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賀之臣的出現仿佛打開了一個新的開端,沈餘的生活突然充實起來。

導演因為賀之臣和沈餘給出的場景圖正處于靈感大爆發時間,恨不能讓整個劇組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沈餘身為男主演本來就是劇本內容最多的一個,每天背詞就夠他吃上一壺。

甚至如他當初所想,除了每天夜裏短暫的一段休息時間,他甚至有好長的時間---沒有再想起男人。

而除了拍戲之外,他還有了更重要、更期待的事情。

合作十天之後,賀之臣正式邀請沈餘做自己的助理,全程跟進場景的細化設計流程。

這對于沈餘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驚喜,甚至把他砸的暈頭暈腦,哪怕每天的工作量很大他也不想缺席,賀之臣幾次勸說他小心身體無果之後就把主要工作時間推到了晚上。

“今天就到這裏,沈餘,你該去休息了。”

處理完最後一張片子,賀之臣果斷的阖上電腦。

沈餘發出了遺憾的一聲‘啊---’

這在之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有在面對德叔這個長輩的時候才會偶爾像個孩子一樣有些靈動的回應。

而和賀之臣的相處和德叔的不一樣,賀之臣在專業方面能力極強,人溫和而有界限,這讓沈餘在賀之臣身前十分自在,時間長了偶爾就會像個活躍的後輩一樣開開玩笑。

賀之臣笑着看他,眼鏡後的視線十足的溫和。

他摘下眼鏡,略微閉了閉眼:“學習要有規劃,沈餘,你這樣會累垮的。”

他話音一轉,睜開眼睛看着眼帶笑意的少年,輕聲說:“來自一個學長前輩的深切建議,小沈同學,你真的不考慮認真聽取一下嗎?”

沈餘忍不住笑,他說:“如果是前輩的話,那還是要聽的。”

他低頭看了下時間,還不到八點,正好能吃一頓夜宵。

他看向賀之臣,提議:“賀哥,我請一頓夜宵,去嗎?”

賀之臣笑:“有人請吃飯怎麽會拒絕,稍等我一下,換個衣服。”

沈餘應下,出去外邊等他。

今天劇組的戲份結束的早,場外已經基本看不到人了,沈餘裹在棉服中呼出一口白氣,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極小的淺笑了下。

他現在的日子很好,以後---一定會更好。

“哎,小沈啊!還好你還在這,賀老師在嗎!”

導演的大嗓門在不遠處響起來,沈餘連忙回頭去看。

他們整個劇組都盤踞在拍攝場地一邊的酒店,離這就五分鐘的距離,導演突然出現也并不奇怪。

等導演拖着沉重的身軀走近,沈餘看着他身後的人,愣了下。

那人倒是很自在,神色自如的和沈餘招了招手,漂亮的臉一如既往的挂着‘溫和’的笑容:“沈哥,好久不見。”

“夏實然…”

沈餘微微出神了一秒,他倒是忘了當初在宗家老宅夏實然說的話。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夏實然的出現讓沈餘忽然想到他。

他低下頭,看着腳邊的石頭,沒有再說話。

導演有些尴尬,宗五爺和夏家小公子要訂婚的消息靈通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讓這倆人見面屬實是有些尴尬,他都想趕緊離開這了。

還好賀之臣出來的很快,他說着“我幫你拿了件外套,外邊可能會有些冷。”一邊出門,見到導演和他身後的夏實然,也稍微愣神了下,随即嘴角彎起。

夏實然因為他剛剛說的話神色怔松了一會兒,半晌才朝他笑叫了句:“…師兄。”

導演如臨大赦,拍着腦袋說:“既然你們都互相認識,那我就不打擾了啊,明個晚點開工,你們有什麽需要讨論的盡管先讨論。”

說完,他逃似的跑走,肥胖的身軀從來沒這麽靈活過。

賀之臣捅了捅沈餘的肩膀,示意他看導演滑稽的身影。

沈餘随着他的力道擡起頭來,勉強笑了笑。

這倆人的小動作處處透露着熟稔,夏實然挑了挑眉。

他看着賀之臣手裏的外套,想着他剛才喊得話,忍不住輕笑一聲:“看來我來的不趕巧,師兄,沈哥,那我們明天再見?”

沈餘不太想見他,但是夏實然叫的是賀之臣,他安靜站立着,沒有說話。

賀之臣倒是一點也不客氣,爽朗笑着說:“的确不是太方便,實然,改天我親自請你。”

“沒關系。”夏實然抿着嘴笑,他看着兩人,狀似無意的調侃:“不過未來或許你的确該請我吃頓飯。”

沈餘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皺起眉頭,不過還沒等他張口,賀之臣就接過話頭:“實然,你可別這麽說,沈餘是我的至交,要是讓別人誤會了他可不會再請我吃飯了。”

夏實然頓了下,他嘴角笑意僵了僵,聲音輕不可聞:“是這樣嗎?那倒是我誤會了,畢竟沈餘他,很喜歡和師兄你這樣的人做朋友。”

什麽樣的人,有錢的,有權的?

這話的針對再明顯不過,賀之臣聽出來不對,他皺起眉頭,攬住沈餘的肩膀,聲音極其嚴肅:“實然,我希望你說話能注意一些,有些事情不适合作為話題談論。”

說完,他不等夏實然再說些什麽,拉着沈餘離開。

沈餘動作僵硬的跟着他離開。

夏實然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控制不住恐懼地發起抖來。

流言蜚語的力量他從小時候開始無時無刻不在體會。

有些事實浮于表面,哪怕內裏有其他原因,別人也并不想細看,他們只是想有些調侃的話頭。

而他和宗楚,在外人看來是一段無可否認的包養關系。

別人的看法他從來都不會在意,但是賀之臣不一樣,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賀之臣對于他來說如師如友,甚至是将他重新帶到這條路的引路人。

他會怎麽看他?

是不是明天他就不用再去導演室了?

“沈餘,小餘!”

男人稍顯急促的聲音叫醒出神的青年,沈餘眨了眨眼,他眼珠僵瑟的擡頭,賀之臣的表情有急促和心急,但是完全沒有嘲諷和鄙夷。

他吸了吸無知覺的鼻子:“賀哥---”

“你是什麽樣的人我親自接觸過的,我有自己的判斷。”賀之臣打斷他,他注視着神情怔楞的沈餘,一字一句地說:“沈餘,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每個人的過去,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去斷定。”

更何況沈餘是什麽人,他在六年前就知道。

沈餘愣着神,他忽然抿唇露出了一個像哭的笑。

賀之臣神色漸深。

沈餘是藝術界隕落的一顆新星,當年關注國內比賽的人,沒有人不知道‘S’所代表的的意義,甚至A大早早就向他發出了橄榄枝,但是沈餘婉拒了,他需要高考,高考成績頂尖,他會得到學校的一筆獎學金。

當年沈餘沒去A大,其中絕對有內情,只不過那時候他只能惋惜失去了一個對手和知己,但是卻沒有任何立場去調查一個人的底細,賀之臣的家教不容許他這麽做。

和沈餘再次相遇,半數是陰差陽錯,半數是意料之中。

而現在看來,當年發生的事絕對不會是什麽小事。

沈餘很感激他,但是他并不想對任何人提起過去的傷疤。

而宗楚,宗楚只會在他一個人心底慢慢的消失,直到他可以徹底自然的面對他,以及那時候他身邊的人。

雖然出了個小插曲,但是兩人默契的沒有再談,沈餘讓賀之臣挑選想吃什麽,賀之臣選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廳,笑笑說:“那我可不和你這位大明星客氣了。”

這是家北城有名的私房菜館,而北城有名的産業,幾乎和那幾個人脫不了關系,這也是沈餘之前和宗楚常去的地方。

他捏着手機,神色有一瞬間的慌亂,最後只是穩住有些顫抖的手,抿唇說:“這都是應該的。”

事情不會這麽巧,他不會…在那裏碰到他的。

一路上沈餘都有些出神。

忘掉一個人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難,只要工作夠多,只要有別的希望,半個月的時間,現在想一想他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見過宗楚。

宗家不是一般人家,哪怕是國內頂級的財經雜志連宗氏高層的臉都見不到,更別提宗楚的,甚至對于宗楚這個人,大衆只是徒聞其名,不知其貌。

只要沈餘不去想,那四年他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他和宗楚…好像也再無關聯。

沈餘下車的時候,看着熟悉的地方甚至有些晃神。

賀之臣停好車,臉上帶着笑意朝沈餘走來:“怎麽,你之前來過?”

沈餘仰着頭,慢慢垂下眼,輕聲笑了笑:“嗯,之前一直---和一位朋友來。”

“那感情好,一會兒咱們的菜可都交給你點了。”

賀之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餘不着痕跡的躲了一下,賀之臣手僵住,兩人同時怔楞住。

過了半分鐘,沈餘才反應過來,他臉上湧上一層不好意思:“對不起---賀哥,我不太習慣和人…接觸。”

賀之臣垂下視線,收回手,溫和的搖了搖頭:“沒事,我們進去吧。”

“…嗯。”

沈餘竟然有些不知名的愧疚。

賀之臣是一位溫和的前輩,從來不會給他壓力,不管是工作,還是私下相處時。

他只是…

除了宗楚,沒人能給他熟悉的安全感。相識六年,相處四年,哪怕沈餘再怎麽努力,一旦重新接觸到,有關他的記憶就會狂風亂雨一樣湧過來。

‘佛香’是北城上層圈子熟知的私人飯館,外層裝修看上去及其普通,隐匿在一衆高樓大廈裏甚至有種不打眼的假象,裏間裝修一眼看上去也只能稱得上是‘樸素’,整體風格呈現出一種灰撲撲的色彩。

但實際上這地方寸土寸金,而裏間所有的灰木,都是宗楚當年在北城拍賣會拍下的頂級胡桃木,至于這裏的裝修---則是當初男人在床上摟着沈餘,讓他随手玩笑一樣選的。

“您好…沈少爺。”

佛香屬于會員制,穿着旗袍的淡妝女人淺笑盈盈的立在門邊,沈餘和賀之臣一出現,哪怕規矩已經刻到了骨子裏,認出沈餘身份的女人還是怔楞了一秒。

她漂亮的長眉不明顯的蹙起,表情有些許緊張。

佛香的人,根本不會因為只是見到沈餘就有這種失禮的舉動,沈餘忽然意識到什麽,側頭朝二樓看過去。

男人刀削般的冷冽面龐一閃而過,身後綴着熟悉的衛臣景六等人。

衛臣靈敏的察覺到沈餘的視線,彷如機器人一樣的冷然視線隔着層層人群落在沈餘身上,下一秒,跟随男人消失在二樓走廊。

沈餘垂在身邊的手指無意識得攥緊。

賀之臣收回視線,看向緊握着手的沈餘,輕聲問:“怎麽了?”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剛二樓一閃而過的人,是北城一手遮天的宗家宗五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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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會有一個小小的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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