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看得通透

“侯爺,醫仙孫景清今日入城,此刻應該已經到了靖安侯府外了。”無念有些興奮的說道。

江牧深聞言眼底的光亮一閃而過,他翻身上了馬,立刻快馬加鞭往回趕,今日早朝上的怒氣如今也煙消雲散了。

與此同時,曹玗希穿着一身素淨的湖藍色裙衫來到了靖安侯府外,思索了幾天,她還是想要來看看,哪怕只是站在門外也好。

因此,安頓好曹妍,她便獨自來到了靖安侯府外,方才來的一路,曹玗希已經聽到了街頭巷尾的議論,知道江楚杭所做的事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

她不知道江楚杭有沒有被怪罪,如今是否因為那夜的事病倒,可她也知道如今她沒有資格登靖安侯府的大門。

孫景清牽着馬來到靖安侯府外時,見一女子默默站在門前有些驚訝,當他目光觸及到對方頭上那柄簪子時,整個人眼底泛起了波瀾。

他牽着馬走了過去,“這位姑娘,為何站在靖安侯府外啊。”

曹玗希聽到身後有人問話便轉過身,見來人一身白衣,氣度不凡,稍微靠近隐隐還能嗅到絲絲縷縷的藥香,曹玗希微微後退一步,“公子是在問我?”

“□□,這靖安侯府外就你一位姑娘,不是問你,我是問誰?”孫景清好笑的問道。

曹玗希收斂了一下心神,“閣下誤會了,我……”

一陣打馬之聲傳來,兩人同時看過去,江牧深手持馬鞭翻身下了馬,大步朝他們走過來,曹玗希還沒來得及張口說什麽,江牧深便劈頭蓋臉的說道,“你怎麽才來。”

孫景清聞言哈哈一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些年躲在島上,想出來一趟也總要趕上天時地利人和,你派的人把信帶去,我就立刻出發,路上絲毫不敢耽擱,光馬我這都跑死兩匹了。”

看到人來了,江牧深的心也就放下了,他一轉頭看到了曹玗希,“你怎麽在這裏。”

曹玗希後退一步拱手道,“侯爺,我……只是路過。”

“哎,這位姑娘,我觀察你許久了,你在這門外站的時間可不短了。”說着,孫景清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江牧深往上看。

江牧深目光向上,看到了玉簪子,眉頭一動,終究嘆了口氣,“都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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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玗希遲疑了一下,孫景清跟背後推了一把,“姑娘,來都來了,哪有過門不入的道理,走走走,進去看看那個混小子是不是還活着。”

“你這嘴是不是少個把門的。”江牧深聽到孫景清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冷聲冷氣的說道。

“成,我說錯話了。”孫景清也是個混不吝的,看起來好像什麽也不在乎。

簡單收拾了一下,三個人便一同來到了江楚杭的院子,這還是曹玗希第一次來到江楚杭居住的地方。

一入庭院,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竹林,竹林旁擺着一張圓桌,桌上擺着一副茶具,看得出來他經常坐在那裏,就是不知道,每每獨處的時候,他都在想些什麽。

推開房門,一股藥香鋪面而來,尋常屋子從不會有這麽大的藥味,也就只有常年需要靠藥物續命的人,屋內才會有這般濃烈又驅而不散的藥味。

曹玗希的眉頭不自覺的擰了起來,孫景清和江牧深倒像是習慣了一般,走進裏屋,曹玗希便看到了躺在床上,一身白衣,閉着雙眼的江楚杭。

孫景清眉頭一皺走過去抓其他的衣袖,手腕處若隐若現的紅線,讓他眉頭擰在了一起,他仔細把了把脈,半晌嘆了口氣。

“我看你真的是把他慣壞了,他做了什麽不要命的事,你居然不攔着他。”孫景清沉聲說道。

江牧深嘆了口氣,“我若真能攔得住,何故半年前就托人去尋你。”

孫景清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負氣的甩了甩衣袖,“想當年,他身負重傷為了替他續命,他師父把一身內力都給了他,一命換了一命。”

“可殘心之毒修為越高,內力越雄厚,妄動內力之時便會催生此毒在周身游走,很多身中此毒之人最後身死皆是因為不通此道。”

“我當年用了半身修為封了他周身大穴,将他的內力壓制,如此,既可減少毒發時的痛苦,也可延長他的壽數。”

說到這,孫景清便是一臉的惱怒,“可你現在去試試,這小子不知何時強行突破,如今他的內力怕是恢複了七成以上,最近,更是頻繁妄動內力。”

孫景清盯着江牧深看着,“他這是在找死,一心求死之人,你把我找來,又有何用!”

江牧深臉色鐵青,半晌嘆了口氣,“天下之大,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救他。”

聽到這話,孫景清又是一陣氣惱,半晌他走到一旁坐下,“我便是有心救他,也要他自己想活。”

曹玗希聽着兩人的對話,只覺得耳邊一陣轟鳴,沒人比她更清楚江楚杭是為何妄動內力的,那一次次的搭救,都是賭上了他的命。

難怪,他們第一次遇到,那土匪頭子有心試探卻未曾探查到他的內力,自己那時還真以為他是個毫無內力的文弱書生。

夜闖尋芳閣,他明知道不可妄動內力,卻還是在危機關頭讓自己先走,之後,他為了救自己更是一次又一次的涉險。

曹玗希閉了閉眼,突然屈膝跪地,孫景清眼底一跳,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你,你這是做什麽。”

“他會活下去,他答應我了。”

“不,就算他不想活了,我也會終我一生,拖着他拽着他,活下去。”曹玗希定定的說道。

孫景清聽着這話,轉頭看了眼江牧深,只見江牧深臉色沉沉半晌嘆了口氣,“你起來。”

曹玗希筆直的跪在那裏,“侯爺,能允許我在侯府叨擾幾日嗎,等他醒了,我就離開。”

江牧深聞言沒有說什麽,孫景清想了想,“姑娘,我這少個護法的,你可願意幫忙。”

曹玗希聞言擡起了頭,眼底帶着希冀,“願意。”

對于孫景清的安排,江牧深沒有同意但也沒有不同意,就這樣曹玗希得到了一個在靖安侯府小住的機會。

“去把藥煮好,記得看着火候。”

“一會兒,我要施針,你過來護法。”

曹玗希每日都會按照孫景清的要求去做,無論是煮藥、護法還是守夜,她都親力親為,從沒說過一句推托之詞。

短短幾日,她整個人便瘦了一圈,孫景清見她臉色實在是有些難看,抽空給她把了把脈,半晌他忍不住責備道,“你們一個又一個的,小小年紀都這麽不惜命。”

曹玗希聞言低了低頭,孫景清靜默的看了看她,“你思慮過深,過剛易折的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懂,今夜你去休息吧,用不着你守夜。”

“我……”

“他醒了你就走,可若是你出了侯府大門就倒地不起,不也是在平白讓人擔心嗎,去休息。”孫景清勸到。

曹玗希聞言只能去旁邊的暖閣休息,孫景清走到江楚杭的床邊,“人走了,你早就醒了吧。”

江楚杭随着他的話睜開了眼,随即坐起了身,“我以為你不會再來管我這個不肖徒弟了。”

孫景清擡手在江楚杭額頭上點了一下,“如果可以,我倒真是不想管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我曾經的囑托你但凡記得一個字,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

“那,師傅打算怎麽做。”江楚杭問道。

“如今,你有兩條路可以走。”

孫景清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江楚杭的臉色,“我把封住的穴位解開,我手裏有天下至毒的黑巫蠱,以毒攻毒可以讓你如常人一般生活,不用在忍受每月的折磨。”

聞言,江楚杭輕笑一聲,“世間若是有這麽好的事,殘心就不會成為天下至毒之首了。”

“你倒是看得通透。”孫景清無奈的說道。

“這法子雖然有效,可最多半年,半年之後,蠱毒反噬,就是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

“聽起來還不錯,最起碼,還能如常人一般活半年。”江楚杭笑着說道。

“好什麽,這是一條死路,我說給你聽,不是讓你選的。”孫景清惱怒的說道。

江楚杭擡眸看着他,“那,我的生路呢。”

看着江楚杭眼底毫無光亮,孫景清心口湧出酸澀,“壓制內力,好生休養,一年以後,還可以跟之前那樣,只要你不妄動內力,不同他人以內力相拼,不做一些找死的事,活個十年八年不成問題。”

“師傅,你見過中了殘心之後,活得最久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了。”江楚杭說到這裏,自己都笑了。

“我胸口的刀傷,你看到了?”

提起這個,孫景清就心口一滞,那樣的傷口他不止在一個中了殘心的人身上見到過,甚至有很多人到最後都是一刀斃命的。

“師傅,你知道我在下手的時候,想的是什麽嗎?”江楚杭平淡的開口。

“我回想起了,我這一生,為什麽我要從生到死與這樣的痛苦為伴,延長我的壽數,也許是你們很多人的想法,但卻不是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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