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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家事,柳左衛暫且退下。”
“是。”柳桦琉仍未曾擡頭,也許畏懼天子威儀,又或是根本無意擡頭。正當她起身打算後退,卻被楊子樂一把拉住。楊子樂未轉身看她,也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單單拉住她,不讓她離開。
柳桦琉仍舊沒有半分擡頭的打算,只聽當朝天子一聲很冷笑。
“柳左衛雖是外戚,但要參與皇家內務似乎不妥。”天子看着自家親妹妹對自己敵意仇視,心裏滋味如何,可能唯有他自己清楚。
“殿下,臣先會殿中為殿下您備些宵夜。”柳桦琉毫無意義的說了句,她知道此時此刻自己不開口随便說點什麽怕是場面會越來越僵。
她能感覺到到楊子樂拉着自己的手加大了幾分力度,顯然情緒極為不穩。并非是自己想要抛下她不管不顧,而是自己确實沒有資格待在這裏聽上一個字。說白了自己也是愛惜性命的,天子剛剛登基,性情當然不可以與往日相比。再說他們兄妹間的事情自己雖隐約知道一些,但皇家秘事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桦琉,等我回來。”楊子樂還是松開了手放柳桦琉走。
當門再次被重重關上後,壓抑的氛圍更加濃重。
“二哥把皇姐如何了?是關押還是虐殺。”
“二者都不是,你為什麽不自己進去看看。”
楊子樂頓時孩子氣,一把推開楊子楚,賭氣似得用力扯下無辜的紗幔。她的內心許久未曾如此焦躁。當她撕扯下最後一層紗幔是,便看見昔日活潑美豔的大皇姐此刻靜靜地躺在床上。她身上蓋着牡丹花繡樣的蠶絲被,色彩豔麗奪目,與床上人灰白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二哥!”楊子樂大叫一聲,拔起腰間的刀向自己哥哥砍去。
天子怎會沒料到。輕輕巧巧地就将她的刀奪了下來。
“并非二哥狠心,這三十六歲的老女人日日縱欲,夜夜笙歌。本就命不長久。這都是她自己種的惡果。”
“胡說!就算皇姐曾想謀奪你的皇位,但她終究謀略不如你。你已登基為帝,她一個女子又如何能再和你相提并論。”楊子樂原本極為激動,說到後來變得越發陰沉。帶着惡狠狠的咬牙切齒。
“你當她拿什麽勾結朝堂官員。皇家的臉面都被她丢盡了!就算她沒有争奪皇位之心,她也休想再活下去。”天子同樣咬牙切齒。兄妹兩人本就是同胞所出的雙生兒,面貌極為相似,生氣起來更是讓人覺得難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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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用手揉揉眉心,口氣放軟不少。“子樂,我是你親哥哥,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到底是血濃于水,楊子樂的怒氣還是化作一汪悲涼。
她是知道皇姐□□無度,她也清楚皇姐為皇位變得喪心病狂。但她還是想着床上的人會變回自己小時候那個善解人意,溫柔似水的皇姐。那個皇姐疼她愛她,甚至超過自己的同胞哥哥。到底是因哥哥是男子,種種閨房秘事只能依賴皇姐指點,這讓兩人之間情誼更深一層。
“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我何須費如此大的力氣打壓她。我只怕你困頓其中,迷途不返。”
楊子樂伸手撫摸床上人的眼角。即使到了三十六歲,女子依舊是二八模樣,歲月似乎未曾在她身上蹉跎,未曾讓她的容貌生出瑕疵。但鬓角的幾絲白發仍無情地告知旁人,她還是會老去。
天子狠心地将妹妹撫摸床上人面容的手扯開。他不願讓那妖婦在玷污自己的寶物。“她活不了幾天。等你來是想告訴你,你的驸馬柳譽之死也和她脫不開幹系。”
十二年前,千禧公主曾招柳家長子為夫,即柳桦琉的兄長。可惜大婚那日柳譽在迎親的途中突然身亡。全身潰爛,死狀凄涼。太醫稱其中毒身亡,死因蹊跷。二人本是青梅竹馬,可惜卻被老天無情拆散。楊子樂恨極一時,發誓必定要兇手趴下臉皮,束在馬下,由城外一路鞭打拖拉到內宮。她要那人全身如亡夫那般無一處好物!
“她要的是你的長宮樓,不惜讓你與最信任的手下反目成仇。你可聽清楚了。”
“不要說了。”楊子樂恢複往時盈盈笑容,多了一分凄楚,兩絲傷愁。她深深回望床上人,最後化作一聲嘆。“子樂,在此拜謝皇兄不殺之恩。”楊子樂重重跪下對着天子三叩首。
最是無情帝王家,兄長念血脈相連之情放過自己,怎麽能不識相。
當局者迷,他人皆以為自己與柳譽青梅竹馬,又怎知其實并非如此。自己也非善類,遭人利用怎會沒有察覺。只是不聞不問樂得自在。是女子天生任性重情種下的苦果。
“我名喚千禧,是陛下的臣子。若千禧再犯錯望陛下萬不可再手下留情。”又是三個響頭。再這一磕已然是破皮滲血。
天子雙手交放在身後,挺挺立着,受着腳邊人這誅心誓言。自己終究擺脫不了孤家寡人之命。
她楊子樂今日此舉,是為保一人性命,安掌權人之心,扶持社稷安定。既無法再動私欲,唯有孤寡一生,謀天下福澤,也算盡自己生于皇家的義務。
天子聽見大門第三度合上的聲響,對床上人心懷敬意道:“大姐,你又贏了。”天子貼心地為床上人挪了挪被褥,哪裏有剛才的狠絕,分明是一川柔情。
皇家大戲總是反反複複唱上大半輩子,波及所有可牽連的人,以至于所有人都入戲太深,個個都從臺下步到臺上依舊渾然不知。
芙華宮(四公主殿)
楊子樂回到殿中與柳桦琉舉杯痛飲,二人皆是臉上滿挂笑意。
“你身為左衛,本該對主人忠心不二。”
“我當陛下眼線,只是想查清兄長之死。”
“你與我兩廂青梅。”
“我與你總角之交。”
“你到底背叛了我。”楊子樂盈盈笑着,踢倒了腳邊幾個空酒壇。
“那你可願再信我。”
聽着的人沒有立即回應,等了許久才聽見一聲:“好……”楊子樂醉倒了。口裏細細喃念着一些過往。
柳桦琉放下酒杯将楊子樂架起來往床上送去。
“說到底仍舊是個女子,感情用事。”
長夜漫漫,許多隐晦的事情揭開後又重新沒入夜空黑暗之中。縱有星辰閃爍也無法照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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