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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腳巷2號街。
下午的街頭褪去了城市的熱鬧吵雜,鹵肉店門口的小姑娘晃蕩着腳吃着手裏的棒棒糖,幫午睡的大人看着小店。
小路遠處挎着籃子的女人穿着碎花布裙哼着歌慢悠悠的走着,聞到熟悉的鹵肉味眼睛瞬間一亮。
她看起來大概三四十歲,容貌依稀還能看出來年輕時的眷麗,只不過眼尾卻留下了極深刻的痕跡,“小丫兒,來一斤鹵豬頭肉。”
女人快步走到鹵肉店前,興急着說道。
這是她兒子最喜歡的東西,每回帶回去都會摟着她的腰甜甜的叫她媽媽。
女人豔麗的眼睛裏滿是慈愛。
小姑娘看見她卻畏懼的縮了縮脖子,棒棒糖也不吃了,幹巴巴的拿着,看着她小聲說:“姨姨,要,要錢的。”
女人和藹的面容瞬間一變,仿佛映照着美人時突然碎裂的鏡子,迸濺粘合出一張古怪的臉。
“錢?錢?老娘哪來的錢給你!”
小姑娘‘哇’的一聲哭了。
鹵肉店的老板娘被吵醒了,聽見女兒哭聲拖鞋都沒穿緊趕着跑出來,一見到女人,立馬眼睛一豎,抄起店門口的大掃把就往她身上撲,“明美冉!你這個瘋子欺負小孩兒算什麽本事!”
大掃把重重拍在女人身上,被稱作明美冉的女人躲都沒躲,原本猙獰的表情忽然變得詭異,像是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一樣扭曲着,整個人抱着腿哭嚎着蜷縮起來。
小女孩被吓傻了,棒棒糖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老板娘也看傻了,她勉強撐着硬氣,對聚過來看熱鬧的鄰居說道:“我可沒弄她啊,大家夥可得給我作證!倒了大黴了真是!”
鄰居指指點點,“哎別打啦,也是可憐,沒嫁好人,被逼成瘋子。”
地上的女人全不做理會,細嫩的雙臂捂着耳朵,表情時而溫柔的輕聲細語,時而像厲鬼一樣大聲嚷着聽不懂的話。
“這,這怎麽辦那,要麽報警?”總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老板娘見她沒了威脅,放下掃把遲疑的說。
“交給我們就好,給您造成的麻煩,我們會悉數補償。”
溫雅穩重的聲音忽然在街邊響起。
圍觀的老板和老板娘們齊齊轉頭,街邊盡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皮鞋頭幹淨得能襯出天上漂浮的雲彩,和這條擠滿了油污和小孩哭鬧聲的小街處處充滿了不協調的對比。
鹵肉店老板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衛臣莞爾一笑,他雙手帶着白手套,不帶任何情緒的看了眼在地上哭嚎的女人,揮揮手,從他身後的豪車上立馬下來三個壯漢,動作整齊利索的去抓女人胡亂揮着的手臂。
這架勢看着不太對勁,小街的人互相對視一眼。
還是老板娘站出身來,搓着手稍微有些拘謹的問:“那個---明美冉她和您是什麽關系啊?”
小女孩站在媽媽身後,好奇的盯着他們看。
衛臣對她笑了笑,禮貌的回複:“您放心,我們是沈餘先生‘認識’的人,明女士狀态不太好,小先生要帶她做下精神狀況鑒定,也方便之後照顧。”
“啊---小茶根。”
一聽是沈餘,街坊四鄰立馬小聲的表示理解。
說來那個孩子也是可憐,親爸出軌,帶來的弟弟還沒和他差上三歲,沈餘被分給了親媽,明美冉是個遠嫁的,自以為找了個靠譜的男人,和家裏邊都鬧翻了,生孩子都沒見娘家人來,這回一離婚,人直接就瘋了,白天四處鬼混喝酒,晚上就打孩子。
這條街都知道有個漂亮幹淨的孩子今天臉青一塊,明天腿瘸一下,饑一頓飽一頓的,後來還是他親爸看不下去,把孩子帶回去養了。
現在那孩子聽說是當什麽明星去了,有錢了,還沒忘了親媽,總過來看看。
老板娘嘆了口氣,摸着自家閨女懵懵懂懂的腦袋,明美冉被攙起來後猶在掙紮個不停,衛臣淡淡說了聲:“明女士。”
癫狂中的女人看清了他的臉,立馬安靜下來。
她雙眼瞪得死大,表情瞬間變得谄媚,笑呵呵着說:“先生,先生,是先生要給我錢了?我花光了,我全花光了!”
明美冉還在時不時抽搐一下,嘴裏不清楚的喊,然後谄媚的表情又忽然戛然而止,像是想起什麽一樣,五官死死擰在一起,她緊盯着衛臣猛地吐了口吐沫,被兩個男人抓着的手臂瘋狂掙紮起來,嘴裏大罵着:
“去死!去死!都去死!他要害死我兒子,害我!還想害死我兒子!別想害我兒子!”
衛臣眼中掠過一絲嫌惡,他摩挲着手套,略微側頭颔首。
保镖立馬捂住女人的嘴,擡着瘋狂的女人往車裏塞。
吵雜的小街重新恢複安寧。
街坊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許唏噓。
明美冉剛來的時候也是個明豔的大美人,誰能想到就這麽十幾年人就成了這個樣子。
老板娘得了十張鈔票,她推着不想收,對方往後退了一步,輕淡的看了眼她油污的圍裙。
老板娘于是讪讪停下,在衛臣離開前又忽然喊住他:“那個,明美冉她今後---”
男人微微彎唇:“您不需要再擔心,明女士确診後會留在精神病院安心養病,會有專人照顧她。”
老板娘看着他和善的表情,忽然打了個冷戰,勉強笑了笑,捂着自家女兒的眼睛回自家鋪子了。
車門開合,後車座的女人還在狼狽又癫狂的掙動,司機看了眼車鏡,鎮定的詢問:“五爺的意思是?”
衛臣摘下手套,“直接送去‘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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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熱潮會館。
“哎他媽的,今天這戲真他媽的爽!”
李德灌了口啤酒,大聲嚷道,九七年的啤酒瓶砸在濃紅的實木桌面上,發出重重一聲脆響。
身邊倚着他的女人淺淺笑了下,又有點畏懼的看了眼沙發正中的男人,靠在李胖子身上小聲恭維着:“還是五爺心善,要不是五爺最後抓住李家那老頭,這會兒他家都找不到他那把老骨頭喽。”
衆人哄笑起來。
李胖子挑着眉毛自上而下打量她一眼,調侃:“還誇你五爺心善?我看你哆嗦得都該掉下去了。”
女人微僵,嬌聲笑着喊了聲‘李哥’,李胖子笑着挽住她的腰,這話題也算是轉開了,女人松了口氣。
陳琛叉着長腿坐在邊上,舉着酒杯舔了舔牙,朝宗楚那邊晃了晃:“老宗,走一個?”
男人靠在沙發背上,單單坐着,都比兩側的人高出半個頭,穿着襯衫的寬厚肩膀充斥着雄性野獸盤踞的氣息。
他單手在手機上打着什麽,右手舉杯隔空和陳琛碰了碰,仰頭把一杯酒飲盡。
“爽!有什麽好事這麽高興?”
陳琛一見,也跟着悶了,抹了把嘴‘斯哈’一聲問道。
他女伴輕柔的接過空杯子,倒上另一杯。
李胖子看了宗楚一眼,哼哼了聲:“還能有誰,那位呗---”
他拉長語調,于是包間又響起了調侃的莞爾笑聲。
宗楚阖上手機,随手扔在身邊,擡眼看了圈周圍,笑着說,“解決了個礙眼的老鼠,”,不等他側目,離他有半米遠的少年立馬知趣的給他滿了杯酒,乖巧笑着捧高,軟軟叫了句“五爺。”,行為卻很規矩。
少年約莫十九來歲,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穿着一身清爽的T恤短褲,打扮的像個學生。
宗楚打量了眼,接過酒水在茶幾上的空杯子上碰了下,沒到碰人,他散漫靠回沙發,說了句,
“你倒是費心了。”
陳琛大笑:“咱們五爺大駕,那能不費心?”
“唉,可惜人家看不上。”李胖子接嘴,順嘴問了句:“你家那個又怎麽了?”
宗五爺身邊跟着個可心的小玩意,一呆就是四年,去年連老宅都進去了,這事在他們這個圈裏可是個奇談。
人是好看的,不争不搶的也省心,跟在宗楚身邊,好像連他宗五爺的血氣都給磨得稍微溫和了那麽丁點。
不過那小身板,想想也是很不容易。
李胖子想起來昨晚上在慶德公館見到的青年,忍不住砸了口酒,有點不懷好意的看着宗楚:“你昨晚上又把人家怎麽了,我可聽說人今兒連片場都沒去。”
宗楚神色不變,他拇指摩着酒杯,散漫掃了眼李德,李德一口酒差點沒咽下去,女伴連忙給他拍背,李胖子連聲高呼:
“你可別這麽看我,我真是叫你親哥了老宗,我這一身肥膘可經不起你吓,媽的,我對你那心肝兒真沒半點別的意思!”
宗楚挑了挑眉:“我可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沒說,
衆人心想,您‘老人家’臉上的再提‘殺人滅口’都快擺在明面上了,這還用得着開口說?
李德擺出一個‘我真是無辜受難’的表情。
談個身邊人的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沈餘這位不一樣。
宗五爺年輕那會兒就拳頭硬,兇名在外,沒幾個人敢跟他,他也沒空搞那些情情愛愛的事,後來自個兒上趕着撞上來一頭小鹿,他把人收了,就沒再撒開,他自己是覺不出什麽,擱在他們這群人眼睛裏,那宗楚就差把人叼嘴裏藏着了。
“你要是喜歡人家,就對人好點,別總擺出一副收拾人的架勢。”
包房門被推開,溫潤的男聲随即而來,打破了包房裏突然的安靜。
“哎呀!老曲回來了?”
“一劃兒大半年沒見了啊,要我說老宗就差你在身邊教育教育,見天兒兇人家小孩兒。”
李胖子一聽見聲音就樂了,誇張站起來笑眯着眼調侃,恨不得趕緊轉移開話題,剛被宗楚看那一眼,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現在還沒掉下去呢。
男人溫雅笑了笑,把外套脫下來,對适應生說了聲‘謝謝’。
他兩三步走到沙發前,宗楚臉上也帶了點笑意,瞥了眼人,道:“回來了?”
宗家一家獨大,他們幾家要論關系,就像古代護着自個兒‘君主’的臣下,恨不得肝腦塗地的表忠心。到了他們幾個這輩年齡相仿,關系也就更親近了一圈。
“回來了,”曲啓明笑着回,拿起給他倒滿的酒杯對着衆人意思意思轉了圈,一飲而盡,這才坐下。
他家裏和藝術相關,這次出國進修了大半年,一下飛機就來了約好的老地方。
曲啓明是他們幾個裏邊脾氣最‘溫和’的一個,通俗點說,就是比他們多點良心。
他出國那天的宴會,宗楚把人帶來了,清清瘦瘦的一個男生,脖子上都是歡愛後留下的痕跡,直沿着脊背蜿蜒到衣領裏邊,任誰看了不得說一句那人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
宗楚把着人腰讓他挨個打了個招呼,那是他們第二次正式見到這位傳說中的‘沈餘’,就是混跡聲色場合慣了都尴尬的不敢直視,對方卻很平靜。
那雙眼睛曲啓明一直記到現在,是有溫順,更多的卻是藏在底下的縱容。
宗楚的霸王脾氣不用多說,連京城最經驗豐富的交際花都不敢招惹,宗家家大業大的,他又是本家獨子,從小就是個說一不二的主,沒人教他平等和尊重。
只有人教他喜歡的東西,就是他的。
但是東西可以随心所欲的擺弄,人不能。
感情是很容易被揮霍光的東西,沈餘顯而易見在宗楚心裏有地位,地位還不輕,但外人都看出來的事,宗楚看不清,他怕等把人逼得受不了再發現,那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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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的确是晚了,點煙
關于媽媽,的确是有精神問題,這個角色...怎麽說呢,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評斷吧,後文會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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