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他們最終還是續了一晚的房。
郁新德和莊澤去找老頭續房時,那老頭問他們,要住到什麽時候,去哪裏。
郁新德回答道,去南邊。
“那邊不是有野生林子?想去那邊逛逛,看看能不能看見野熊。”
老頭一聽,還挺高興,又念叨了不少,說南邊有什麽好玩有趣的景色,說以前還有攝影師來這邊采風,把那片林子誇成了人間仙境。大約是郁新德太過正氣浩然,這老頭有點怯他,說話總是有點不自在,聽着怪別扭的。
他們給了錢,回了房間,開始商讨下一步驟。
四宮當然在列。
也不知道四宮是怎麽變了念頭,突然又改主意決定當一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其實倘若他堅持走,其他人也不會怎麽反抗他——郁新德最聽他話,張佑遷阿海二號都有求于他,莊澤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一貓一狗的意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們就這麽絕塵而去,充其量就是張佑遷郁新德莊澤心裏多了那麽點負罪感而已。
不當這個好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四宮現在改了念頭,也算是個好事——不管能不能營救成功,至少這幾個人曾經嘗試去救了。“營救未果”和“視而不見”,可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吶,先不管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破事。就目前而言,有三個選擇。”四宮說。
“地下室的倒黴蛋,不知道是哪個的乞丐,早點鋪的老板娘。你們做個選擇吧——嗯,老板娘就算了,估摸着她也沒打算跑。”
“老板娘?”張佑遷沒去早點鋪,不知道這個人。
“就是給你攤辣子煎餅的那個。”郁新德毫不留情揭露了莊澤和張佑遷的惡行。
莊澤:……果然,瞞不住啊
四宮撇了了莊澤一眼,吊兒郎當說:“你偷給這家夥吃辣的,我剛剛沒控制住情緒說了你一頓,咱倆扯平,別放在心上,嗯?”
也就是sorry的意思了。
莊澤點頭,他是個識趣的未成年,知道順着臺階下。
“吶,那個老板娘,澤澤有什麽感覺?”四宮問。
莊澤仔細回想了一下,遲緩道:“很好的人,有點…像江南那邊的女人,輕聲細語的。”年紀倒也不小,估摸着得有四十多,能當莊澤媽了。
“還有咩?澤澤你的觀察力有待提高啊,未成年不是應該對周圍事物都很敏感的嘛。”
莊澤:…
“嗯…那對夫妻間…怎麽說,”莊澤斟酌着詞語,“不像是普通的夫妻。”普通的夫妻啊,雖然相處模式各有各的不同,但乍眼一看就是一對,而這一對,總是怪怪的。
“所以說咯。強扭的瓜不甜,對吧?”四宮看了郁新德一眼,這話挺有一語雙關的意思,“小魚子給澤澤講吧。”
郁新德得令,開始進行科普工作。他說的一本正經,很快勾勒出一起最普通不過的拐賣婦女事件。
男人是賣早點的瘸子,長得不好,也沒什麽文化,一口大渣子口音。女人是标準的南方女性,普聽話裏帶着點吳侬軟語的腔調,絕不是個土生土長的鄉裏婦人。這夫妻間壓根沒什麽交流,偶爾的眼神交流中,男人對女人的目光也是頗具恫吓意味,而女人則在不斷躲避。最重要的一點,這男人一直在阻止女人和這幾個外人交流。
“老板娘裸露出的手臂,有鞭打的痕跡。”郁新德說。他自己是煉獄訓練出來的人才,對這些疤痕并不陌生。那些後來長出來的新皮,可是紮眼的很。
“二十來歲被拐到這裏,跟着個瘸子過了這麽些年,啧啧,都該抱孫子了。樓下那老頭還說,這對夫妻有兒子在其他店裏打工呢。剛來的時候興許還想着逃跑,這時間久了,有了家庭有了兒子,估摸着就不舍得走了。”四宮嘆氣,“這種事兒多了去了,你要是去西南那邊的山上去旅游,那邊的小山溝裏,有的一整村的媳婦都是拐來的。”
多了去了。
佛祖可沒普度她們。
四宮思量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從老板娘下手。
這些本地人,都是抱團的。揍老頭揍那瘸子都沒有用,就算能問出東西,也把這些本地人給得罪了。一窩蜂湧上來,他們就這幾個人,可搞不定。至于報警,他們身份特殊,還是私了的好。
“老板娘面善,應該可信。”四宮對這女人還是有善意的,他活了多年,就算不懂相術,看多了也知道每個人大致是個什麽性格,這老板娘五官周整臉盤兒白淨好看,應該是個善良人。
他其實是可以睡一覺,偷窺一下那老頭的平生往事,但他不願意。他這些天心思煩亂,好些次都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戾氣。這種情緒下,他沒有辦法好好操控自己的能力,還是不要為難自己的好——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該如何對自己好。
這個提議被大家一致通過,綁老板娘的任務交給了外挂人物郁新德。這點事,對郁新德而言算不得什麽大任務,無知無覺,他完全能做到這四個字。
外挂人物嘛,自帶光環的超吊人物。
綁老板娘的要等到晚上,剩下這半天時間,四宮郁新德再度去外面探消息。孫旺財和黑貓也被四宮安排了任務,他拍了拍孫旺財的狗頭,又薅着黑貓的尾巴,安排這倆家夥去地下室探探。看看那裏面到底是什麽。
“記得不要被發現哦,這裏吃燒餅狗肉和油炸貓耳朵哦~”四宮叮咛。
“貓耳朵是零食不是真貓啦傻逼。”黑貓撓了四宮一爪子,一溜煙鑽了出去。
這幾個家夥一走,房間就只剩下莊澤阿海二號和張佑遷。
張佑遷氣色非常不好,來到了多年前朋友失蹤的場地,換做是誰,都不能心平氣和吧。
“要出去透透氣麽?”莊澤看他臉色蒼白,還有冷汗,問。
張佑遷點頭。
莊澤扶着張佑遷,都走到門口了,回頭問阿海二號:“你呢?”
于是阿海二號也跟了出去。
沒了郁新德,他們心裏都沒什麽底氣。夠慫。
他們也沒有亂逛,直接去的車裏。郁新德給他們留了把槍,以防萬一。
三個人幹坐在車裏,各自忙自己的,時不時觀望着外面,也顧不得尴尬。張佑遷縮在自己的專屬床鋪上,翻弄莊澤的畫本和相機。莊澤一開始非常排斥這種侵犯他人隐私的行為,随着被侵占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張佑遷也沒在認真看,他這會明顯在走神,只是手太寂寞,需要拿着東西罷了。阿海二號坐在前排,眯着眼睛正在小憩,他的精神也不見得多好,作為一個竊取主熱身體的附屬人格,他總是需要很多休息。莊澤擺弄着收音機,沒有找到什麽頻道,也沒有p先生的私人電臺。
他們在車裏幹耗時間,在莊澤第n次瞄向窗外時,他發現了有點不對勁。
“你們看那個乞丐——”莊澤低聲招呼另外兩人,“他一直在看我們這邊。”
張佑遷順着莊澤的方向,在對面街道的角落裏看到一個長發乞丐,躲在陰影裏,髒兮兮的,和其他乞丐一起。
之所以這乞丐能被莊澤挑出來,是因為這人一直盯着這邊。
肮髒的面孔,眼神卻是極其清明的。
“他不是個傻子。”莊澤說,“傻子的眼神不會是這樣。”河蕭有兩個常駐乞丐,都是傻子,那眼神和正常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張佑遷看了看,在确定那乞丐不會是他那個朋友之後,才低聲說:“那個包着石頭的布條…
“差不多。”阿海二號說。
他們在這邊讨論,那邊那個乞丐群體發生了小騷亂,不知為何,有人打了起來。那個眼神清明的乞丐被推到,莊澤他們這才看清,這人是個殘廢。下面的腿是不能動的。
“腿都廢了還能把石頭扔過來啊…”莊澤暗自嘆息。
他又望去,正好對上乞丐的眼神。
哀求的,期盼的。
「救我」
乞丐做出這樣的嘴型。
緊接着,他就被其他乞丐扯到地上,卷入撕扯中。
莊澤別過腦袋,不忍再看。
“我還第一次見過這麽老實的乞丐窩。”張佑遷說,“要是換別的地方,這些乞丐抱個團,都能成一方惡霸。還真是調教有方。”
“調教?”
“這些老頭兒老太,歹毒着呢。”張佑遷悄悄指着周圍小門面房裏坐着的本地人,都是不起眼的老胳膊老腿,“所以四宮不讓咱們慌忙逃跑。咱要是逃,不明擺着告訴他們咱們發現什麽了麽,這些老東西可不能讓咱們跑了。他們有法子把那些乞丐弄的服服帖帖,就有法子治咱們。”
張佑遷說着,孫旺財和黑貓從招待所裏跑出來,它們鑽進車裏,表情興奮。
“知道寧鎮在哪裏了。”黑貓說。
話音剛落,車裏幾個人都亢奮起來,莊澤忙問:“那個人告訴你們的?”
“我擦那個人就是個傻逼嘛,還叫我大仙哈哈哈哈哈哈。”黑貓樂不可支。偶爾吓吓這種普通人,還蠻過瘾的。
真是差點就跪地求饒了哈哈哈哈哈。
“那個人認識安娜,也知道怎麽去寧鎮。”孫旺財說,“如果我們把他救出去,他就帶我們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劇透來着 可不知道從那裏劇透。我都捋糊塗了【智商欠】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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