保命的物什作甚?”流胭垂下原本盯着柳文軒的眼,不去理會她的反應,自顧自繼續黯聲呢喃道:“是…我是欠你的,欠到把心都給你了,也不夠還,可是那又怎樣呢?太晚了,已經給出去的,我拿不回了…”話音未落,她反手抽出腰身後的彎刀,猛地刺向自己肩部,速度之快讓面前二人都來不及反應去阻攔,而看那刺出的力度,所受的傷絕不亞于之前柳文軒被尹炎的鷹爪所抓傷的程度,

流胭忽的輕笑開來,笑得眼角的淚都溢了出來,她抽了肩上的刀身,紅着眼看向柳文軒,

“柳文軒,你替我受過一次傷,我只能這樣還你,還有,我是赤魅谷少主之事隐瞞與你,是我不對,可我從未做過傷害到你的事,你信便信,不信便罷了,今後我不會再跟着你,也省得你懷疑我要斬草除根……”說完便在二人複雜地神色裏踉跄地走了出去,身後只留下那滴滴鮮血,一如她的紅衫那般晃眼奪目……

柳文軒呆愣地看着那地上的串串血紅,許久不曾動過一下,煜月走到她身邊彎腰拾起她腳邊的那只金黃的梨子,攤開她的手放了進去,罷了又替她合上手指握住,

“她只見你吃過一次梨子,便找了這些個上好的來給你,”煜月低着眼看那隐在指縫中的金黃,“現在你知我當時為何告知她我是你師姐了嗎,”末了輕嘆一聲,“等你冷靜了我再來找你罷。”

柳文軒感覺自己現在滿腦袋漿糊,亂七八糟的東西攪成一片,這一天裏發生的事似乎太多了一些,而此時她需要靜下心來去仔細的消化個中曲直,她微阖的眸凝着手上的梨子,就那麽保持着站立的姿勢,直至日落西山,直至月上枝梢,也沒再動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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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逢故人

三十四、

久逢故人

流胭當真離了秦家堡,不過也是,當初話都說到那份兒上了,量誰也沒法再待下去,事後煜月找柳文軒談了一次,卻也只用一句“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處,可這并不是否定一切的原因。”來一筆帶過,算是對柳文軒的諸多疑問有個交待。

而柳文瀾在見流胭離開秦家堡後,便心知她的離開與當日自己告訴柳文軒的消息有關,此後也識相的暫時不再去提及文元鎮一事,除了還是會時常尋個理由找找煜月,其他時候基本在府裏見不到人影。

十日後的傍晚,秦家堡又迎了一位客人,

此時幾人正端坐在會客堂,等着出門備物的柳文瀾和莫子衿,

“許久不見,小妹妹都長成美嬌娘了~”柳文軒看着眼前這張一如幾年前一樣欠揍的臉,沒甚反應,自流胭一事過後,她實在是懶得與誰玩笑,只淡問一聲,

“你怎找得過來的?”

韞玉嬉笑地把玩着手裏青竹杖,“妹妹當哥哥是傻的嗎?我也只不過許久未下山而已,尋個路還是沒問題的,可不似文軒妹妹你那般,是個路癡~”

柳文軒瞧他那副自得的樣子便覺礙眼,垂了眼也不再理會,韞玉心覺奇怪,怎地這丫頭三年不見變了性子不成?剛要開口還欲說些什麽,擡眼間卻見着煜月瞧向自己搖了搖頭,回頭又看着面前柳文軒的異樣,想來自己也不是那不看氣氛的人,只好閉了嘴作罷。

三人就這麽呆坐着,直到各人杯裏的茶都涼了,才聽到門口處的腳步聲傳來,

“各位久等了,集市上耽擱了一會,着實抱歉。”柳文瀾甫一進門,便抱拳解釋道,面上滿是歉意,緊随其後的莫子衿卻在擡眼見了韞玉時看看定了步子,瞪着眼伸手指向韞玉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你!怎麽是你?!”

韞玉也在見了來人時愣住,不過随即便勾着嘴角輕笑開來,那面上竟是少見的溫和之意,

“五年未見,子衿的武藝可曾有長進?”

屋內幾人被眼前狀況弄得有些摸不清頭腦,只有從開始便沉着臉的柳文軒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了幾眼,忽然頓悟,原來先前莫子衿同自己講的那渾身沾着草藥味,臨別贈與其玉笛的男子,竟是眼前的韞玉!

“……”莫子衿瞥眼遇上柳文軒望過來的複雜目光,也有些拘謹起來,他萬萬不曾想到韞玉同幾人是舊識,雖說早在藥廬養傷時便同柳文軒講過此事,可真等幾人湊在一起了,多少還是會覺得尴尬不安。

“既是故人重逢,豈有不酒之理,眼下到了用膳時辰,幾位到時可要多飲幾杯了。”最後還是柳文瀾打破這尴尬的局面。

飯席上,柳文瀾不顧衆人眼光不住地給身邊煜月夾菜,讓柳文軒原本就不快的臉上平生添了一層陰郁,不到一刻鐘,身邊就多了兩三個空酒壇子,煜月起先雖偷偷地瞧了她好幾次,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這樣吃了幾口柳文瀾夾到自己碗中的菜,直到又一個酒壇子空在二人身邊,她終是忍不住伸手在桌下扯扯柳文軒的衣衫,

“嗯?”兩頰若隐的緋色和雙眼的迷離都說明她已有了些醉意,此時的柳文軒眯眼看向煜月,似對她拉扯自己衣衫而不解,

“醉了,便別喝了。”煜月垂着眸沒瞧她,只是低聲沉言了一句,

“我才沒醉,我還沒敬我兄長酒呢,”柳文軒很是不服氣,說話間卻已搖搖晃晃得起了身,給自己杯裏添了酒,舉向柳文瀾,道:“哥,別只顧着給人家夾菜了,你這妹妹還沒吃過你夾的菜呢,明天我們就離開秦家堡了,這些日子多謝你照顧我們,哦,對了,我也替我師姐謝謝你,你對她照顧有加,妹妹我可是都看在眼裏呢,這酒,我先幹為敬。”

這一番話聽得柳文瀾好不尴尬,桌上韞玉和莫子衿也一副看戲的眼神瞥過來,看着桌上那幾雙看向自己的眼,他也只好硬着頭皮起了身,舉起了杯子,可杯子雖是向着柳文軒舉的,眼卻凝向一邊一直低着眼的煜月,

“文萱說得極是,只是這臨別之酒,文萱要來替飲,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柳文軒剛欲争辯,被煜月扯了過去,擋在她面前,拾起桌上酒杯,冷聲道:“既是叨擾了柳公子這麽久,這酒要文軒來替着實不太妥當,這杯就權且當是感謝柳公子這些時日對我們的照顧,不過在下不勝酒力,也只能飲這一杯了。”說罷仰頭将酒一飲而盡,

柳文軒将這一幕見在眼裏,卻也無法發作,只得悶頭喝了這杯酒重新坐下,

柳文瀾見她把話說死,勸酒一事也只好作罷,轉念卻仍是不死心,

“幾位當真不再多留幾日?韞玉兄一路趕來想是奔波勞乏,何不休息一下再動身?”

不想那韞玉似乎并不領情,婉言拒絕後便不再出聲,各人心有所思,接下來的飯菜吃在幾人嘴裏是索然無味,臨了撤了席,柳文瀾忽然拉住韞玉問道:

“不知韞玉兄接下來要去哪?”

韞玉低頭看看被扯住的衣袖,又眯眼瞧着柳文瀾,防備之意絲毫不掩,

“柳公子問這作甚?”

柳文瀾見狀急忙松手解釋道:“韞玉兄多慮了,在下只是想知家妹接下來的去向而已,你也知道,在下身邊如今也只剩文萱這一個親人了,實在擔心得緊,如若不是府裏事務纏身,恐怕真想時刻護在她身旁才是……”

韞玉睨着他滿眼憂色,片刻後警惕之心也稍稍松懈下來,伸手輕輕拍着對方肩膀安慰道:“我們此行去往碧幽谷,路上雖不保平順,但在下與少宮主一定會盡全力護令妹周全,柳公子放心就是。”

聞此言,柳文瀾終是露出一副寬心釋懷的笑臉,

“那便有勞幾位了,時辰不早,韞玉兄早些回房休息罷。”

說完徑自轉身,二人各自回了房。

柳文軒那邊此時卻是亂得一塌糊塗,飯後煜月将醉得神志不清的柳文軒攙到房裏,扶她躺好便出去打水準備為她沐浴擦洗,好去了她一身的酒氣,卻不想回來看到柳文軒又不知從哪翻了壇沁雪佳釀出來,正半倚着床頭咕咚咕咚得往嘴裏灌,看那樣子根本不像是在喝着陳年老酒,倒是像喝白水一般,煜月見了連忙放下手中事物,上前去攔那酒壇子,可伸手夠了幾下,卻怎麽也搶不下它,

“文軒,別再喝了好嗎?”見自己搶不下酒壇,煜月只好坐在她身邊柔聲勸慰,

柳文軒歪頭頂着醉的迷蒙的雙眼看了煜月一會,撅嘴搖頭道:“……不好。”

說完又灌了一大口酒進去,

煜月輕嘆一聲,聲音清冷幽怨,“這沁雪佳釀被你這麽個喝法,都糟蹋了……”

柳文軒一聽這話不樂意了,酒壇子往床上一頓,堪堪灑出了一些酒沾濕了被衾,

“給我喝叫糟蹋,那給誰喝才不是糟蹋?怎地煜月是打算将這沁雪送給柳文瀾當臨別禮不成?”

“你說什麽胡話……”煜月知道她是為着飯席上的事感到不快,便也不好多說什麽,

“我說什麽?哼,我看你就是對那小子有意思吧,我替你敬酒不夠,還非要自己喝一杯,怎地,今晚我在這是不是還礙了你好事,不然恐怕這時該是你們二人把酒秉燭的時辰吧?”柳文軒眯着眼觑着面前這張面色愈來愈差的臉,不知怎地,張口便說出這些話來,

“……”煜月聽到最後,看向柳文軒的眸子也愈發冰冷,簡直似要凝了冰霜出來一般,

柳文軒冷哼一聲,“怎地,被我說中了無言以對?要不要你現在去那柳文瀾的房裏,看時辰還來得及,哦,不對,你什麽時候去,他都定是不會嫌晚才是……唔……”這次沒等她把話說完,一雙唇就堵了過來,随即柳文軒便覺得唇上一陣刺痛,酒也跟着醒了幾分,

煜月撤了身冷眼盯着面前有些發怔的臉,

“酒醒了沒。”

柳文軒還有點沒緩過來神,呆愣愣地點了點頭,伸手要去觸那還有些痛意的唇,卻被煜月攔下,傾身又吻了上去,她只覺有一絲涼滑掃在自己有點腫痛的下唇,後又被對方啓唇含住,輕輕吸允了兩下,片刻後才離了自己,

“沒出血,只是有點腫。”煜月瞥了瞥柳文軒伸出舌尖舔唇試探的樣子,垂眼不再瞧她,面上雖是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是心疼得緊,若不是今日氣極,她怎地也不舍傷了面前的人,

“哦……”柳文軒這時候酒也醒了大半,低低應了一聲,想了想,又開口道:“對不起…方才那些話,我…我不是真心的……”

“……”煜月仍是垂着眼,沒作聲,

“你別生我氣好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對,竟是說那些個混賬話,先是傷了流胭,現下更又是出言傷我最愛之人的心…我…我就是個混蛋……”柳文軒低着頭,說到最後,竟伸手掩面嗚咽了起來,

煜月在聽她提及流胭時心就軟了下來,她又何嘗不知這些天柳文軒因着出言傷了流胭的事而耿耿于懷,成天郁郁寡歡,且不說流胭傾心于她,就是作為知交好友,那些話也足夠傷透人心了,而柳文軒又是那心思敏感之人,但凡覺得虧欠了誰,定會念念不忘,如若不适當化解,怕是會帶着這份歉疚進了棺材也說不定,偏偏她又不是會與身邊人講訴心事的性子,于是就這般生生的壓着心裏的情緒,一層又一層,不知已覆了多少上去,這才導致她今日喝了酒,講了許多出言不對心的話來……

“我不怪你……”煜月心底一聲嘆息,輕輕摟過身旁哭作一團的人,手撫上她的發間,一下一下地捋着,直至懷裏的人哭聲漸小,最後平複下來,這才又道:“我再去打些熱水,你房裏的被子被酒灑濕了,等下去我房間罷,別再胡思亂想,今晚好生休息,明天還要趕路呢,嗯?”

柳文軒擡起身子,抹了抹哭紅的眼,煜月見她點頭應下,才又拎着水桶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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