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飛船上的愛麗絲(三)
還是那熟悉的幹花似的氣味。令我覺得心神不寧。
距離第一學期的學力測試只有不到一個月。可以說,已經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候。
如果考試的結果不佳,父親會作何表現?我不敢想象,情急之下,我也只能搬出真澄來了。
老實說,之前真澄說會幫我時我不領情,現在果然出問題了,令我不得不轉頭來求助于他——整件事完全就是我咎由自取。
我害怕因為這種原因被真澄笑話,向他敘述時有點戰戰兢兢的,低頭不敢看他。
誰知真澄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好啊,那盡早開始吧。”他用十分明快的聲音回答我。
我又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真澄看着我,臉上一點嘲笑的意味都沒有。
事不宜遲,當天晚上他就跟着一道去了我家。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來時真澄已經一點也不拘束了。
當天下着小雨,路上有些泥濘,真澄腳上穿着深褐色的有光澤的皮鞋,一路走下來之後上面多了許多泥點子。
我問需不需要幫他擦幹淨,被婉拒了,說自己回去時說不定也會踩髒。
真澄的話也有道理,除了回答「那就這樣」之外,我似乎也沒什麽可說的。
近門走到客廳時,我們剛巧撞見從書房內走出來的母親。見我帶同學回家,她非常驚訝。
我見到她也很驚訝,因為那時還是望鶴軒的營業時間。我們看向彼此,面面相觑。這時出聲打破尴尬境地的是對現狀一無所知的真澄。
“阿姨好,我是山岸的同學,我姓真澄。”
站在我旁邊的他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态度誠懇,聲音洪亮。
母親這才回過神:“原來是涼治的同學啊!真是稀客,涼治很少會帶同學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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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這樣嗎?”
“是哦!涼治這孩子啊,喜歡的許多是小衆的東西,很難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媽媽!”
她的話讓我有點不好意思,熱血瞬間沖上頭,沖她大叫道。
興許是覺得再調笑我也沒什麽意思,母親轉而用安撫的語氣詢問我:“好了好了。你們應該還沒吃晚飯吧,想吃點什麽?”
我有一點疑惑:“望鶴軒那邊沒事嗎?”
“嗯,今天人不是很多,有你父親在就夠了。之前沒多久有個穿制服的過來說要查什麽證件,餐館裏沒找到,我想可能是落在家裏了,所以才回家來的。”
“原來如此。”
“晚飯呢?”
“和平常一樣、簡單做一些就好。真澄呢?有想要吃的東西嗎?”
“我嗎?”沒想到會被提及,真澄稍微有些吃驚,“我都可以。不過,稍微想吃點帶辣味的東西呢。”
“青椒肉絲怎麽樣?”母親問。
“可以,那就青椒肉絲吧。”他回答道。
我們一塊兒上了二樓。距離晚飯做好還有一陣子,真澄與我就打算先上樓去坐一陣再說。
他倒是很有做正事的自覺,剛一坐下便從書包內掏出課本來。
“從哪一門功課開始?國語?外語?理科?”
天氣實在是太熱了,即便剛下過小雨,房間內也還是悶悶的。
真澄把手移到肩上,将校服的外套脫了下來。他照常戴着那條領繩,赤紅色的寶石綴在上面,有如某種野獸的眼睛。
真澄雖然個子不高,但适合那身衣服。大概是因為他比例勻稱吧,所以穿什麽都很适合。
他将白色襯衣最上面的一顆扣子解掉了,或許還是因為天熱。這更顯出他的脖頸細長,像是練過舞蹈的人。
“都可以。不過我恐怕需要惡補,許多基礎的東西都還掌握得不牢靠呢。”
“是嗎?”
真澄不以為然地回了一句。當我拿出之前小測的試卷給他過目後,他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沒能壓制住的波瀾。
只有一瞬間。真澄随後平靜下來,仿佛已經将閱覽我那慘不忍睹的試卷時的情緒消化完全了,臉上重新浮現出标志性的笑容。
“嘛,其實也還好。”
安慰其實意義不大,我知道自己的情況。真澄一客氣起來,我反倒不知該如何回話了。
真澄雖說有時思維仿佛在另一個星球,但多數時候還是個溫柔的。
他忽遠忽近,而我就好像一個躺在地上的人。真澄如明月一般。
當我望着天空的明月時,覺得迷人又遙遠。側身一看,竟然也有一個漂在水中。
“從外語開始吧?”稍稍歇一口氣之後,真澄将臉頰兩側的頭發撩到了耳朵後面。
真澄搬來椅子,和我并排坐着。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氣,還是那熟悉的幹花似的氣味。
令我覺得心神不寧。尤其當他開始說話時,我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是不舒服,而就像是被人撓到癢癢肉一般——總覺得哪裏不對。
真要說起來,就好像我聽的不是講習,而是AR。這種感覺一直持續了五分鐘左右。
當然不是真澄講的有問題、或是太枯燥了。相反,真澄的外語很好,且不是緊緊停留在做題好的階段——
他的發音非常标準,讓我這個總是把英語用片假名的方式念的人自愧不如。
我時不時悄悄看向他。天氣太熱,我的額頭上早已滲出汗水。
過了一會兒,母親上來敲門,于是我和真澄都下到樓下去吃晚餐。
真澄正好也餓了。某種意義上說,他比我要累得多。母親炒了青椒肉絲,湯則煮的是筍尖湯。
我們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一開始因為找不到話題,寒暄一陣之後氛圍逐漸涼下來,稍顯尴尬。
忽然間母親向真澄問起我在學校的表現,這讓我非常慌張——
我們不在一個班,平時見面的時間多是在部活,恐怕真澄見我大多時間都在繪畫,要是他老老實實交代,我的不務正業就坐實了。
于是我搶在真澄說話前插話:“真澄和我不是一個班的同學,所以我們平時見得不多!”
“是這樣嗎?”母親又看向真澄。
“啊,是的。我是1年1組的。”
趁此機會,我趕緊将電視打開,調到搞笑節目。客廳內立刻為笑聲所充滿。
這一連串操作實在說不上高明,好在真澄配合我,在看出我表情不對時一個字也沒有多說。
我們一邊吃着晚餐,一邊看電視。站在舞臺中間的是去年漫才大賽第一名的漫才師,兩人表演的是決賽中的漫才,我至少看他表演過三次了,可我還是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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