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還沒生還沒生!(帝後交換身體後46

徐太傅從工地出去,官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急匆匆進了宮,唯恐天子不允,開口就拿捉襟見肘的財政說事。

“開礦不要錢嗎?冶煉不要錢嗎?木材不要錢嗎?人工不要錢嗎?老臣也知陛下近來有意增加商稅,只是這些許商稅于國事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再則,若是逼得緊了,更有殺雞取卵之嫌啊——”

讀過聖賢書的人,講學授課的時候,誰會把金銀俗物放在第一位?

可真正辦起事來,聖賢書派不上用處啊,就得是真金白銀才能見效!

徐太傅有手腕、有魄力,老當益壯,可是幾層buff加上去,也礙不住一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興平侯把自家籌備出來的數目往上一說,他差點饞得流哈喇子,進宮路上打了好幾條腹稿,唯恐天子反對。

芈秋被他這做派給逗笑了,倒也不說虛話,思忖幾瞬之後,便颔首道:“興平侯夫婦固然有愛女之心,其中也不乏有忠國之義,若其女當真有這等膽氣和本領,事成之後,與一個伯爵之位倒也使得。”

徐太傅自有計較:“老臣的意思是,尋個時間見此女一面,若是可造之材,巨輪造就、揚帆出海之前,便叫她拜個良師,學些本領上身,若不堪造就,便安排幾個老成持重的副手,上船之後将人架空,做個傀儡人物也便罷了。”

出海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行的——別說是帶着朝廷的船隊遠下重洋,随随便便找個人乘一艘漁船,帶幾個人出海打漁,有幾個能平安無事的回來?

徐太傅親自主持此事,深知天子在這上邊耗費了多少心力、投入了多少金銀,出海一事又涉及到天朝上國的顏面與遠征重洋的國策,如果這個窈娘靠不住,就算興平侯砸上幾千萬兩白銀,這樁買賣也是絕對做不得的!

芈秋素來知曉徐太傅老謀深算,并不懷疑他的能力,只是着意提了一點:“太傅還是先去見一見興平侯之女,掂量一下她的成色吧,若可堪大用,便同興平侯聯名拟一份奏疏遞上來。朕倒覺得,有心往你手裏邊兒送錢的,怕不只是興平侯一個人呢!”

徐太傅聽得狐疑:“滿朝勳貴,也只有興平侯夫婦唯得一女罷了,除了他們夫妻倆,還有誰會願意在這上邊投錢?”

芈秋只是笑:“屆時自有分曉。”

……

徐太傅匆匆入宮,又匆匆離去,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就重新回到了興平侯面前。

興平侯在工地等的心焦,繞着屋子轉了又轉,鞋底都磨平了幾分,見徐太傅回來,忙迎上前去,滿面殷勤:“太尉,陛下可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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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傅興沖沖道:“大功告成!”

不等興平侯臉上的喜意徹底綻開,他便直截了當道:“令媛呢?可方便過來一趟?”

興平侯早有準備:“小女正在外邊兒等候,太傅有召,豈能不來?”

馬上打發人去請女兒過來。

徐太傅眼見着外邊兒門簾一掀,走進來一個身量高挑、體格健美的男裝女郎,腰佩長刀,眉眼鋒銳,頭發利落的紮起來,端是英姿飒爽。

他原還擔憂來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嬌娘,見狀心中憂慮擱下大半,目露贊許:“很好,果然有乃父之風。”

自打女兒進門,興平侯便着意觑着徐太傅神色,見他面露褒贊之色,頓覺與有榮焉:“說來不怕太傅取笑,我家小女垂髫之時便随從我們夫妻倆流放嶺南,在那地方琴棋書畫都不中用,身強體健比什麽都強。我教她學了些功夫防身,她于此一道頗有些天賦,再之後蒙大赦還京,還專門為她請過教頭師傅……”

徐太傅一邊聽,一邊颔首,客氣的請窈娘落座,又一一問了些瑣事出來。

會游泳嗎,能游多遠?

飲食上有忌口嗎?

出過遠門沒有,暈船嗎?

從小到大,都生過什麽病,出過痘沒有?

等等等等。

窈娘很有條理的一一回答。

徐太傅把心裏邊草拟出來的題目問完,便相中了這個人選,當即拍板道:“明天收拾一下東西,往這邊來上課。”

航海是一門學問,風向、天氣、洋流、船只構造、航海圖……

都得從頭開始學,容不得絲毫馬虎。

窈娘很爽利的應了。

興平侯也很高興:“太傅,不是我自吹自擂,這孩子是很聰明的,也很有天賦,我與拙荊只剩下這一點血脈,若她真是個不靠譜的,我們哪裏舍得随随便便舍出去?”

徐太傅見他一臉不作假的歡喜,倒有些感慨:“你們夫妻倆啊,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又叮囑窈娘:“課堂上要用心,不要辜負了你爹娘的一番心意。”

窈娘鄭重其事的應了:“是,窈娘明白!”

……

徐太傅做事從不拖沓,前腳檢驗過窈娘水準,後腳就遵從芈秋的吩咐,與興平侯聯名上書,因興平侯府為國捐款,有功于天下,推舉窈娘作為航海巨輪的主持者之一。

緊接着又透露出天子業已準允此事,并且答應将來船隊凱旋之時,便将特許興平侯之女降級承襲爵位,為興平伯。

一石激起千層浪。

以女子的身份繼承爵位——這如何使得!

李雲娘雖然女承父業,可她的情況跟窈娘不一樣。

她繼承的只是一個官職罷了,且也只是區區一個五品官,不可世襲,但窈娘要繼承的可是一品君侯的爵位,即便降等成了伯爵,也是超品的爵位!

朝堂之上百官的反應異常激烈,這時候就彰顯出徐太傅的戰鬥力了。

老家夥當場上演惡魔咆哮,從百草園罵到三味書屋,從“你他媽懂個屁!”再到“你有種你出錢啊,光逼逼有什麽用!”,氣焰滔天,所向睥睨。

被罵的官員們一邊擡着衣袖擋住他紛飛的唾沫,一邊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怒氣沖沖道:“你粗鄙!”

徐太傅呲着牙:“he——tui!”

“……”

那邊馬上又針鋒相對起來。

最後還是芈秋見實在鬧得不像話,重重的咳了一聲,才終止了這一場紛亂。

“興平侯此行,并非公然向朝廷行賄,朕之所以應允,也并非是有意賣官鬻爵。”

她環視一周,徐徐道:“國事艱難,府庫空虛,諸多朝廷大計因此擱置,滿朝文武,也唯有興平侯慷慨解囊,為國分憂,幾乎将全數家産盡數捐獻,其獨女窈娘更不懼艱難困苦,願以身相許社稷,暫離故國,揚帆出海,這樣的忠貞之臣、剛烈之女,朕若不嘉之獎之,何以安天下人心?”

芈秋站起身來,面冷如霜,寒聲道:“你們知道興平侯為了國朝的天下,幾乎把家裏邊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嗎?你們知道興平侯夫婦一共捐獻了多少銀錢嗎?你們知道窈娘雖是一小女子,卻絲毫不為家財留戀,毅然以身許國嗎?你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只關心你們自己!有功夫對着人家指指點點,說三道四,自己倒是做出個樣子來啊!”

她勃然大怒:“你們要是能拿得出那麽大一筆錢來,你們家的女兒也能襲爵!”

這席話說完,看也不看群臣反應,便拂袖而去。

兩側內侍眼見天子作色,額頭不禁生出一層細汗來,匆忙唱喏一聲“退朝——”,趕緊跟了上去。

……

朝會就這麽結束了,但是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邊兒。

倒不是因為群臣非得死擰着跟天子別苗頭,而是不少朝臣們後院起火了。

以天下之大、勳貴之多,如同興平侯府這樣沒有嫡子或者庶子繼承爵位,又不肯過繼子侄,只在膝下養着一個女兒的,是長安獨一份,但是正妻沒能生下兒子的多了去了!

那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丈夫納幾個妾,叫妾生兒子,以後爵位給庶子繼承呗。

好一點的就把庶子記在嫡母名下,差一點的就把妾侍扶成二房,再差一點的夫妻失和,等到庶子承繼爵位之後,反而要仰人鼻息的也不少見。

興平侯府的動靜剛傳到外邊兒去,這些個正室夫人們立時便沸騰起來,拉了個小群,聚在一起一道商議這事兒,就連興平侯夫人王氏也一并被請了過去。

她們齊聚一堂的原因很簡單,利益訴求也很一致——我們沒兒子,但是有女兒啊!

人家興平侯府的姑娘能承繼爵位,我們嫡親的女兒為什麽不能?

陛下不是說了嗎,只要錢給的夠多,我們家的女兒也能承爵!

什麽,這個爵位要花錢買,以後還是降等襲爵,劃不來?

笑死,我身為正室夫人,堂堂正正嫁進夫家的女人,你覺得我是更樂意叫庶子分走家産的大頭,還是拿這筆錢給我女兒謀個爵位?

不會真有人覺得叫庶子得個侯爵之位,比叫親生女兒得個伯爵之位更實惠吧?

不會吧不會吧?!

武安侯夫人就抹着眼淚,跟這群苦命的姐妹們說心裏話:“在這兒的沒外人,咱們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不是自己肚子裏邊爬出來的,那能一樣嗎?!”

她紅着眼眶:“你不管他,那是你不慈,你管的嚴了,就是不把他當親生的。你現在好生待他,他嘴上管你叫娘,心裏邊呢,人家惦着他親娘呢!等家裏邊兒男人蹬了腿,他繼了爵位,還認得你是誰?就算他什麽都不說,底下那些仆婢們,還不知道貼着誰遠着誰嗎?!”

“誰說不是呢。”

又有人附和:“咱們可都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姑娘啊,出嫁的時候嫁妝個頂個的厚實,娘家一等一的興盛!這些年操持後宅、敬養公婆的是我們,朝堂上與夫家齊頭并進、相輔相成的是咱們的娘家,就因為沒能生出兒子來,最後叫妾侍之子摘了果子,咱們留下的骨血反倒被嫁出去成了外人,憑什麽呢!”

一時又是多少辛酸淚。

一個人的力量是微小的,一群人的力量卻不可估量。

還是那句話,只要林子夠大,總會有手腕強勢、能鉗制丈夫的妻子,只要基數夠大,總會有夫家弱而娘家強的女人。

武安侯夫人回家之後就跟丈夫攤牌了:“興平侯能做的事情,你怎麽就做不了?都是侯爺,都是男人,人家怎麽就那麽男人?!”

武安侯素來懼內,聽完頭都大了,小心翼翼的跟妻子解釋:“這不是情況不一樣嗎,他沒兒子,我有啊……”

武安侯夫人眉毛一豎,聲色俱厲道:“怎麽,難道我兩個女孩兒就不是你家骨肉?你這侯位你兒子坐得,我女兒坐不得?!”

“我不是這個意思,”武安侯苦着臉道:“主要是,之前也沒有女兒承繼侯府這回事啊。”

武安侯夫人毫不客氣道:“現在有了,你就說你肯不肯吧!”

武安侯懼內是真的,但作為一個男人,很難接受在有兒子的前提下叫女兒承襲爵位也是真的。

愁眉苦臉大半晌,才憋出來一句:“還是不一樣啊。女兒承爵,是要花錢買的,就算是得了爵位,它也是降爵承襲,這怎麽劃得來?”

“你個沒心肝的狗東西,良心都叫狗吃了!婆婆纏綿病榻幾年,是我在病床前伺候的,你那幾個小妖精幹什麽了?!”

對方跟你談利益,你就跟對方講道德,這一招是沒出嫁之前她爹教的,屢試不爽!

武安侯夫人擡手就摔了案上的花瓶,嚎啕痛哭,委屈不已:“先帝登基之時,清算朝臣,你原本也在列,也該跟興平侯一樣被奪爵流放的!我爹叫我跟你和離,接我回去改嫁,是我磕破了頭,跪了一宿,求我爹冒死把你保下來的——那時候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這輩子都忘不了我的恩情,你說要一輩子對我好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武安侯聽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反對之意也只剩下那麽薄薄的一層:“我不是心狠,也不是不在乎你和兩個孩子,只是實在是劃不來……”

嘿,有用!

再接再厲!

武安侯夫人大哭出聲:“好啊,在你眼裏邊兒,我跟兩個孩子都比不上你那點老底兒!你個喪盡天良的東西,我當初生死不棄的情分,你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武安侯聽她這麽一哭,也憋不住了:“行吧行吧,就,就按你說的辦……”

嘴上答應,但心裏邊兒又憋屈,平白丢出去大半家産,換來爵位降等,這虎老娘們會不會算賬啊!

還有興平侯,你上蹿下跳折騰這麽多幹什麽!

武安侯夫人淚眼朦胧的看着他:“你說的是真的?”

武安侯心煩意亂的點點頭:“真的真的。”

“我不信!”

武安侯夫人非得叫事情落到紙面上才能安心:“你現在就去書房寫奏疏,我盯着你寫!”

“……”武安侯憋屈道:“寫寫寫,馬上寫。”

武安侯夫人得了丈夫親筆書就的奏疏,才算是收了眼淚,來回看了幾遍,兩眼都在發光,唯恐丈夫反悔,馬上就揣着這封奏疏,帶着兩個女兒回娘家了。

這種時候,夫家的人統統都靠不住,只有娘家人可信!

事實上,武安侯寫完了就開始懊悔——好好的侯府變成了伯府,而且還要出一大筆錢,這事兒擱誰身上誰能心平氣和的接受?

可要是不寫吧,妻子死命的鬧,她這些年也着實不容易……

算了算了,随她去吧!

……

武安侯夫人姓吳,娘家顯赫,父親正是崇政殿吳大學士,官居一品。

聽人說小姐帶着兩位孫小姐回來了,他一點都不吃驚,只笑眯眯的問:“女婿低頭了?”

武安侯夫人興沖沖的拉着大女兒的手:“他要是敢不答應,我非得鬧得他雞犬不寧!”

說完,又獻寶一樣,高高興興的将懷裏那封奏疏遞給父親看。

無論多大的人,在父母面前都只是個孩子啊。

吳大學士接過來翻看幾下,便慢悠悠的笑了,說了聲:“不錯。”

武安侯夫人先是欣喜,繼而紅了眼眶:“怎麽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到底是天子聖明,知道體恤我們這些女子的辛苦……”

一時心頭又是酸澀,又是羨慕:“陛下倒跟興平侯有些相似呢,從前跟皇後感情平平,經過大風大浪之後,倒是和睦起來,夫妻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連後妃都遣散了!”

吳大學士仍舊是笑:“陛下心裏邊想的,可不是你能猜出來的。”

……

宣室殿內,吉春将京城內各家公候府邸裏發生的事情彙總起來,一并遞交上去,便低着頭退了出去。

芈秋閑閑的靠在椅背上,一頁一頁随手翻看。

系統忍不住道:“步子是不是邁得太大了一點?只怕會引起上層激烈反彈。”

芈秋聽得笑了起來,然後友善的回答它:“你懂個屁!”

系統:“……”

系統被罵了一句,着實委屈:“之前不是你自己說生産力沒發展到這種程度,不能大力提高女性地位的嗎?”

空間裏其餘幾人也笑了起來。

蕭綽忍俊不禁道:“這可不叫提高女性地位。”

呂雉也笑道:“真正的掌權人物,恰恰不敢在這時候反彈。”

系統聽得滿頭霧水。

武則天便在此時收斂了笑意,眉宇間與芈秋有種如出一轍的鋒芒。

她們異口同聲道:“這叫——面向勳貴階層的推恩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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