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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的,是海雲港頗有名氣的錄像廳。
錄像廳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特有的文化符號,暴戾,低俗,肮髒。空氣中混合着汗味,尿騷味,發情氣息,狹小空間萦繞着的呻、吟,令貧瘠的人更加貧瘠。少年莊澤并不遺憾錯過那個時代,他有藍光,有三d,有幹淨舒适的軟座,犯不着去渴望那些。而海雲港這家錄像廳,實際上是私人影院。小包間,有沙發冷氣,冷飲随叫随到。雖然相比之下莊澤覺得在車庫裏用投影儀放電影更有趣,不過條件不允許罷了。
至于看什麽電影,來時的路上莊澤也思考良久,喜劇愛情奇幻偵探林林總總,選擇雖然多,但阿海不見得會喜歡。莊澤本身,并非電影愛好者。他看過很多電影,在自家沙發或者電影院,甚至在小區門前的空場地。對于莊澤而言,老電影總是比新電影多了很多韻味。并且他有個說不出來的怪毛病。倘若錯過的電影上映期,即便影評再好,他也不會回家耗費兩個小時在網上看——總覺得錯過的就是錯過的,再回去怎麽看,都沒勁了。大抵也是因此這種怪癖,令他錯過了很多好電影。好在他還年輕,未來有的是時間容他将那些錯過的電影一一補回——他本可以和阿海去電影院,可無奈上映的片子一部恐怖三部賣肉,兩個人都不喜歡,才放棄了電影院之行。
莊澤突發性選擇困難症,阿海得了允諾,樂颠颠去選片。
阿海是個喜惡分明的人。他喜歡簡潔幹淨清澈的東西,不喜歡髒兮兮烏黑一片令人心情壓抑的東西。雖然那些東西不見得會令他害怕,也不會對他産生任何影響,但內心是排斥着的。
不過事實證明,就算阿海之後選擇了一部賣相還不錯的片子,莊澤依舊沒能真正投入進去。
“你說,你看到的鏡子裏,有一個——不一樣的你?”莊澤問。
阿海選了部頗為經典的皮克斯動畫片,毛茸茸又醜萌的怪獸們集體賣萌。阿海坐在沙發上,挺直着背,抱着抱枕,看的很是投入。阿海過了片刻才嗯了一聲,說:“是呢。不一樣的。”
莊澤試探問:“怎麽不一樣的?”這簡直是恐怖片啊。
其恐怖程度堪比小朋友半夜睜開眼時看見了恐怖怪獸。
阿海被劇情吸引,順口說:“他會和我說話的。”
“說,說話?”
“唔。”
倘若是別人,他可能還會心存疑惑。但這種話若是從古老板或者阿海口中說出,就應該不是唬人的。
“呃,都說了些什麽?”莊澤小心翼翼道,“不會是幻覺吧?幻聽,幻視?”
“我以為是呢,但阿喵說不是的。”阿海說,“有時會在夢裏聽到,有時會在鏡子裏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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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只貓,也不見得什麽都是對的吧。你看它完全把古老板當猴子玩兒,”莊澤伸手戳了戳阿海的臉,軟綿綿,有些涼。莊澤多少有點擔心,難不成他的同居人除卻記憶力不好,還出現了臆想症吧,“可我看你刷牙時,鏡子裏也沒有什麽不一樣,是不是眼花了?要麽咱們把黑貓帶給獸醫看看,好不好?”總歸對那只貓,莊澤是無論如何都喜歡不起來的。
阿海微微側過腦袋,不滿哼唧道:“哎呀,不要吵我呀——”
阿海難得表現出這種情緒,之前從來都是“好呀”“怎樣都好”,莊澤說不出這是種進步還是退步,好笑收回手。
“如果有下次,叫我也看看吧。”莊澤說,“如果是幻視,我們去醫院看一看,好不好?”
阿海不理他。
莊澤搖頭笑,不再打擾阿海。
所謂宣傳,總是有誇大其詞的作用。而越是誇得天花亂墜,那麽顧客的失望值也就越大。這個隐蔽的錄像廳,也遠遠沒有網站上介紹的那麽美好。什麽穿越八十年代,什麽沉澱靈魂,簡直給吹噓成了天堂電影院。雖然包間的裝修挺簡潔,燈光音效都不錯,但怎麽都和宣傳語扯不上關系。
不過莊澤阿海這種人,哪怕再去個高檔一萬倍的私人影院看全息投影,也不見得真能體會到商家的“用心良苦”。碟盒裏,有三分之一都是情、色電影。同性的姐弟的母子的父女的戀老的百合的全齊備,還有不少日本碟。封閉空間外加沙發床,專門給小情侶幹那事兒。前臺小姐每天接待那麽多小情侶好基友,也就莊澤和阿海是誠心誠意來看場電影的,別的就算不打個炮口一發,也得摟摟抱抱濕吻半饷。
不過對于莊澤阿海而言,這地界也不錯。阿海吃了店家調制的冰淇淋,看一部不過瘾,還接着看了第二部。莊澤去前臺續時間,又去附近的快餐店買了外賣帶回來。
阿海飯量不大,一小碗米飯管飽。莊澤沒買多,也沒買涼東西,怕阿海吃壞了肚子——好在阿海是個凡事都知道克制的人,這一點令莊澤十分佩服。明明喜歡吃很多種東西,但要讓他只嘗一口,他也能停住嘴。能挨凍挨熱還能挨餓,甚至被黑貓的爪子無意中劃出血,也是連眉頭都不皺。果真異人。
阿海吃飯比莊澤小一半,速度卻慢一倍。莊澤看阿海一勺勺吃米飯時,突然想起了電影裏的畫面。
莊澤住寝室時,有一段時間,正是男生性啓蒙的時候。幾個男生天天跑網吧,看了不少島國片,還在看片時被聞訊而來的班主任抓過包。島國片完了是韓國片,泰國片,歐美片。幾個男生拿着大屏mp4或者ipad,還他媽有人拿學習機下種子,在寝室擠成一團,搞得寝室時不時就是女人捏着嗓子唉唉叫的聲音。清秀最煩這些,恨不得那針直接戳死那幾個死直男,但這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犯不着來氣。他煩不勝煩,就和莊澤帶着耳機,也看電影。
叛逆少年清秀對女的不來電,不過為了凸顯自己種源好,還是下了好幾部帶篩兒的戀母電影(他們同寝還在看男上司女秘書的屁股之戀,什麽‘打pat pat’,遠遠沒上升到這麽一個倫理高度)。清秀下的片子主角無一不是帥氣的少年,很符合清秀的審美。有美少年養眼,那些媽媽姐姐隔壁家嬸嬸就不顯得刺眼了。
莊澤現在還記得那麽一部小電影。加上未删減片段也就百十來分鐘。
三十歲的英國女人,十六歲的法國少年。少年體型纖瘦,故作老态成熟,右手食指夾着香煙,嘴唇輕啓,面龐被煙霧稀釋。他們在小吧臺上喝酒閑聊,一旁是空幻虛假的魔術,而這邊,少年輕輕觸摸年長婦人裸、露的胳膊。有節奏的觸碰,黏膩的游走,親昵又帶有性暗示,似乎僅僅是這麽簡單的肌膚相親就能達到高、潮。
亢長無趣的長對話,平庸無奇的鏡頭,黑夜,輪渡,海浪,偷情。兩人從相識到做、愛,有人說了謊,有人信以為真。
兩人面對面吃飯,沒鬼的人會覺得無所謂,有鬼的人會下身發癢。十六歲的法國少年認真嚴肅的吃着土豆泥,他舔了舔上唇,在婦人看來,卻如同在舔舐女人的乳、頭。或者陰、蒂。
故事的結局令人發笑,又隐約覺得“喏,原原本本就該是這樣的嘛”,身處夢中的少年,總會把虛無的夢境當真。
不過少年清秀和少年莊澤,只是把那部電影當做“色、情片”來看罷了。抱着“老子就是要看床戲”的念頭,清秀一直在按快進。莊澤能記得的,也就是那幾個挑逗的畫面,以及床上戲。清秀不喜歡女人身體,但少年的流暢線條着實令他心滿意足。
帶顏色的片子總是能全方位刺激少年,讓他們不再滿足于手瘾,迫不及待想找個姑娘來一發。什麽談戀愛什麽純情真愛,完全不如真槍實彈來一發夠爽。等到過了那段全寝黃片的時日,大家都逐漸恢複了正常。臉上不再爆青春痘,也不會時不時臉紅脖子粗,更不會在教室看見女生彎腰露出的小胸脯就變硬。大家都是如此。亂性什麽的,普通孩子還真搞不出來。
欲望對莊澤而言,也是個極為正常的詞彙。每次的晨孛力,每月固定的夢遺。正常的生理需求,犯不着為此難堪,也不必驚慌失措。
此時此刻,他突然就想起了電影裏婦人與少年含情脈脈的戲碼,似乎門外就是波濤洶湧的大海。
莊澤托着下巴看阿海,看他的一舉一動。
柔和昏暗的暖色燈光下,阿海垂着眼睛,長睫毛灑下陰影,瞳孔是淡淡的棕色。微微張開嘴巴,送入一勺飯,嘴巴緊閉,慢慢咀嚼,吞咽,不太明顯的喉結上下移動。一板一眼,像個老夫子。
莊澤又伸出手,右手食指輕觸阿海的喉結。
“嗯?”阿海看他。
莊澤的指尖感受到了微微震動。
好像連心髒都跟着跳動。
“沒什麽。”他笑笑收回手,“你慢慢吃。”
“吃好了。”阿海放下餐具,把剩下的垃圾都裝進袋子。
“那接着看吧。”莊澤抓過遙控器,按了播放鍵。
相比較硬盤u盤mp3那些玩意,他更喜歡影碟機這類家夥。他家曾經有臺老式的組合音響,是上世紀的老貨。收音機、雙卡磁帶錄放機、唱片機、音箱、功放、頻率調節器全齊備,能放黑膠唱片和磁帶。兒時的莊澤在那個大家夥下聽過很多故事,妖魔鬼怪伊索寓言童話故事。磁帶裏的格林童話,和現在的海派清口差不多,一個女的身兼多職,王子是她,公主是她,仆人是她,旁白也是她。那時他的父母,會放一張唱片,伴着音樂跳雙人舞。那是莊澤很小時候的記憶,竟然現在還清晰記得。可惜那些磁帶,那臺機子,一早就不見了。
十六歲的法國少年在輪渡上黃粱一夢,一如十七歲的少年莊澤一夢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電影叫穿越情欲海
以h為目的 以‘不倫戀’為噱頭 通篇長對話 鏡頭也沒什麽美感 略沉悶枯燥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啊…
看的時候很無趣 但回頭想想 又覺得‘啧,有點兒意思嘛’
就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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