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帝後交換身體後43
顧大學士能夠位居一品,顯然也很有幾把刷子,年少時候也曾經是風流才子、滿腹經綸。
李雲娘這事兒本就傳奇,再經他妙筆生花加以潤色,焉有不火爆的道理。
第一次上演的時候,去的人就擠滿了戲園,外邊還有人搭着梯子趴在牆頭上看,再之後數次演繹,場場爆滿,人氣極高,等到天子下诏叫演得最好的戲班子進宮給上了年紀的太妃們表演之後,更将這股熱潮推上了頂峰。
諸多觀衆裏邊兒,有的人純粹是看熱鬧,興致勃勃的觀看完,這事兒就結束了,有的人只是無聊,看出戲消磨時間,還有人是為了交際——這出戲近來這麽火,出門做客朋友們都會提起,不去瞧上幾眼,見了面都不知道人家在讨論什麽。
還有人懷着逗樂子的心情去看戲,沒曾想看完之後卻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誰呢?
興平侯夫人王氏。
王氏的娘家是太原王氏的一支,極為顯赫,後來嫁入侯府,成了侯門主母,也頗體面。
只是人生際遇風雲變幻,先帝之時,興平侯府因為牽涉到奪嫡之變而被奪爵,因為那場風波牽連太大,王氏唯恐禍事蔓延到娘家身上,謝絕了父親替自己活動一二的提議,帶着孩子同丈夫興平侯一道被流放去了嶺南。
從前在侯府時,王氏與丈夫固然相敬如賓,只是細細想來,卻也少了幾分纏綿愛意,更多的卻是敬重與扶持。
興平侯雖有幾個通房和妾侍,但也會給妻子該有的尊重,不過多幹涉內宅之事,王氏也會盡妻子的本分,替丈夫打理後宅,相夫教子。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會像其他的勳貴夫妻一樣,維持着面上的和諧過完一生,但是突如其來的□□改變了他們的一生。
這場原本因貴族利益聯姻而生的婚姻,在夫妻二人患難與共時發生了變化,興平侯與王氏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情趣相投,剝去富貴的外殼,困窘落魄之時,才更加能夠體會到這種來自思想上的共鳴。
相濡以沫的感情沒有換來足夠圓滿的結局,嶺南多瘴氣,王氏的獨子夭折了,她抱着兒子的屍身痛哭不止,若非她還有丈夫,還有女兒,怕不是立時就要跟着去了。
興平侯同樣痛心于白發人送黑發人,見妻子哭得肝腸寸斷,到底強撐着撫慰于她,又上山采木,親自為兒子制作棺椁。
他們在嶺南生活了五年之久,終于等到了大赦,東風重新壓倒西風,天子的目光重新投注到興平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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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位重新被賜還,被流放數年的罪人搖身一變,又成了榮耀萬千的一品君侯,侯府門前再度車水馬龍,往來的賓客很快絡繹不絕,但是王氏死去的兒子,卻再也回不來了。
嶺南的瘴氣摧毀的不僅僅是侯府唯一的嫡子,還有王氏的身體,回京之後興平侯請了諸多名醫為妻子診脈,大夫們連連搖頭。
王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消息傳出之後,最得意的莫過于後院的錢姨娘,原因很簡單,嫡子殁了,興平侯膝下就只剩下她所出的一根獨苗,不立他該立誰?
雖說王氏的确是嫡妻,但王氏的兒子已經死了,這偌大的侯府,日後必然是她和兒子的囊中之物,即便有嫡庶之分壓制,可侯門深似海,王氏一個人無依無靠,僅剩的女兒也要靠繼承侯府的庶兄撐腰,王氏難道敢對自己充什麽主母的款兒?
錢姨娘由是行事愈發張狂。
王氏卻不與她相争,只将此事告知興平侯,靜待丈夫處置。
興平侯聞訊之後勃然大怒,馬上就把自己膝下僅剩的一個兒子過繼出去了。
錢姨娘傻眼了!
王氏也沒想到丈夫會這麽做。
因為她知道——被那場流放摧毀掉的不僅僅是她,還包括丈夫,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此事不曾廣而告之罷了。
錢姨娘所出的那個孩子,是丈夫在這世間僅有的兒息了。
王氏驚愕交加,興平侯卻嘆道:“咱們這輩子也算經過大風大浪了,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把當下過好就夠了,何必去想來日。我此生虧欠你太多,哪裏能因為後世虛無缥缈的祭祀,叫你和窈娘今生不安。”
王氏默然良久,終于紅了眼眶:“那,那就在族裏過繼一個吧。”
興平侯仍舊搖頭:“過繼來的孩子有父有母,怎麽會真心以父母事你我?財帛動人心,爵位更是如此,人性哪裏經得起考驗。我們也不是沒有孩子,把窈娘教養好,為她尋個良人,順遂過一輩子,這就很好。”
王氏含淚應了聲:“好。”
興平侯果然沒有收養繼子,只同妻子一道将幼女窈娘撫養長大,不拘着她讀什麽詩書,只求身體康健,無病無災,也便是了。
只是王氏每每想起丈夫為此所舍棄掉的後世祭祀和先祖留下的爵位,便覺愧疚良多,虧得興平侯與其女窈娘不時規勸,方才罷了。
這日在戲園裏看了這麽出戲,別人出去的時候都是興致盎然,只有王氏眉頭緊皺,滿腹憂思。
婢女們見狀還當夫人是遇上了什麽事,有心去問,王氏卻無心應答,随口敷衍幾句,便吩咐人回府。
到了晚上,興平侯從官署歸家,剛進門就被王氏打發人請了過去,問他說:“你可知道李雲娘?”
又補充說:“就是為父張目,顧大學士幫着遞了奏疏的那個李雲娘。”
興平侯先是一怔,旋即失笑:“知道啊,陛下曾經宣召過她,我還見過呢,是個很飒爽的姑娘,同咱們窈娘有得一拼。”
王氏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她抿住嘴唇,幾瞬之後,終于伸手去掐住丈夫手臂,低聲道:“陛下下旨,特許這個李雲娘承襲了她父親的官位呢,即便是降了一階,也是承襲了呀!夫君,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叫我們窈娘承襲你的爵位呢?”
她緊張的看着丈夫,近乎哀求的向他訴說:“哪怕是降一級也好啊!雲娘可以,沒道理我們窈娘不可以的!”
興平侯聽得愣住,回過神來之後,臉色慢慢的變了。
“叫我想一想。”
他面露沉思:“叫我好好想一想。”
同樣的事情,還在不同的地方源源不斷的發生。
這天下太大了,想鑽空子的人太多了——是的,這就是鑽了制度的空子。
這誠然是個封建的時代,這誠然是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這誠然是個男人掌握了話語權的時代,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的确會有女人借助父權和夫權,鑽這個男尊女卑時代的空子。
能夠繼承家業的兒子是很珍貴,但是女兒也是自己生的啊,兩個選擇丢到面前去:
第一個,叫女兒繼承家業。
第二個,叫庶子繼承家業。
你選哪個?
咋的,你從那個小妖精肚子裏爬出來,就是因為比我女兒多個幾把,就能越過我女兒,拿走大頭家産,置我于無物?
從前是沒得選,只有第二個選擇,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李雲娘可以女承父業,沒道理我女兒不可以啊!
偌大的天下,總會有娘家勢強、夫家勢弱,只生下女兒,卻沒有誕下兒息的女人的。
偌大的天下,也總會有心疼女兒,想叫外孫女過得好一點的外家。
女婿的家業留給我外孫女,跟留給女婿跟別的女人生的兒子,那能一樣嗎!
興平侯在心裏邊盤算着叫女兒承繼爵位的可能,只可惜無論怎麽想,都覺得這可能性微乎其微。
即便是降等承襲,叫女兒做個伯爵,這可能性也小的可憐。
可是……
他翻個身,忍不住想:要是真的能實現,那該有多好啊。
窈娘繼承了爵位,就不必擔心來日沒有兄弟扶持,受制于夫家,她有屬于自己的一份家業,可以挺直腰杆說話,如果丈夫對她不好,馬上就可以把那個王八蛋打出去……
再想想,李雲娘能做到,沒道理我們窈娘做不到啊。
興平侯就開始咂摸這件事。
李雲娘能降級承襲父親的官位,是因為她的父親于國有功,是因為她曾經上陣殺敵、身負功勳,是因為她忠孝雙全,是個難得的奇女子……
而這些達成條件,他也不是不能經營一下的嘛!
只是除了他這個父親必須要做出的貢獻之外,窈娘也必得有能拿得出手的功績才行啊,否則何以服衆呢。
興平侯就這麽思慮着進入了夢鄉。
而這,也是芈秋想叫他們做的事情。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想在男人掌控話語權的時代裏叫女人繼承爵位,就要求這個女人必須有拿得出手的功績,能夠堵住天下人的嘴,叫她在風中獵獵作響,給天下女子充當一面旗幟!
她當然可以下诏準允無子的勳貴們以女襲爵,但這種诏令根本就是無根浮萍,随便來一陣風,就會被吹散。
只有自己親手打下來的爵位,才能坐得住、坐得穩,而一種思想的崛起、一股全新政治力量的形成,靠的必須是無數同盟勠力同心,齊頭并進!
芈秋播下了種子,便不再理會此事,任由它去破土發芽,自己每日在宣室殿看完奏疏,便往椒房殿去陪伴皇帝。
懷胎八月,皇帝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莊靜郡主重新住進宮裏,打算在這兒陪伴皇帝生産,直到他坐完月子再離宮返家。
較之前幾個月,皇帝的身形稍稍豐腴了一些,只是在巨大肚腹的襯托之下,并不十分明顯。
莊靜郡主對他關懷備至:“孩子動的勤了,你夜裏睡得安穩嗎?吃的香不香,有胃口嗎?身上可還有什麽不适?”
皇帝坐在塌上,臉頰有些浮腫,帶着些虛補過度的紅暈,先說了句“都好”,又忍不住道:“就是腳總是腫,還有腰疼背疼,一抽一抽的疼——”
他比劃了一下位置:“大概是這裏。”
莊靜郡主看了眼,便很有經驗的道:“這都是正常的,沒事。腳腫的話就多叫人給你按按,少下地走路。背疼也是正常的,你想呀,一個正常人挺着這麽大的肚子,身體哪裏承受得了?負擔着這麽大的重量,肩背自然難受,多躺躺就好了。”
再說起腰疼來:“大概是産期臨近,骨頭開始活動了,都是正常的,忍過去就好了。”
皇帝忽然聽到一個了不得的消息,悚然道:“什麽?骨頭開始活動了?!”
“是呀,骨頭不開,怎麽生孩子?”
莊靜郡主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還伸手比劃了一下:“就是這裏,等你生産的時候,這幾塊骨頭打開,孩子才好出來啊。”
皇帝頓覺毛骨悚然:“蛤?!”
莊靜郡主被他給逗笑了:“你這孩子,都是當娘的人了,怎麽還糊裏糊塗的?”
見內殿無人,她方才低聲科普道:“你想啊,小孩子的腦袋大概有張開巴掌那麽大,那地方才多小?傻孩子。”
皇帝:“……”
為什麽床上忽然間出現了另一個我?
噢,原來是我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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