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少年與大雨(二)
“我要先把這裏的頭發剃幹淨。”
“怎麽樣?”
“真有意思!”
演出結束後,我和真澄随着人群從劇場中出來。頭頂是大開的燈光,明晃晃地閃人眼睛。
人群攢動,我們幾乎邁不開腳,只是被人群裹挾着前行。真澄的頭不時靠到我的肩膀上來,隔着一層不厚的衣物,他的頭發在我皮膚上層滑動。
也不紮人,像是洗好的絲綢,帶着前些天才聞到過的香氣。我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劇場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天空也早就暗下來。瓢潑又或傾盆,那雨正以令我瞠目結舌的力度下着——我沒有帶傘。
真澄則不緊不慢地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傘撐開,剛想走,見我一臉為難的樣子,問道:“山岸,你忘記帶傘了嗎?”我無奈地看着他,點了下頭。
“我得找地方買一把傘。”
真澄沒有立刻回話。只見他稍作思考,随後問:“山岸家離這裏遠嗎?”
“走路就可以到。”
“現在時間還早,我先将你送回去,之後再自己回家。你看這樣如何?”
雖然有些麻煩真澄,但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我爽快地答應下來,低頭與真澄擠到同一把傘下面去。
雨點落在傘面上,我和真澄的頭頂響起了歡快的奏鳴曲。雨傘邊緣,雨水連綴成絲,輕柔灑落。
我的胸口中洋溢着陰雨天少有的舒暢。走了一會兒,雨傘忽然抖動了一下,我這才意識到是真澄手酸了——
這也難怪,我要比他高出一截來,這讓他不得不以費力的姿勢舉着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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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傘從真澄手中接過來。
“漫才真是有趣啊!”他忽然聊到剛才的演出,“其實我更喜歡短劇。碼頭三文魚的表演就有種短劇的味道,那種構建一個情景再展開的方式和傳統的漫才大相徑庭。在我看來,已經偏向于短劇了。”
“現在有許多漫才是這種形式呢,倒是傳統的漫才已經不多見了。真澄是更喜歡短劇形式的漫才嗎?”
“這倒不是,只要能讓我開心大笑的漫才我都喜歡。即便是那些被人诟病「這怎麽會是漫才」的漫才,只要有趣的話我也喜歡。”
他誠懇地說。
“感覺你看過許多漫才節目呀!”
“當然,我可是關西人。”他又用這句話來回答我,“哪個關西人年輕的時候沒想過當搞笑藝人呢?”
“确實,第一次看到碼頭三文魚的漫才師,我也萌生出了找人組成他們兩人那樣的組合的念頭。只是礙于……”
“沒有搭檔?”
“是的!況且成為搞笑藝人是很嚴肅的事,嘻嘻哈哈說着「我想做搞笑藝人」,最後往往是做不下去的。”
“那我來當你的搭檔如何?”
我以為真澄在和我開玩笑:“你認真的?”
“試試嘛!只是想象一下,也沒什麽不好的對吧?”
我看向真澄,他還是和剛才一樣,直視前方默默地走着。雨下得泠泠,我把步子壓慢了好配合他的步調。
“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模仿「碼頭三文魚」的風格來說漫才?”
“也可以,不過這樣不會很麻煩嗎?”
“哪裏麻煩了?”
“這裏……”真澄說着,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頭頂,“我要先把這裏的頭發剃幹淨。不說光頭了,至少要剃成地中海才算勉強能上臺吧?”
原來他是拿江裏口的禿頭說笑呢。“誰讓你模仿這個啊!”
然而,真澄用一副認真的表情看着我,讓人看不出來他是在裝傻還是真這麽覺得。
“禿頭帥哥唯一能讓人感到不惡心的只有在穿着袈裟的時候吧?”我反問道,“倒還不如模仿EXIT的風格,索性說帥哥漫才吧?”
“哇,你這話這可真是傷人!”
我一頭霧水:“不,我明明說你是帥哥——”
“但聽起來也有不搞笑的意思在。我并不覺得禿頭帥哥的點子不好笑噢,只是有些怪而已。
身為搞笑藝人,想要讓人笑出來的話,就要使出渾身解數——除了搞笑之外的一切都不置以考慮,不是這樣嗎?”
真澄一板一眼地說。要命,那口吻聽上去就好像他真有過成為搞笑藝人的想法似的。
可我隐約還記得他前兩天才說過想要畫漫畫——這家夥的理想未免也太多了點?
另一方面,随着時間的推移,雨越下越大了。
和真澄一同回到家中,我和他的褲腳都被雨水浸得濕了個透徹。
我們狼狽地進到黑黢黢的屋裏,打開客廳的燈時,裏面一個人也沒有。
“你要冒着雨回家嗎?”
“我沒想到會下得這麽大。”他看上去有點為難,“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在你家呆一會兒,等雨勢小一些之後再走嗎?”
我說當然可以。
我讓真澄随意些,自己到廚房做些東西吃。時間正好是飯點,我已經饑腸辘辘。
吃些什麽呢?我拉開冰箱一陣翻找,最後決定燒個麻婆豆腐。
畢竟家裏開着中華料理店望鶴軒,要我做些中餐自然是手到擒來。
我将新炒好的料理端到客廳去。那時真澄正在看電視,剛好播到天氣預報,稱大雨會下到晚上九點鐘。
聽見我的腳步聲,真澄回過頭來,“山岸?”他輕聲叫出我的名字。
待我将手中端着的料理置于餐桌上後,他更是露出一副驚訝的神色。
“山岸,這是你做的嗎?”
“是的。技術拙劣,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吧。”
“不,看上去非常美味啊。”
真澄由衷地贊嘆道。見他那副表情,我臉上的笑容怎麽也藏不住。
“山岸,你有專門學過做飯嗎?”
“我家是開中華料理店的,我也就學了做一些簡單的菜肴。”
“真好!我就不一樣了。我完全不會做飯呢。”
真澄說。因為嚼東西的緣故,他的聲音含含糊糊的。
“因為沒有時間學嗎?”
真澄搖頭:“是我太笨拙了。切東西時切到了手指,從那之後就忌憚做飯。說起來,料理的好壞程度也和手巧的程度有關吧?山岸能畫好看的畫,所以做飯美味——聽起來是不是很有道理?”
“真會說歪理!”
我一面苦笑,一面極力抑制自己想要将勺子敲向真澄腦袋的沖動。
作者有話說:
至于真澄的相貌——請看本文的封面。(2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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