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甜不甜

“我身上本就有殘心,加上那飯菜裏的毒,很快我便毒發至心脈,我師父只能發出信號,通過靜心閣在各地的暗樁去尋孫景清。”

“為了讓我能夠撐到孫景清來,我師父将他畢生的內力都傳給了我,一直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江楚杭說到這裏輕閉了閉眼,曹玗希偏頭看着他,眼見一顆淚從他的眼角滑落,曹玗希的手緊緊的攥起。

“我活下來了,卻背負了我師父的一條命,而當時西北已經徹底亂了,當我有力氣下床的時候,聽到的便是曹家軍被圍攻。”

說到這裏,江楚杭看向了曹玗希,“曹家軍當年的事,與我有關,如果不是我非要跟着師傅去西北,他就不會死,如果他還活着,曹家軍也不會死傷慘重,身陷重圍。”

曹玗希聞言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江楚杭微微搖了搖頭,“我師父臨死前告訴我,他手裏有一只虎狼之師,乃是天子親衛,那是我娘親手創建的,手持我娘的簪子便可號令他們。”

曹玗希恍然間想起了她從吳遠痕那裏聽到的話。

“或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吧,就在我們絕望的關頭,有一個人立馬狂奔,一人一槍殺了進來。”

“根本不是援軍,那人穿着黑色鬥篷,周身包裹在黑衣裏,面容也遮了起來,根本看不清模樣。”

“在他身後跟了一只千人分隊,他們從側翼突圍,勢如破竹,我從未見過這般殘虐的虐殺,他們的出現讓敵軍震顫不已。”

“也正是他們的到來讓我們有機會可以逃脫,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監察司直屬的衛軍騎,為首的人便是如今的監察司統領。”

随即,曹玗希又記起了孫景清曾經講過的過往。

“想當年,他身負重傷為了替他續命,他師父把一身內力都給了他,一命換了一命。”

“可殘心之毒修為越高,內力越雄厚,妄動內力之時便會催生此毒在周身游走,很多身中此毒之人最後身死皆是因為不通此道。”

“我當年用了半身修為封了他周身大穴,将他的內力壓制,如此,既可減少毒發時的痛苦,也可延長他的壽數。”

當年,他才經歷了失去師傅的傷痛,周身大穴被封,內力被壓制,他怎麽敢在那樣的情況下,帶着人馬強行突圍。

江楚杭看着曹玗希有些怔愣的樣子,掙開了她的手反手握住了,“衛軍騎是皇家親衛,不可擅自出戰,加上我當時脫離戰場沒多久便病倒了。”

“等我醒了,我才知道曹老将軍失蹤,生死不明。”

“當時所有人都勸我回去,回到靜心閣,繼續無憂無慮的活着。”

“可我卻不想再這麽活着了,我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和我親近的人一個一個的都會離開我。”

“我也要找到曹老将軍,無論生死,我都要找到他,給他的家人一個交代。”

說到這裏,江楚杭微微垂下了頭,“我接手了監察司,當時我年歲不大,內力被壓制,身邊除了跟我一同長大的蕭莫和無念,在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監察司的起源其實是一個江湖組織,裏面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我師父趙岚是靠着一身的武藝讓他們歸順。”

“而我,則是靠着心狠無情,才坐穩了這個位子。”

“從我上位,監察司內便流傳出一句話,一入監察司,半生見閻王。”

江楚杭仰頭看着天邊的明月,“我最終還是活成了,我娘和我師父最不願意看到的樣子,一個滿手是血,再也洗不幹淨的人。”

說着,他看了眼曹玗希,“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也一直在調查你,在成州匪患的時候,你我雖然是偶遇,可之後便是我有意與你接觸。”

“我有愧于我師父,有愧于曹家軍,有愧于你。”

曹玗希眼底帶着晶瑩,她不想聽到江楚杭說這樣的話,明明這一切并不是他的錯,他卻背負着自責和愧疚,一直以來都在掙紮。

“如果可能,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是監察司統領,不想讓你知道,我是個手段殘忍的人。”江楚杭說着松開了手。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可以……”

“我不走。”

曹玗希忍着湧上心頭的酸澀,啞着嗓子開口,“你是不是認準了我知道了這些就會離開你。”

說着曹玗希便起身走到江楚杭面前,彎腰與他額頭相碰,“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也沒有變成讓他們失望的人。”

“一直都是他們的驕傲,是他們最疼愛的人,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江楚杭擡手抓着曹玗希的手,緊緊的握在手裏,緩緩的閉上了眼,淚水滑落,曹玗希閉了閉眼在他額頭上落下了一吻。

滿園清輝,滿天繁星,滿心疼惜,滿眼獨你。

左府偏院

無念端着湯藥走進院子便看到曹妍正在舞劍,淩厲的劍花揮落肩膀的刺疼讓她額頭冒出了冷汗,無念低頭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打在了曹妍的手腕上。

劍落地,曹妍看向了無念,“你做什麽。”

無念面無表情的把湯藥端了過去,“急功近利,就你現在這狀态,就算練一千次一萬次,也根本毫無用處。”

聽到這話,曹妍咬了咬牙,紅了眼眶,“是,我是沒用,只會拖後腿,我就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我看着青羽在我面前死去,我毫無辦法,我看着主子被圍攻,我也毫無辦法,陪着主子來西北,還受了傷,拖累了大家。”

曹妍說到這裏,聲音裏已經帶上了顫抖,無念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他放下了碗走到曹妍面前撿起了劍。

随即,他擡起胳膊将曹妍摟進了懷裏,曹妍愣住了,她才回過神,無念已經松開了這個懷抱,手裏拿着她的劍。

“你這劍法是在靜心閣學的,這套劍法我也學過,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聽到這話,曹妍立刻來了興趣,她擡手擦了把臉,“你說真的。”

“真的。”

次日一早,曹玗希睜開眼翻了個身看着身旁的江楚杭,擡手在她的鼻尖上點了點,然後笑着準備收回手的時候,被江楚杭抓着胳膊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江楚杭的視線滑落,定格在曹玗希的唇上,他微微靠近,兩人的呼吸彼此糾纏,唇齒相依間,是兩顆逐漸靠近的心。

曹玗希換好衣服離開,孫景清才端着藥走進院子,他看了眼江楚杭,“喝藥。”

“師傅,昨天是你故意的。”江楚杭無奈的說道。

“比起你故意被俘,我這點故意算得了什麽。”

“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麽過的嗎,讓自己時刻活在危險裏面,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根本經不起你這麽折騰。”孫景清有些惱怒的說道。

“監察司在鳳栖國探查了這麽久都沒有找到那座地牢的消息,想要找到它的位置,必然需要依靠一些特殊的手段。”

“所以,你就用自己當誘餌,你就沒想過,曹玗希如果不肯救你,你會如何。”孫景清沉聲問道。

江楚杭聞言沉默了,孫景清盯着他看了看,“當年趙岚身死,你一意孤行我攔不住你。”

“如今你想做什麽我不想知道,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咬着牙也要活下去。”

看着孫景清轉身要走,江楚杭開了口,“師傅,我娘當年有沒有……”

“沒有。”

孫景清說着微微仰頭,閉了閉眼,“你娘當年從未說過要打掉你,她連藥都不肯喝,你現在有多疼,你娘只會比你更疼。”

曹玗希在路過別院的時候聽到了裏面打鬥的聲音,她走到院外向裏看,便看到無念正在和曹妍對練。

兩人分持一劍,細看不難發現他們用的是同一套劍法,而這套劍法曹玗希倒是很熟悉,她眉頭微動,看着無念将曹妍的劍挑開。

“這次比昨晚好很多了。”無念利落的收劍。

曹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眉頭一揚,“繼續。”

無念卻擡步走到了圓桌旁拿起了湯藥,“你傷還沒全好,喝藥。”

曹妍盯着那黑乎乎的湯藥眉頭擰了擰,半晌擡手接過仰頭喝了進去,苦澀的滋味讓她眉心擰成了川字,還沒等她從苦滋味裏回神,嘴邊便被塞了個東西。

她下意識的張嘴含住,一股甜味瞬間沖散了苦澀,她眨了眨眼看着無念,“好甜。”

無念微微勾唇,“甜的話,下次喝藥我在給你準備。”

“好。”

說着,曹妍偏頭向外一望,就看到曹玗希正抱着胳膊靠在院門那裏,笑着看着他們,曹妍立刻跑了過去,眼底發亮,“主子。”

無念見狀幾步走過去,拱了拱手,“曹将軍。”

曹玗希笑着打量了一番,“我就是路過,碰巧看到你們倆在練劍,就沒打擾。”

曹妍聞言笑着點頭,“無念說他學過靜心閣的劍法,我們就一起練劍。”

曹玗希看了眼曹妍,點了點頭,“這倒是巧了,那我就把曹妍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無念聞言眼底一閃,半晌拱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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