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開始生了(帝後交換身體後48
勳貴們家中爵位多半都是開國時先祖跟随高祖皇帝打天下、事後論功行賞得來的,又或者是先祖立過什麽不世奇功,蒙受恩賜。
幾代人養尊處優下來,固然有酒囊飯袋,但其中也不乏有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頭腦清醒、深謀遠慮之輩。
好端端的,天子為什麽要搞這些東西出來?
難道就是為了叫沒嫡子的勳貴回去跟正妻大打出手?
還是說為了提高天下女子的地位?
沒有人會這麽想。
糊塗些的滿腦子漿糊,真以為這事兒是興平侯惹出來的,天子又被反對的朝臣激怒,話趕話的說出了“你們也可以出錢換女兒降級襲爵”,但機敏些的人将這事兒前前後後考量一遍,再去想天子和諸位輔政大學士的态度,就隐約猜到了幾分真相。
天子要真是單純想加恩興平侯府,大可以直接降旨為之,就把這事兒當成一個特例、一份殊榮賜下,沒誰會多想,也沒人會冒頭想鑽這麽個空子。
可是天子沒那麽做。
他選擇在朝堂上公開這件事情,用最容易引爆争議的方式釋放出這個消息,等到朝臣們大驚失色、激烈反駁時,天子又勃然作色,用絕對的政治正确壓倒了所有反對意見,繼而抛出一個叫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決議!
這決議對誰有好處?
正妻和正妻所出的嫡女們。
只對她們有好處嗎?
不!
勳貴若以嫡女承爵,一要出錢贖買爵位,二要降級承襲爵位,兩重枷鎖上身,勳貴集團的力量在其作用下迅速削弱,真正得利的不僅僅是正妻和嫡女,還有中央朝廷!
這是披着羊皮的推恩令,是直擊要害的溫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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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要反抗嗎?
敢反抗嗎?
激起夫妻之間的矛盾,致使父女失和是小事,天子既然有意收斂勳貴集團的權力,是想逃就能逃的嗎?
漢武帝為了加強中央集權,直接搞出了酎金事件,一次性奪爵一百零六人,占當時列侯的一半!
同樣的事情,漢武帝做得,當今天子便做不得嗎?
你要體面,那大家就體體面面的把事情結束,若是不想體面,那天子有的是辦法幫你體面!
腦子不太清楚的勳貴們還在跟妻子大吵特吵,窺到了事件內幕的幾個勳貴勳貴已經回到家中,情意綿綿的拉着妻子的手,嘆息着說:“夫人,這些年來委屈你了啊!大郎的娘不懂事,總是惹你生氣,我倒有心管束,只是怕大郎記恨,反倒于你不好,現下天子開恩,允準嫡女承爵,我從前委屈過你們母女倆,以後卻萬萬不能如此了……”
這位夫人想的遠沒有丈夫那麽深,原本準備好了一肚子措辭規勸丈夫,沒想到勸都不用勸,對方就直接提出來了。
一時心中既是動容,又是感慨,執手相對,繼而含淚相擁。
還有幾家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等到再十日之後的大朝,加上興平侯府,前前後後竟有十二家公候府邸上疏,請求天子準允以錢贖爵,許嫡女降級承襲其父的爵位。
芈秋欣然應允。
倒是其餘人看不明白了。
這邊剛下朝,那邊兒黔國公就扯住了昌寧侯的衣袖,壓低聲音,滿面疑惑:“老弟,你有兒子啊,怎麽就把爵位交給女兒了?你可別犯傻——女兒是親生的,兒子難道不是?直接把爵位給兒子,這什麽事都沒有,該是他的都是他的,可要是給了女兒,既要出錢,又要降爵,你圖什麽?你可不像是懼內的啊!”
“什麽懼內不懼內的,這叫一片真心!”
昌寧侯動情的道:“夫人跟随我多年,操持內宅,孝順舅姑,從前是沒法子,現在天子既然開恩,我難道就不能為她做點什麽嗎?”
黔國公:“……”
那你還娶小老婆!
真跟正妻感情深厚,你就學興平侯,遣散姬妾就守着黃臉婆一個人啊!
真是無了個大語!
黔國公滿臉晦氣,又去勸其餘人,不想這群人從前該花花、該玩玩,這會兒倒都成正人君子了,一口一個正妻不容易,滿嘴都是兒女都是自家骨肉,竟是誠心誠意接受這政略,當真打算放着庶子不管,叫嫡女承爵了。
瘋了,全都瘋了!
黔國公憋了一肚子氣,拂袖而去,只是心裏邊兒到底有些不安,沒理會瞪着自己虎視眈眈的老妻,轉頭往正房去給親娘請安了。
“叫您幫兒子參謀一下,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又找不準問題在哪兒。”
他皺着眉頭:“要說興平侯為了老妻和獨女能做到這一步我信,可其餘那些人,我是真不信!這裏邊兒肯定有鬼!”
黔國公太夫人兩鬓斑白,歪在搖椅上叫兩個小丫鬟捶腿,眯着眼問自己兒子:“昌寧侯府宋家,只出聰明人吶,這些年帝都風雨不斷,他們家随風倒,從來沒走錯路,吃過虧,你認不認?”
黔國公老老實實的點頭。
黔國公太夫人抓起案上的團扇敲這個蠢東西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知道人家是聰明人,怎麽還不跟着他走?我當年就不該嫁給你爹,跟了老昌寧侯多好,生個聰明兒子出來,只管頤養天年便是,何必為你這個蠢東西操心個沒完!”
黔國公替自己死了的爹憋屈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沒忍住,結結巴巴道:“真,真叫大姐兒承襲我的爵位啊?這不是虧了嗎?!”
黔國公太夫人冷笑一聲:“兒子,你說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啊?”
黔國公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回去想了一宿,直憋得心口疼,忍着滿腹怨氣去找了老妻,應允她上疏說叫長女襲爵的事兒。
這于黔國公夫人而言,真是喜從天降,無心想他為什麽突然間轉了性,趕緊張羅着叫他去書房寫奏疏,趁早将此事落實,以防夜長夢多。
……
如黔國公這樣的強硬派都低了頭,其餘人難免要多想幾分,有就坡下驢松了口的,還有的硬梗着脖子不低頭,只是到底于心不安,悄悄往徐太傅處捐了一大筆款子。
除此之外,也不乏有一條道跑到黑的強硬派,就是鐵了心叫庶子承繼爵位,死都不往外拿錢,也絕對不接受女兒降級襲爵。
芈秋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表意見,只叫徐太傅出面沖鋒陷陣,至于這些個勳貴們的表現,她心裏邊兒自有一本賬在。
等事情了結之後核對一下,本朝共有勳貴二百三十六家,其中有一百五十三家以嫡子承爵,剩下的八十三家勳貴裏邊兒,最終有二十七家上疏請求以嫡女降級承爵。
其餘五十六家裏邊兒,有二十來家心下惴惴,為求心安往徐太傅那兒撒錢,至于剩下那三十來家油鹽不進、一毛不拔的……
芈秋翻着名單冷笑。
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朕不留情面,找個機會一把廢掉拉倒!
去掉那些冥頑不靈的人家,最後約莫剩下二百家勳貴,二十七家以女承爵,大概九分之一的比例,已經不算是少了。
禮部猜度着天子的心思,順勢提出了組建女子太學院的建議,滿朝文武眼觀鼻鼻觀心,原本該是群臣反對的事情,竟無一人吱聲。
他們畢竟不傻,這事兒天子已經敲定了,沒必要再跟天子擰着來。
再則,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的公府、侯府繼承人,相應的教育必不可少。
于這二十七位即将承爵的女郎來說,刺繡女工都成了過去,既然坐上了那個位置,就必須肩挑重擔,進入女子太學院接受迥異于從前的政治教育,承擔起家族的未來!
女子太學院的組建工作交到了吳大學士手裏,他老人家用一晚上的時間仿照太學院拟定了女子向太學院的相關章程。
尤其妙的一點是,除去專門針對承爵之女的班級外,他還專門設置了幾個針對貴族女子進行政治化教育的班級,此事在朝堂上公布之後,也沒有遭到任何反對。
大家看得很明白,女子承爵的口子既然開了,就不會随随便便關上,當今天子畢竟正當好年華,起碼還能執政三十年,這政略等閑不會被廢黜的。
他們也有兒孫,更無法保證兒媳婦、孫媳婦一定能生出嫡孫、嫡重孫來,也就是說在嫡系男嗣出生之前,每一個嫡系女孩都有可能成為偌大家族的繼承人,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從小就給孫女們最好的教育?
一個優秀的繼承人,能夠帶領家族繁榮幾十年,再怎麽嘔心瀝血的培養,都嫌不夠!
退一步講,就算之後兒媳婦又生出嫡孫來了,精心教養的嫡孫女要嫁出去,這也不算虧。
孫女也是會有兒女的,教育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好的母親能夠通過言傳身教,春風化雨的教誨自己的孩子,她們的身上承載着未來。
不只是勳貴們,文官武将們都在考慮着要将女兒送去讀書。
多學點東西總沒壞處,再則,也可以趁機拓展一下人脈嘛!
下朝之後,相熟的官員們三三兩兩的說着話離開,徐太傅叫了吳大學士一起,散步般往僻靜處去。
“陛下如此舉止,想做的怕不僅僅是這麽簡單吧。”
女子承爵跟男子承爵是不一樣的,最大的區別就是——承爵的男子是可以入朝為官,領命辦事的!
現下天子開恩,令女子承爵,又許設女子太學院,言外之意,不就是假以時日,這些承爵的女子也可以登上朝堂,為官作宰嗎?
吳大學士笑:“太傅,我們老了。”
徐太傅微露愕然:“嗯?”
吳大學士神情有些感慨:“已經是年輕人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時代了啊!”
徐太傅反應過來,有些悵然,又有些期許:“是啊。”
他很快便振作起來,風風火火的拉着吳大學士往外走:“嗨,想那麽多做什麽,幹就完了!”緊接着又是什麽生命在于奮鬥,007是一種福報之類的雞湯。
吳大學士:“……”
老兄,要卷你自己卷,大可不必拉上我!
……
朝堂上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太醫估計的産期終于也到了,穩婆和太醫都已經住進了偏殿,随時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皇帝努力吃了幾個月,肚子倒是不小,身上卻沒長太多肉,原本月份大了的時候,孩子動的很頻繁,只是不知怎麽,臨近産期的時候,反而動的少了。
他有些害怕,穩婆前來查看情況的時候問了幾句,聽對方說這都是正常現象,才暫時放下心來。
八個月半的時候,皇帝就不跟芈秋同寝了,而是跟莊靜郡主睡在一起,晚上若是有個什麽,後者照應起來也方便。
白天芈秋自有政務去忙,莊靜郡主便帶着幾個婢女做些針線活兒,她手藝不錯,宮裏的布料也好,孩童用的小肚兜繡得異常精致,虎頭鞋上的眼睛也活靈活現。
皇帝從前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只是這會兒肚子裏有個調皮的孩子,再去想肉呼呼的小家夥生出來之後穿着小肚兜的可愛樣子,他愛得心都要化了。
交換身體的時候,他沒能得到杜若離的記憶,當然也沒能接收她的手藝,刺繡活兒一竅不通,唯恐莊靜郡主發現不對,都沒敢說自己繡一針,只是等莊靜郡主等人不在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從笸籮裏取了針線,試探着繡了幾下。
果然慘不忍睹。
皇帝有些氣餒,下意識的想要放棄,只是想到肚子裏即将落地的小皇子,最後還是又一次拿起了針線。
即便手藝差一點,他也想讓阿宣穿一次自己做的小衣裳。
一次就好。
皇帝背着人悄悄努力,最後總算勉強做出了一件還像樣的,莊靜郡主瞧見後撿起來看了一眼,便忍俊不禁:“你啊,進宮這麽久,手藝還是差,一點兒都沒看出好來。”
皇帝一把奪了過來,又羞又惱:“阿宣又不知道好壞!”
他聲音低了下去:“好歹叫他穿一次呢,這是我親手為他做的呢。”
他的母親從來沒有為他做過這種事情。
莊靜郡主觑着他臉色:“真不高興了?我說着玩的,對孩子來說,只要是母親做的,就是最好的。”
皇帝臉色顯而易見的晴朗起來:“這是自然。”
太醫預計産期在月底,沒曾想這孩子倒真是沉得住氣,直到下個月的初九才有了動靜。
那是個午後,皇帝用過飯後想到床上去躺一會兒,一個沒注意被凳子絆了一下,順勢跌到了地上,再回過神來之後,身下已經濡濕了一片,痛楚密密麻麻的傳了過來。
這感覺太過陌生,他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倒是莊靜郡主很快回神,一疊聲的催促宮人:“去請太醫和穩婆來——熱水呢?”
宮人們利落的回答:“小廚房一直備着呢,馬上送來!”
皇帝這時候還能動彈,叫人攙扶着站起身來,往早就備好的産房去,一邊兒感受着身下傳來的斷斷續續的痛楚,一邊兒禁不住同莊靜郡主道:“母親,我感覺沒那麽疼,你們之前說的太邪乎了……”
莊靜郡主看着他天真無邪的面龐,慈愛道:“是是是,我騙你的,其實一點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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