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四宮的保镖郁新德在第一時間從隔壁竄過來,以及困成狗的孫旺財黑貓莊澤。病患張佑遷這幾天颠簸太甚,沾床就睡,壓根沒被這幾人吵醒。
兩人一貓一狗悄悄進了四宮房間,擠成一團,聽地底的動靜。他們不要用竊聽器,有一只貓一條狗就足夠了。
黑貓才不屑于做這些寵物狗的工作,它在這幾人中挑剔半響,最終爬上了郁新德的大腿——硬是硬了點,但相比較而言,只有郁新德是它能看得入眼的人。
他們重新了下周遭環境,保證沒人偷窺偷聽之後,才悄悄開始交流。
“只有一個人。他的喉嚨喊啞了,現在說不話。”孫旺財壓着嗓子說。它的耳朵鼻子堪比偵察機,它沒花什麽功夫就弄明白了地下的事情。它作為一條狗中偵察機,本應該在第一時間發現這些異常,偏偏前臺老頭給它噴了不少八四消毒液,影響了它的嗅覺。
他們地下一米內,正囚禁着一個男人。不知道這人被囚禁多久,目前而言,還能聽到頂上的動靜并發出求救信號,說明神智是正常的。
“…”四宮蹙眉,“這可難辦了。”
“要救他麽?”莊澤問。
“才不要。”黑貓說。
“我又不是大俠。”四宮理所當然道。他又伸手摸摸孫旺財,問,“你怎麽看?”
這些時日來心甘情願充當隐形狗的孫旺財被提名,它深思熟慮半響,道:“這地方不對勁,還是不要貿然行事。”
“同意。”四宮點頭,“先搞清楚這人是誰。興許是那老頭的神經病兒子也說不準,人家家務事,咱們跟着湊熱鬧就沒勁了。小魚子你把這家人探一探,明天再說。”
他蹲下身,把手放在地面上。
叩—叩——叩叩叩
他輕輕拍了一遍,并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你這樣,下面的人應該聽不到吧?”莊澤問。
四宮站起身,搖頭道:“沒搞清楚事情之前,還是不要給別人希望的好。”
他話音剛落,又隐約聽見咚咚聲。
從地下傳來。聽這聲音,下面的人應該很用力在拍打。
倘若在一般的房子下挖個洞,隔着那麽厚的地基,無論底下的人怎麽嘭嘭嘭,地上的人都是聽不到的。這個房子則不一樣。
“這個底下是負一層,不是偷偷挖的地洞。這房子在建造時,就已經有這個負一層了。”郁新德說,“兩層之間只隔了層水泥板,所以能聽到。”
說話的話,就聽不到了。
“斯闊以~嘛…反正關這麽久了,多關一天,也沒關系。”四宮說,“好了,回去睡覺吧。”
“我們…不然走吧。”莊澤弱弱插嘴,“這裏,不像是個好地方啊。”萬一睡覺之後再被人下套,多可怕。
“年輕人要沉住氣啦,事情還沒确定,不要自己亂了陣腳。三更半夜永遠不要做任何決定喏。這樣突然跑掉,很容易被人盯上,我們對這裏不熟悉,還是不要沖動的好。先睡一覺,天亮了再看這地方到底是什麽情況。張大少的精神也不好,得讓他多休息會。”四宮多少算是個經驗豐富的人,話說完,他又叫住郁新德,“小魚子陪我睡啦,我害怕。”
嗲死了。
八十歲的老東西,從來不知道害臊為何物。
于是房間又發生了調整。
郁新德四宮張張佑遷一間,阿海二號莊澤孫旺財黑貓一間。莊澤有點尴尬,不過看阿海二號倒沒有絲毫異樣——阿海二號完全把莊澤當成一只蒼蠅,視若無睹,視而不見,漠不關心。
莊澤接收到了這種漠視,在內心哀嘆一聲,只得鑽進被窩,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惹人厭煩。
這種感覺确實很差勁,卻又沒有難受到無法承受的地步。十七的少年莊澤,他的承受能力從某種程度看,還是十分強大的——他沒有辦法不承受,他只得默默接受這些,他這麽一個人,難道還能指望他做出什麽改變麽?
他還能怎麽改變?
他的身邊,全是比他厲害的人物。和這幾個人相比,莊澤簡直是戰五渣,甚至連戰五渣都比不上。他沒有什麽超凡的能力,沒有足夠的金錢,沒有過人的膽識和智謀,他這種連數學都只能勉強及格的貨色,算個什麽啊。
在這一隊人中,他完全是可有可無的多餘角色。四宮是領頭人,郁新德是技術工種兼保镖,張佑遷和阿海二號是這個隊伍的成員也是這個隊伍的目的,就連孫旺財都能cos偵察機,他莊澤,沒有任何展現的空間(就算給他空間他也展現不了什麽),他連門面擔當都當不了。
真是一無是處。
他跟着他們的唯一原因,就是阿海。他的唯一目的,也是阿海。在遇見四宮之前,他本來已經能和阿海回河蕭過你侬我侬的田園生活了,可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他的運行軌跡在不斷偏移。他現在走的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阿海是阿海又不是阿海,他好像被牽扯進了別人的故事卻又一直游離在外面。如果現在有人問莊澤:你到底在幹什麽。
他一定會茫然回答:我不造啊。
他如同在大霧中行走,不知前方為何物。他一味跟着他人的腳步,只怕自己跟丢了阿海。他只想找到阿海,旁人發生了什麽是死是活他都不關心,他只想要阿海。
無辜少年莊澤偷偷看向一旁。阿海二號已經入睡,睡姿和阿海一號一點都不同。阿海一號的睡姿像只貓,總是蜷縮着,而阿海二號如同木乃伊,雙手相握放在胸前,一副全然防備的姿态。
睡着了之後,還是那張溫和的臉。
這些天好像瘦了些…下巴又尖了回去,再瘦一點就和當初相見時沒兩樣了。這家夥,還說什麽喜歡阿海一號,喜歡他就好好對待他啊,真是一個差到沒有辦法再差的人。
莊澤低低嘆氣,他這些時日太喪了,總是嘆氣嘆個不停,把之前十七年加起來都不如這些天嘆的多。
哎…
外面天色已經漸漸發亮,他合上眼,終于睡去。
莊澤第二天醒來時,是上午八點,房間裏已經空無一人一貓一狗。他把自己搗騰清爽,去了隔壁。郁新德和四宮也不在,只剩張佑遷正躺在床上看電視。
“身體怎麽樣?”莊澤問。
這家夥嘴上不說,估計也累得夠嗆。連着颠簸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傷口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又急着找安娜,又怕再被人偷偷補一槍,真是心力交瘁。
“還成。”張佑遷咧嘴笑笑,挺無所謂的。
“你的牙不補了?”
張佑遷撅着嘴唇泚着牙噗嗤吹了口氣,說:“不補了,就這樣吧。”
他有郁新德照顧,傷口得到了非常好的處理,現在就只等着找到那個傳聞中的安娜小姐了。
莊澤環視周圍一圈,問:“那幾個人呢?”
“去吃飯,估摸着就在這附近,你一會兒偷偷給我買點辣的東西回來,嘴裏一點味兒都沒有。”他最喜歡吃辣的甜的鹹的酸的,這幾天他什麽都吃不得,只能眼巴巴看着四宮那個賊在那吃烤串吃方便面吃辣條吃薯片,媽的辣條都是黑工廠裏弄出來的怎麽不吃死這個老妖怪。
“你又不能吃辣的。你的飯是郁新德管的,得他同意才行。”被護士姐姐叮咛半宿的好少年莊澤義正言辭拒絕。
“他那個混球,哪是為我好,他就是個奇葩,他喝酒,我就能喝,媽的他不吃辣,所以我就不能吃——這什麽破規定。啊~想吃鴨脖子。”張佑遷哀嘆,“麻麻的,辣辣的,還有點酸味,手上沾滿鹵汁,唆一口手指,爽。”
莊澤:……
“一個鴨脖子,不然就一包辣條,再不濟臭豆腐也成。你幫我買回來,我幫你把那家夥灌醉。打個商量,怎麽樣?”張佑遷笑,“我灌人可是有一手,保準把那家夥弄趴下。”
話音剛落,少年莊澤就嗖一聲消失不見了。
張佑遷看着莊澤的背影笑着搖頭,這種未成年啊…真是好對付。他握着遙控器,百無聊賴換一臺又換一臺。沒勁。
他幹脆丢掉遙控器,決定下床走動一番。适當走走路,對身體愈合也有好處。他慢慢吞吞在房間繞圈,繞着繞着,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後半夜到店時沾床就睡,都沒能仔細觀察這裏。
無法形容的,異樣的。
整個房間。
他艱難蹲下身,想掀開地上的髒毛毯,卻發現這玩意兒是粘在地板上的。他這會使不上力氣,只得放棄。
張佑遷走到窗邊,大致看了看外面的景色。窮鄉僻壤,中心地帶也沒什麽東西,連紅綠燈都沒。他狐疑掃視了一番,感覺十分奇妙。
這個地方…有點眼熟啊。
四宮他們就在隔壁的早點鋪吃飯,呼嚕辣湯加上包子油餅,莊澤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吃的差不多,正坐在店裏和老板娘說話。這小早點鋪是夫妻檔,丈夫是個瘸子,妻子挺溫婉,有點溫柔的南方小女兒氣。男人燒活做湯,女人在一旁和面攤煎餅,店面是小,但勝在幹淨。這夫妻看樣子挺厚道,知道這幾人是外地人,也沒有提價坑人。這個點鐘,也沒什麽人來吃飯,就只有他們幾個賴着不走。
四宮連着喝了兩碗湯,又塞了好幾個肉包子。郁新德也吃了不少,他人高馬大,小馬紮都快撐不住他。阿海二號沒吃什麽,他口味偏南方,實在不太喜歡這種大刺刺的夥食。莊澤悄悄問老板娘會不會做甜食,于是老板娘給阿海二號做了碗甜豆花,引得四宮也蹭了一碗。
四宮問老板娘,知不知道寧鎮。
男主人搖頭,說沒聽過這個地方。老板娘在一旁擀面,低聲說了句不知道。
四宮:???
四宮同志眼中的訝異轉瞬即逝,他笑笑說沒關系。
“大哥,你們這地兒乞丐不少啊。”
“嗐,”男主人笑笑說,“哪個地方能沒個窮人啊。你們這一看就是大城市來的人,沒見過這仗勢。”
“沒人管?”
男主人三大五粗,看着就一憨厚老實的角色,他笑笑,拖拉着那條廢腿,轉身去忙自己的事。
“哎大哥,哥幾個想去這附近玩玩,有沒什麽好玩的地方?”
“這窮地方…”男主人頓了頓,說,“沿着這路往南走,那片有野生林,聽人說有野熊野豬,不少人去那邊打獵,你們要是膽子大,就去那玩。”
“哎—呀~我膽子最大了。”四宮興致勃勃,他拍拍郁新德肩,慷慨激揚道,“好啊好啊,那咱們就去抓熊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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