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少年時光,可憶不可追

江楚杭将密函拿了出來,“皇上,這是這幾日監察司在西北所調查到的信息,請皇上過目。”

周承業沉着臉走到了江楚杭面前,從他手裏抽走了密函,江楚杭緩緩開了口,“西北監察司曹誠與外人勾結,诓騙曹玗希前往西北城,誘使二皇子在曹玗希離營期間,起兵突襲。”

周承業翻看着密函,聽着江楚杭的彙報,垂眸看着他,“查清楚是與和人勾結了嗎?”

“曹誠受盡酷刑未曾吐口,混入營內之人,也已趁亂逃走,孫克已經伏誅。”江楚杭說道。

周承業聞言盯着他看了又看,“朕倒不知道,你何時會把沒查清楚的事,就這麽擺在朕的面前。”

“臣确實未查清,但二皇子的死與曹玗希并無關系。”江楚杭定定的說道。

“曹誠供詞中雖未表露是與何人勾結,可卻對派人暗中聯絡二皇子,之後命人送去跗骨青毒害二皇子之事供認不諱。”

“所以,你深夜前來,就是為了告訴朕,曹玗希不該殺,是嗎?”周承業眯着眼問道。

江楚杭閉了閉眼,“皇上,曹玗希雖有錯處,但,罪不至死。”

周承業聽完江楚杭的話冷哼一聲,“若朕定要殺了她呢。”

江楚杭聞言沉默了,周承業盯着他看着,“朕曾有意讓你們定下婚約,是你拒婚,如今朕要殺她,是你求情。”

“江楚杭,你來告訴朕,你有什麽理由替她求情。”

江楚杭閉了閉眼,久久無言,周承業眯了眯眼,擡手指着他,“朕就是太放縱你了,給了你天大的膽子,你敢夜闖皇宮,來給一個罪臣求情。”

“江楚杭,你以為朕的想法是你可以左右的嗎?”

周承業說着轉身背對着他,“劉成柏當朝承認是曹玗希指認并以死明志,曹誠所言乃是重刑之下吐口,不可信。”

江楚杭聞言閉了閉眼,“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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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你給朕滾出去。”

江楚杭聞言擡眸看了眼周承業,只見對方背對着他,江楚杭起了身,走出了門,來福公公迎了出來,“世子爺。”

江楚杭擡頭恍然間發現不知何時下起了雪,遠山飄雪,四起的寒風帶來了冬日的凜冽,他緩步走下臺階,突然他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撩起衣擺跪地。

來福見狀趕忙舉着傘跑上前,“哎呦,我的小祖宗啊,我的世子爺,這是做什麽啊。”

江楚杭揮手将來福手裏的傘打落一言不發的跪在雪地裏,來福公公見狀心裏火燒火燎的,他趕忙進了禦書房,“皇上,江世子在門外跪着,下雪了,世子爺身體弱,這……”

周承業聞言擰了擰眉,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沉默了半晌,“他愛跪就讓他跪。”

漫天大雪飄然而下,曹玗希站在牢中靜默的看着小窗外如墨染的夜空,他來的時候周身帶着冷氣,怕是如此折騰,回去之後就要病倒了吧。

江牧深匆匆趕來就看到江楚杭穿着單薄的衣衫跪在禦書房門外,身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雪,他幾步上前脫下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江楚杭擡頭,江牧深冷着臉看着他。

“父親。”

“簡直胡鬧。”

說完,江牧深又嘆了口氣,壓下了心底的煩悶,“天冷,快起來回去。”

“兒子今夜做了錯事,自願請罪。”江楚杭低聲說道。

見江楚杭如此執拗,江牧深深吸了一口氣擡步走上臺階,忽略了來福公公徑的阻攔直推開了禦書房大門,周承業坐在一旁的軟榻上,見江牧深前來,手中的棋子随意扔到了棋簍裏。

“今夜倒是熱鬧,你們都來了。”

“我原就知道你心狠,沒想到你會狠到這種地步,既然你并無意要處死曹玗希,何苦将要處死她的消息送到西北,引他回來。”江牧深沉聲問道。

“誰說,朕無意要處死曹玗希了。”周承業好笑的問道。

“因為她是安晴至交好友的獨女。”江牧深的一句話讓周承業變了臉色,臉色陰沉難看。

江牧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孩子也算你是我暗中看着長大的,她是怎麽一步步走來的,你我心裏都清楚。”

“終究你我也是對不住曹家,你當初要将她指婚給楚杭,是什麽目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對那孩子有什麽期許,我自然也知道。”

說着,江牧深看到周承業不發一言,只是自顧自的擺着棋局,他沉了沉臉色,“就因為你的消息,楚杭不眠不休了幾日,如今還跪在外面,你還有心思在這裏擺棋局。”

周承業擡眸看着他,随即扔了手裏的棋子,“朕讓他走,是他自己不肯走,朕沒讓他跪,是他自己要跪,他以為這樣就能讓朕改變主意了。”

“朕倒是不知道,他何時有了這樣的膽子,竟然敢忤逆威脅朕。”

說着,周承業眉頭一揚,看着江牧深,“說到底,他如今這樣,難道不是你對他太過驕縱的緣故。”

聽到周承業的話,江牧深忍不住冷笑一聲,“我可沒給過他如朕親臨的令牌,縱容他在宮內騎馬坐轎。”

“楚杭的性格一直都随了他的娘親,他娘親是個什麽性格,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周承業眉頭一動,江牧深嘆了口氣,“你我之間早有約定,如今你為何這般急切,我們早前就已說好不會……”

“玉不琢不成器,現如今這樣的事就能讓他如此穩不住,以後如何能夠擔起大任。”周承業眯着眼說道。

“你難道忘了,你像他這麽大的時候,不也幹過同樣的事,就算你要雕琢,也總有時間,何苦這麽激進。”江牧深沉聲問道。

他的話讓周承業突然愣住了,腦海裏不由浮現起年少時他曾經策馬揚鞭,日夜兼程只為确保她的平安。

那時的他也是那樣的奮不顧身過,可到最後,終究全都是虛妄,想要護的護不住,想要守的守不了。

曾經的年少時光,可憶不可追。

周承業随手捏起了棋盤上的棋子扔進了棋簍,“朕何時做過這樣的事了,那明明是你做的。”

“江侯爺沖冠一怒為紅顏,那還是段風流韻事呢。”

江牧深聞言擰了擰眉,周承業木然了臉,“讓他回去閉門思過,告訴他,朕不會殺曹玗希,但僅此一次。”

江牧深聞言深深的看了眼周承業轉身推開門,看到江楚杭仰頭看着他,江牧深從來福手裏拿過了傘,走到了他面前,“皇上答應不殺曹玗希,你且回去閉門思過。”

江楚杭仰頭看着江牧深,然後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緊閉的房門上,随即雙眼一閉昏了過去,江牧深見狀立刻将人背了起來,來福公公吓了一跳,趕忙讓人去請太醫。

周承業站在窗口看着門外有些慌亂的景象,半晌擡手捂嘴輕咳了幾聲,展開手掌,掌心裏是刺目的紅。

他深吸了一口氣緊握起了拳頭,“影展,把曹玗希帶來。”

禦書房外的事沒有因為夜色已深而減緩傳播,孫太後在聽了宮內太監複述了江楚杭深夜打馬入宮的事之後,眉眼微動。

“這小崽子越來越放肆了,若是再不加以管教,只怕日後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傳話給李默然,讓他看着辦。”孫太後說完便扶着一旁宮女的手起了身。

曹玗希被帶入宮的時候,已經是天明十分了,走在堆積白雪的地上,曹玗希吸進去的每一口氣都帶着寒涼,仿佛要凍住她的五髒六腑一般。

這條長長的甬道她曾經走過無數次,卻從未有一次像今天這般寒冷,擡起頭雪花飄落在臉上,帶來了一陣冰冷。

直到進入了禦書房,一股難言的暖意才驅散了她身上的冷,曹玗希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臣曹玗希,參見皇上。”曹玗希跪地恭敬的說道。

周承業轉身,還未張口,目光便定格在她挽起的發髻上,那上面插着的簪子讓他久久無法回神,直到曹玗希恍然擡頭,周承業才開了口,“聽說你要見了朕,才肯認。”

“臣是要認,但認的也只是臣擅離職守的錯失,不是毒害二皇子的罪責。”曹玗希一字一句的說道。

聞言周承業輕笑一聲,“你倒是分得清楚。”

說着,周承業眸光微閃,“曹玗希你的确是個好的統帥,但卻不是……”

不是什麽周承業沒有說出口,曹玗希與周承業對視了一眼,周承業繼續說道,“做事莽撞,行事思路不夠缜密,空有一身武藝,卻擔不起朕對你的期許,你與她相比,差太遠了。”

他(她)是誰?曹玗希有些疑惑的想着,不知為何,曹玗希從這話裏聽出了濃烈的懷念。

周承業深吸了一口氣,“你是沒殺二皇子,可劉成柏、莊青羽,他們都是因你而死,你到底為何要擅自離營去西北城,這其中的緣由,朕不說不代表朕不知道。”

曹玗希猛然擡頭,周承業一字一句的說道,“一時的錯失,造就了今日的悔恨。”

曹玗希聞言眼底震顫不已,周承業起身走到了她面前,“自大,自負,曹玗希,你太讓朕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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