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個恩賞

一切的喧鬧都将歸于平靜,次日一早,恩遠侯府昨夜大火之事便已經在街頭巷尾傳開,百姓紛紛感嘆世道紛亂,不由嘆息。

為了表示關切,二皇子周澤康特意帶着曹玗希等人來到恩遠侯府探望,言語表情間看不出絲毫的破綻,吳恩盛自然是見招拆招,連連感嘆自己收藏的不少孤本此番都葬送在這場大火之中,甚是可惜。

“這次大火,侯爺可查清适合緣由?”周澤康抿了口茶,問道。

吳恩盛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劍眉微斂,“尚未查清,這火起的突然,燃的過旺,等到撲救之時已經是毫無辦法了。”

周澤康也随着嘆息一聲,“這倒是可惜了那一屋子的書籍墨寶了。”

來回拉鋸了幾番,周澤康便帶人離去了,曹玗希暗中與吳遠痕打了招呼便跟着周澤康一同離開了。

等到幾人出了門,吳遠痕忍不住開了口,“父親,兒子懷疑……”

“用不着懷疑,這場火就是皇族中人做的。”吳恩盛開口道。

吳遠痕一愣,他知道自己的父親這幾年秘密收集了不少證據,可卻都是瞞着自己的,如今這般坦誠,卻讓他心底泛起了森然,事情恐怕不會善了了。

他趕忙收斂了心神,“那父親可有懷疑之人?”

吳恩盛眯了眯眼,“這麽多年,你爹我暗地裏做什麽,雖然沒與你明說,可你也不是一點不知道。”

吳遠痕點了點頭,“江南鹽務事多繁雜,近幾年來問題不斷,而這些問題都有意無意的指向了京中皇族。”

“不錯,江南鹽務之事盤根錯雜,牽扯之人甚多,即便是我有意留心這麽多年,卻也沒能看破這其中到底是怎樣的利益纏繞,只能一點點的抽絲剝繭,試圖找到突破口。”吳恩盛說道。

“孟家出事便是突破口?”吳遠痕低聲開口。

吳恩盛點了點頭,“孟家作為橫霸江南的大家,與江南鹽務之事必然有關,即便他們曾經想要獨善其身,可最終還是要參與其中,才能不被吞噬。”

“而孟家畢竟是大家大族,出了事京中之人不可能絲毫不關注,我便在靜候京中動靜,如今二皇子親自前來,便也足夠證明了。”吳恩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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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遠痕思忖了一番,“父親先前既有搜集到的證據,為何不能确定是誰,如今一把大火,證據可有損毀。”

“證據不過是一些賬目,為了這些證據,我折損了數人,可他們行事十分謹慎小心,賬目之中未留任何痕跡,而此番書房燒毀,便也是在告誡我,不要再查了。”吳恩盛沉聲說道。

“那……”吳遠痕擰着眉開口。

“放心,證據已經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往後一切如常便可,暫時不要引起二皇子的懷疑。”

“至于是誰所為,還需要好好查查。”吳恩盛交代完便起身離開了。

當天夜裏,吳遠痕和曹玗希在城中一個不起眼的客棧內見了面。

“昨夜之事是二皇子所為。”兩個人一見面,曹玗希便簡單明了的開了口,她的話讓吳遠痕眯了眯眼。

“你是如何得知的。”吳遠痕沉聲問道。

聽到吳遠痕的話,曹玗希下意識的想要隐瞞起孟杭的事,思忖了一下,她便開了口,“我昨夜一時心急,偷偷的跑出來,來到侯府的後街,不經意間看到了二皇子身邊的劍客從侯府後牆跳了出來,心下有些懷疑。”

聽到這話,吳遠痕眯了眯眼,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玗希,你們住的客棧離侯府可不近,等你看到火光的時候,只怕火勢已然起了許久,你方才說你趕到時看到了他逃匿,那他之前豈不是一直在侯府裏。”

曹玗希抿了抿唇,吳遠痕嘆了口氣,“罷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逼你,不過既然有人看到,那便沒什麽好懷疑的了。”

曹玗希聞言皺起了眉,“二皇子為何要如此做,鬧出這般動靜,只是為了燒毀侯府書房?”

吳遠痕深吸了一口氣,“此事說來話長,牽連甚廣,若非必要,你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曹玗希微微搖頭,“大哥是不信我,我若可以置身事外,如今便斷然不會出現在這裏,我早已沒有選擇。”

吳遠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明是個女孩子,本應當如同其他家族的女子那般處于閨閣之中,學習琴棋書畫,每日打扮精致,描眉畫目,現如今卻要沖鋒陷陣,在詭谲難辨的市道中求得生機,怎會不讓人心疼憐憫。

“此番你便只當任何事不知曉,等到二皇子啓程回京,你便同他一起離去,回京之後一切如常即可。”吳遠痕規勸到。

曹玗希卻輕笑出聲,“大哥莫不是認為,我此番只是為了保護二皇子而來吧。”

吳遠痕揚了揚眉,曹玗希臉上的笑意不減,“皇上臨行前曾給了我一道密旨。”

吳遠痕心底猛然一跳,卻聽到,“皇上早就知道江南鹽務之事,此番讓我來,看似是為了保護二皇子,實則是為了讓我查清隐藏在江南境內的私兵到底有多少人,多大規模。”

私兵

這二字如同驚雷一般炸裂在吳遠痕的心頭,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恩遠侯府紮根在江南多年,并未聽說過這裏有私兵,若是皇上懷疑,那麽恩遠侯府便是他重點猜疑的對象。

像是猜到了他的心事,曹玗希深深地吸了口氣,“大哥放心,皇上在信中并未提及恩遠侯府,想來皇上也是知曉其中的一些事的。”

吳遠痕并沒有因此而放松警惕,無論皇上有沒有提及,此事對恩遠侯府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這私兵若不是恩遠侯府的,那便是另有所主,這人能夠豢養私兵必然要花費大量銀錢,江南鹽務的賬目若是有差,拿着筆錢的來源便有跡可循。”

“能夠在恩遠侯府的地盤上這般肆意,只怕那人也是身居高位,此番南下,二皇子與三皇子都積極參與,想來他們二人定然知曉什麽,二皇子如此急切的燒了侯府書房,只怕,侯爺手裏已然有了什麽另他忌憚的東西了。”

曹玗希不緊不慢的說道,此番話一出便是将吳遠痕的後路徹底封堵,對方靜默的聽完這番話,只能不住地搖頭。

“你呀,當真不似女兒家,膽大心細,心思缜密。”吳遠痕嘆了口氣說道。

“沒錯,我父親确實掌握了一些賬目,只不過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收集到的。”

“那……”

“你放心,賬目已經安全轉移,至于轉移到了哪裏,只有我父親一人知曉。”吳遠痕沉聲說道。

曹玗希聞言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只要證據未被銷毀,一切就還有機會,吳遠痕盯着她看了看,“你還打算繼續查?”

“自然。”曹玗希說道。

吳遠痕擰了擰眉,“雖說皇命難違,可你要知道,若是查不出來,回了京皇上未必真的會對你如何,畢竟是密旨,定然不會大動幹戈為難與你。”

“可若是繼續下去,一但查出什麽,那便是風起雲湧,涉及皇族很難善了,到時若是皇上願意保你便罷了,若是推你做棄子,你可知後果如何。”吳遠痕壓着聲音說道。

曹玗希倒了一杯茶,“大哥,所謂富貴險中求,此事查清,便是大功一件,到時我便有了皇上的恩賞。”

吳遠痕的眉心擰成了川字,“你要什麽恩賞。”

曹玗希盯着那杯清茶,“我要皇上下旨,取消我與靖安侯世子的婚約。”

吳遠痕立刻瞪大了眼,猛然拍了下桌子,“你便這般不願嫁他,為此不惜如此涉險。”

曹玗希面色平靜如常,“我只是不願嫁人而已,我這一生便是要戎馬肆意,上陣殺敵,兒女情長并不屬于我。”

“可你有沒有想過,不是他也會是別人,你此番若是成了,讓皇上收回成命,下次呢,若是皇上在下旨,你當如何。”吳遠痕有些氣急的說道。

曹玗希卻神色淡淡,甚至挂上了輕笑,“我此番除了要與世子解除婚約,還會向皇上禀明自己願意一生不嫁,為我朝開疆擴土。”

“我是女子并非男子,功高震主也斷然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你說皇上是願意要一個歸于後院生兒生女的女子,還是願意要一個不懼生死,誓願戰死沙場的女将軍。”

曹玗希的話讓吳遠痕心底泛起了巨浪,他不由的盯着曹玗希看着,明明是個女子如今卻說出這般男子都不敢輕易說出口的豪言壯語。

他猛地灌下一口茶,平息了一番,“你,你這是何苦。”

“大哥,世間萬般皆有命數,這就是我的命。”曹玗希悵然的說着。

話雖然說出口,可方才的那個瞬間,她的腦海裏卻閃現了孟杭的臉,對方青山遠目,眉眼如畫,盤踞在她的心頭,久久不曾消散。

曹玗希壓下了心頭湧上的苦澀,自己早已決定孑然一身,就不該在對孟杭留有什麽癡念了。

吳遠痕自然是沒有看出她神情間的那抹黯然,心思轉了又轉,“既然如此,恩遠侯府也斷然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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