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他們在附近的小旅社裏等了兩天,依舊沒能等到人。

莊澤每天都去醫院晃悠幾圈,而糙漢則在旅社裏對着電腦噼裏啪啦找線索。他查詢了這幾天北城所有旅社的入住名單和出入記錄,結果一無所獲。在共處的時候,莊澤通過一問一答的方式,得知了這人的姓名年齡,以及其他個人信息。

這人姓郁名新德,年紀也就二十六七,比莊澤大,比四宮小。之前在部隊服役,實戰成績優良再加上有電腦絕活,在那裏是個挺被重用的人。窮家的老實孩子,得罪了人,被人下套穿小鞋,一路降下來,最後陰差陽錯成了四宮的看守。

“在成為四宮先生的看守之前,我就認識了四宮先生。那時他偶爾被指派到外面和重要人物見面時,我是他的暗中保镖。”因此成為四宮的看守,他內心實際上還挺高興的。

“哦…”

少年莊澤對郁新德是很是敬佩。他看着郁先生堅毅的側臉,陣陣感慨。郁先生膚色偏黑,五官粗狂,一看就是個漢子,和莊澤阿海孟七都不同,有腹肌,還不是健身房出品的,而是那種長年累月負荷運動練出來的精瘦肌肉,特man。特種兵出身啊,擒賊幹嘛的跟玩兒一樣,肯定還會耍槍,會開飛機坦克,這麽帥就算了,還是個技術宅,黑國家防禦系統跟玩一樣,至于北城的各種監控,人分分鐘就能給你調出來。

真是開挂的大神啊……平凡的莊澤在之前十七年的人生中,可從未遇見過這種人。

“你就這樣放棄了之前的工作,不會後悔麽?…”莊澤知道這人是四宮的怨夫,本以為就是個it男,現在發現這其實是個很優秀的男人,這種男人栽在四宮這個陰溝裏,怎麽看都有些可惜。“…我是說,四宮是什麽人,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怨夫郁再一次調出監控錄像,目不轉睛看着屏幕。他是個可怕的技術宅,四宮的檔案他早就倒背如流,四宮的任何東西,都瞞不過他。倘若他有心,即便有張先生幫忙,四宮也是逃不出那裏的。凡是四宮喜歡的,他都會去做——這就是他的原則。

他知道四宮多年前的那場逃脫,那個時候他還未出生。那場事件在四宮的檔案裏記載着,兩個當事人,一個依舊是面容年輕的青年,一個早就沒有了蹤影。在他看來,四宮先生是看錯人了。那個無能的看守,軟弱可笑,沒有絲毫勇氣和擔當——如果換做他,哪怕死,也不會讓四宮先生再回到那個鬼地方。那個懦弱的家夥,根本無法給四宮先生安穩的生活,連四宮先生的身份都不清楚,就敢随随便便說出愛字,敢帶着四宮先生逃跑,真是令人發笑。

如果換做是他。如果是他。

“我不能像四宮先生那樣長壽,我只想在活着的時候能多為他做些事情。”癡情的郁先生如此說道。

你看,真奇妙。

感情這種東西,總是那麽不明不白,誰都不能給“感情”這玩意兒定性。有人玩弄感情,把人當猴子逗。有人一往情深,感天動地。

莊澤同齡的小少年們不懂愛,今天你愛我明天我愛他,把感情當成游戲。河蕭酒吧街四處都是濫、交的成年人,他們将性、愛當做緩解寂寞的良藥。丈夫出軌,妻子偷人,各種各樣背叛情感的事情在随時随地發生。這麽一看,感情這玩意兒多可笑啊。誓言這玩意兒,多可笑啊。

但不論世界怎麽變化,社會怎樣發展,總是有人在堅守的。有人為了心愛之人終身未娶。有人為了當初的誓言如癡如狂。有人傾盡一生當個男配角,就為了主角能夠對他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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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矛盾。

讓你滿心歡喜,讓你絕望不堪,讓你歡笑讓你流淚,真奇妙。

糙漢郁新德在電腦前奮戰許久,終于有了突破性進展。他黑到了安娜的資料,拿到了安娜現在所在的住址。

“這個住址有效麽?她住的地方,周遭應該沒什麽監控吧,不然四宮去了那裏,又得被抓住。”

郁新德搖頭說:“安娜小姐和九處關系并不融洽,雙方在很早之前就有了協議,九處不打擾安娜小姐的生活,安娜小姐每年按時去九處報道。九處裏面雖然都是勾心鬥角的人物,但和安娜小姐相比,還算是普通人,犯不着違約招惹她。”

“那個安娜,是不是很…潑辣?”

“安娜小姐是北城人,原名陳冬花,上世紀被公派到前蘇聯留學,到蘇聯後才改名叫蘇安娜。安娜小姐的随身蟲洞是她從前蘇聯帶來的,她在留學時,與當時蘇聯的一位科學家相戀,之後那位科學家被處以死刑,罪名是叛國。之後安娜小姐便成為了無政府主義者,始終游離在隊伍之外。”

“我在執行任務時,見過幾次安娜小姐。她熱衷微整,每次見面都有些變化,但安娜小姐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只是性格相對而言,要複雜一些。”

這些異于常人的人,脾氣性格方面多少都有些怪異。

兩人大致商量了片刻,決定再在北城等待兩天,倘若實在沒有辦法,再去找安娜。莊澤是提不出什麽建設性意見的,他在郁新德面前就是個小屁孩,文不能武不能,廢柴一個。

莊澤再次去舊醫院蹲點時,再次遇見了一個外拍小分隊。這個舊醫院的确适合拍廢墟片,不少人來這邊取景。這次的小分隊依舊是和莊澤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少女,穿着挺漂亮的衣服,翻鐵門時還得小心別弄髒了。莊澤站在一旁的樹蔭下,聽幾人在聊天,其中一個小姑娘在抱怨自家爸爸管的太多,說什麽代溝什麽封建強權之類的。莊澤聽着聽着,突然想起一個事。

他只顧着四宮貪玩了,完全沒想到,萬一是張佑遷出事了呢?四宮一開始就是為了張佑遷的事而來的,莊澤并不清楚這其中內幕,但有一點是能确認的,張先生一死,張佑遷可能會出事。

莊澤越想事越大,慌忙往旅社跑,忙着把這事告訴郁新德。他對張佑遷是死是活很關心,但更關心的是阿海。管他阿海二號不二號,萬一阿海那小身板被牽扯進去,該怎麽辦。

郁新德一開始就知道同行的人有張大少,因為四宮和張家的關系,他對張家的事很清楚,自然也知道張大少那些事。他到底是個正派的人,對這個張大少多少有些瞧不上。出身優越的殺人犯,茍且偷生,瘋瘋癫癫,倘若不是出身好,早就該死了。

莊澤仔細回憶了一下四宮之前的話,問:“張佑遷的爸爸現在去世了麽?”

郁新德這個倒不知道,他随即黑了張先生所在的醫院,查詢了近些日子的死亡記錄,果不其然,發現了張先生的名字。

“肝癌晚期。消息被封鎖了。”他說。

“那就是了…張家有什麽仇家?或許正好是仇家差到了張佑遷的身份來尋仇,四宮被牽扯了進去。能查到麽?”

郁新德一點就通,他雙手快速在鍵盤上游走,屏幕上全是莊澤看不懂的亂碼。

“張佑遷大學時殺過人。”郁新德一邊看電腦一邊說,這人牛逼,當黑客還能一心兩用。

“他當時的戀人被人虐、奸,之後上吊自殺。他的戀人當時不過二十一歲,被那個死者囚了很多天,被一群人玩弄,差點就死在了那些人手裏。張佑遷殺了那個強、奸犯。死者那家人是張家兩代的政敵,一直想報複張家。”他平淡道,“張佑遷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正常的。”

郁新德說的淡然,莊澤聽的震驚,原來還出過這麽一檔子事。

殺人犯我擦,是得多殘忍才能殺人我擦。莊澤他們原來的政治老師,是一老頭兒,副業是法院的人民陪審員。這老頭愛侃,聽到有趣的案子就回到班裏給學生們分享,普及法律的同時對學生們進行思想教育,一舉兩得。那老頭講過這麽一個案子。說是一男孩在家,約女同學來家做作業,做作業的時候發生了不愉快,男生想xo女生,女生不從,男生一怒之下去廚房拿了菜刀,把女孩子給亂刀砍死了。砍死之後,他把女孩子的屍體丢到了自家後院,回房把血漬收拾幹淨,接着寫作業。後來屍體被他爸看見,他爸帶着孩子去警察局自首。法庭上,男生特別鎮定的把自己那一套殺人過程描述了一遍,從哪兒砍起,砍了多少刀,留了多少血,女孩子怎樣求饒——十五歲的男生語氣非常淡漠,一點都不覺得內疚和後悔。政治老師當時在班裏講的時候,十分心寒。他不可思議問學生,人怎麽會這麽殘忍?

是啊,人怎麽會這麽殘忍。他和張佑遷相處這些時日,覺得這個人總的來說是個挺不錯的家夥,卻沒想到,這人手上也沾滿了血。

莊澤在這邊神游,過了好大一會,郁新德說:“找到了。”

他成功黑到了那個政敵的通訊記錄,最近的一個已接電話,是從北城打過去的。只有電話記錄,沒有截到錄音。用的街邊公共電話,附近沒有監控錄像。郁新德的外挂再厲害,現在也起不到作用了。

找不到人,不過可以确定,幾人的确被盯上了,甚至已經着了道了。

既然是找人報仇,還他媽是殺子之仇,絕逼是沖着“搞死張佑遷”這一目的來的。

“不用太着急。”郁新德安撫面前的少年,他理智分析道,“接這種活,最多兩個人,不會是團體作案。四宮先生他們有三個人還有一貓一狗,不會這麽輕易被制伏。四宮先生活了這麽多年,應該相信他。”

莊澤:……

“可、你的四宮先生,現在是一個單純青澀陽光的大學生啊…他的角色扮演那麽認真,你應該知道吧。”莊澤本來還在急躁,看到這人一點都不急,也慢慢沉穩下來。他又想到了黑貓和孫旺財,一般綁匪應該不會神經到連貓狗都綁,這倆家夥這麽激靈,一定在出事前立馬就跑了。并且會來舊醫院等他……呃,應該會吧…

郁新德顯然被莊澤這句話提醒,慢慢他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他十個指頭啪啪敲了幾下鍵盤,有些煩悶道:“我再找找其他線索。”

“你找醫院了麽?”莊澤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郁新德點頭。

“不不,不是常規醫院。”莊澤說,“按照你的說法,他們就算遇到的困難,也會逃脫。如果安全逃脫的話,那我們就只要等待就行,但如果有人負傷,就一定要去就醫……他們受傷,不會去大醫院,會暴露身份。我說的是私人醫院或者什麽療養院之類的。四宮之前的社會關系,除了安娜,還有誰在北城?或者安娜有沒有什麽會醫術的朋友?你再查一查吧。”

窮途末路時,集思廣益是個好辦法。

郁新德再次黑了安娜和四宮的資料,将兩者人際關系進行重疊,很快羅列出一排人名。畫圈的是已故,沒畫圈的是還活着,從七八十到十來歲不等。四宮的資料更新在上半年時停止,不然莊澤也能在這裏看見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郁新德說,“北城有個醫療會所,老板是安娜小姐過去的情人。走吧。”

喻新德一米九幾,皮膚是健康的麥色,肌肉結實,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力度,像拍好萊塢大片一樣。他是行動派,立馬從自己的行李袋裏翻出匕首和槍,塞進褲兜。Jj boom。

沒出息的少年莊澤:槍!槍!槍!槍啊!!!

他慌忙背起書包,又摸了摸全身,從包裏翻出個指甲刀握在手裏,匆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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