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自尋死路

“說實話,師傅你還是知道我的,不然你也不會把那個死路,說給我聽。”

孫景清啞然,他的确知道,江楚杭心底比誰都希望能夠擺脫殘心,像正常人一樣或者,哪怕生命步入倒數。

“我知道,但我不會縱容。”

孫景清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那位姑娘,曾跪在我面前,向我保證,她會用餘生拖着你,拽着你活下去,她說這是你答應她的。”

江楚杭眼底微顫,孫景清盯着他看着,“那姑娘不眠不休了幾天,早就心力交瘁了,你既然把你母親的簪子給了她,想來她在你心裏也是不一樣的吧。”

江楚杭眼神閃躲了一瞬,孫景清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殘心之毒,你師父我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定會找來解藥,在此之前,你沒有選死路的權利。”

說着,孫景清便轉了身,他向前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孩子,你怎知你的痛苦,不是他人的痛苦。”

江楚杭仰面躺倒在了床上,擡手附在了心口,半晌他起了身走到了一旁的暖閣,看着那個蜷縮在塌上的人。

曹玗希睡得并不安穩,她眉頭緊皺,江楚杭走到了一旁的桌邊,拿起了暖爐旁的盒子,從裏面挑了點熏香放到了暖爐裏。

安神香,凝氣安神,能夠讓人擺脫夢魇,一夜好夢。

江楚杭轉過身走到了塌邊,迎着昏暗的燭火他有些小心的看着曹玗希,這個人比之前瘦了好多,目光中對方發間的白色讓他眸色變深。

江楚杭擡手輕輕的在她發間劃過,挑起了那白發放在指尖輕攆着,“何苦。”

江楚杭的眼底帶着缱绻的溫柔,他不知道曹玗希是何時進入他的心裏,他們的初遇雖是意外,可之後的重逢便是他的算計,他們的相處是他的謀劃,可他們的相知相許,卻不在他的計劃裏。

江楚杭半晌微微探身,一點點的靠近,眉眼間帶着小心謹慎,直到在曹玗希的額頭落下一吻,若此刻曹玗希睜眼,定能看到那滿眼的溫柔,足以比拟天際的點點凡塵。

推開房門離開,江楚杭徑直去了江牧深的書房,見到江楚杭進門,江牧深将手裏的折子随手扔到了一旁,“醒了。”

江牧深起身将屋子裏的窗關上,幾步走到軟塌旁,将暖爐往江楚杭身邊挪了挪,“你昏睡這幾天了,宮裏的太醫來了一波又一波,剛才景清說你醒了,我就讓太醫回去複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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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江楚杭并沒有多說什麽,“父親,打算怎麽安排她。”

雖然沒明言可江牧深卻立刻反應過來江楚杭說的是誰,他深吸了一口氣,“你為什麽不先問問,你深夜打馬入宮,夜闖刑部大牢的事。”

“皇上不是已經讓我在府禁足了嗎?”江楚杭毫不在意的說道,似乎當真沒把這件事挂在心上。

“那你也不問問你的病。”

“師傅已經與我說過了,況且,這幾年來來回回我也聽了不少了,還有什麽好問的。”江楚杭笑着說道。

跟李默然鬥法,江牧深能把人堵的啞口無言,可對上江楚杭,他卻總是無話可說,“皇上下旨把曹玗希貶為了庶人,答應她只要她能查清楚二皇子的死因,就給她官複原職。”

“呵。”

聽到江楚杭的冷笑,江牧深嘆了口氣,“畢竟死了個皇子,事情尚未查清,能讓她活着出來,不容易了。”

“沒了鎮遠大将軍的頭銜,沒了将軍府,她一個人,能去哪兒?”江楚杭問道。

“去哪,都好過在牢裏等着被暗害,莊青羽的死不就是有人授意的。”江牧深說着看向了江楚杭。

“你如果不是早想到了這點,又為何會風雨兼程,夜闖刑部大牢,之後又夜闖宮門。”

對于江牧深的話江楚杭沒有言語,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在知曉青羽被折磨致死之後,他有多擔心曹玗希等不到他回京,他又有多害怕再見面時只剩草席包裹的屍體。

“她的去路,你不是早就替她盤算好了。”江牧深盯着江楚杭看着。

江楚杭眉頭一挑,江牧深便冷哼一聲,“別跟我這裝傻,她頭上的簪子,那可是你娘的遺物,你現在給了她,不就是給了她一條退路嗎。”

江楚杭聞言笑了笑,“既然父親知道,那之後的事便擺脫給父親了。”

“你真不打算在她臨走時見見她?如果她接受了我的建議,你們何時能夠再見,就難說了。”江牧深說道。

江楚杭起了身,微微一笑,“那就請父親替我帶句話,既已定約,絕不反悔。”

回到房間,江楚杭披着披風站在了窗口,他眉目清遠的望着遠方,人生短暫,苦樂繁多,茫茫天地間,竟也有了讓自己想要停下的風景。

次日一早,曹玗希起身時發現天已大亮,想起了還沒給江楚杭熬藥便匆匆起了身,剛推開門,無念便迎了上去,“曹将軍,我家侯爺有請。”

“我已經不是鎮遠大将軍了,以後叫我曹玗希吧。”曹玗希一邊說着一邊跟着無念往江牧深的書房走去。

曹玗希進了門,江牧深已經沏好了茶,他朝曹玗希招了招手,“過來坐。”

曹玗希思忖了一下擡步走了過去,“侯爺。”

“今天找你來是想告訴你,楚杭醒了。”

聽到這話,曹玗希眼底瞬間泛出了光亮,江牧深盯着她看了看,暗自嘆了口氣,“按照之前的約定,你該走了。”

曹玗希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江牧深便接着說道,“你想好之後要去哪了嗎?”

曹玗希垂了垂眸,“我需要調查一些事。”

“二皇子被害的事?”江牧深問道。

曹玗希擡起頭,“侯爺為何……”

“我為何會知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你現在的情況,貿然去查,就是自尋死路。”

“如果我所料不錯,你一定打算先去找李成柏的家人,畢竟按照他跟你父親的關系,他不會無緣無故的背叛你,除非是他被威脅了。”

“作為一個軍醫,常年征戰在外,能夠威脅他的恐怕只有他的家人。”

曹玗希聞言點了點頭,她确實打算去找找李成柏的家人,看看他們現在的情況,以此來找到一些證據。

江牧深輕笑一聲,“孩子,你還太年輕,你有沒有想過,你我都能想到的事,下手的人會想不到嗎?”

“不瞞你說,李成柏剛倒戈我便派人去查了他的家人,已經全死了,隔了一天,我派人暗中探查,他們家的那座小院裏早就埋伏了人馬,只等上門之人自投羅網。”江牧深沉聲說道。

曹玗希也想到過這一點,可如今若是無法從李成柏這裏探查,其他的點就更難入手了。

臨走前,左老将軍曾說要探查曹家軍,可如今卻也是毫無訊息,想必,那日那人早就趁亂逃跑了,天地渺渺,如何還能尋得到。

“能夠做的如此幹淨利落,破綻又豈是那麽好查的,讓你查真相是假,保你的命是真。”江牧深說道。

曹玗希擡眸與他對視,“侯爺的意思是?”

“鄭財作為刑部尚書,若非有人授意,他如何會對莊青羽下此毒手,你以為他就絲毫不擔心,日後有人參奏他屈打成招嗎?”

“據我所知,他對那沐陽都還未曾動手,你自然也是想到了,才會匡着鄭財要面見皇上。”

“在事情并未查清的情況下,皇上下旨放了你,便是默認了你非兇手,免了你的官職,你便不再是手握兵權的曹玗希,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又有何理由非殺了你不可呢。”

江牧深的話讓曹玗希深吸了一口氣,所有的疑惑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可她還是有一點不明白,“皇上為何?”

江牧深擡手指了指她頭上的簪子,曹玗希擡手摸了摸,“你知道這簪子的由來嗎?”

曹玗希搖了搖頭,江牧深笑了笑,“這是成安公主的信物,是楚杭手裏唯一的一件屬于他娘親的東西。”

曹玗希摸過玉簪的手指突然熱了起來,她眼底輕顫着,她曹玗希如何值得這樣珍貴的東西。

江牧深倒了杯茶推過去,将曹玗希的驚詫看在眼裏,“既然給了你,那你就戴着。”

“侯爺,我……”

江牧深擡起手制止了曹玗希的話,“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如今,我這裏有條路可選,但選不選在你。”

“在北原隔海之處有一座小島,島上有一隐世門派,名曰靜心閣,那裏的閣主與楚杭的娘親是故友,你帶着簪子前去,她應該會收你為徒,你可以在她那裏潛心修習。”

“只不過,那地方遠在海外,去了何時能夠回來,可就說不準了。”江牧深說道。

聽到這話,曹玗希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從哪一點看,這條路都是上佳之選,遠離京城,日後再回來,變早就物是人非,有沒有人還會記得她都兩說。

低頭想了想,曹玗希起身跪地,“曹玗希,拜謝侯爺。”

江牧深輕笑了一聲,“你真的想好了?”

“是,只是在離開前,能否讓我在見他一面。”曹玗希抿了抿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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