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酒會

有了總統府的這樁醜聞, 天堂孤兒院那些被襯得如同兒戲一般的争議熱度被迅速壓了下去。不多久,總統府的新聞發言人站出來辟謠,直指視頻造假, 存在惡意煽動民意的行徑。

孟副總統終于站出來說話, 他西裝革履、俊顏肅嚴,凜然不可侵犯一般:“作為O權的踐行者, 我絕不容許任何惡意污蔑的行為,這是性質極其惡劣的造謠事件, 決不能姑息!”

第二天, 幾個“造謠”人士迅速落網,當場承認僞造視頻、博取眼球等犯罪行為。

于是這個轟動一時的輿論事件如同以往每一次社會熱點事件一般,喧鬧到極致又漸漸冷卻下來, 雖偶爾評論争議,但總體上已翻不起太多波瀾, 社會依舊恢複了平靜,看上去和諧極了, 完全沒有任何的灰暗面。當然,值得肯定的是, 随着時代的進程,依舊還會有下一個社會熱點事件, 但無一例外,醞釀、爆發、平靜,遺忘,這是它們共同的命運。

在這個暫時平靜的過渡階段,一個以Omega用戶為主體的匿名網站上, 有人發布了一項投票調查——“最想成為的Omega人物”, 這項匿名投票吸引了無數人的關注, 連續三個月一度高居網站的熱度第一。但令人意外的是,得票數登頂第一的并非是任何一個O權人物,而是屢遭O權抨擊的溫墨。

【1L:哈,果然大家都一樣口不對心,那我也木有罪惡感了,嘿嘿!】

【2L:最羨慕他了,長得漂亮還是有用的。】

【3L:我好想成為霍太太。[哭哭]】

【4L:我好想成為霍太太。+1】

……

【55L:位高權重的帥老公,誰不想要呢,其實并不覺得我比他差多少啊,可能差了些運氣吧,嗚嗚】

【56L:我屮艸芔茻!一下子炸出這麽多嬌妻!都特麽也被躁狂症病毒給弄壞腦子了吧!】

【57L:瘋了瘋了!這種菟絲花的存在簡直就是O權的恥辱,居然還第一,沒毛病吧!】

【58L:回9L、18L、56L、57L,總算出現幾個正常人了,我都特麽差點以為進錯地方了……】

【59L:樓上幾位少談點主義多點實際的哈,想找個有錢有勢的老公又沒錯,一樣可以搞O權啊,憑什麽一杆子打倒所有人~】

【60L:得了吧59樓,不要侮辱O權了,承認自己就是想當一個賣肉嬌妻吧,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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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推文社:侵權致删

【1080L:好絕望……想哭,怎麽辦……】

【1081L:我好想成為霍太太。+999999999999999!】

【1082L:不就一個匿名投票鬧着玩的,也不知道上綱上線什麽,我看有些人就是杠精!】

……

【3569L:完了,我确信這個世界完了。】

……

懷孕的日子好像也并沒有那麽難捱,對于溫墨來說,除了肚子脹起了一個球,似乎也沒有什麽別的不同,那些被總結出來的孕期頻發的孕吐啊、浮腫啊、疲憊啊、失眠啊……所有的不适症狀溫墨都沒有,每一次的産檢也很順利,他享用着聯邦最頂級的資源,任何的障礙他位高權重的丈夫都一一幫他掃除了,甚至在得知Omega的孕期得到高契合度alpha的陪伴會度過得更順利後,霍衍幾乎取消了所有的應酬、出差,每個夜裏都摟着他睡。

他好像真的就是那個最幸運的Omega,他擁有了令人豔羨的一切。

黑暗中,溫墨覺得無可名狀的窒息,他像一尾脫了水的游魚,在虛無的空氣中彈挺着,張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他要死了,他真的快要死了——溫墨猛然睜開眼睛,額上一層的薄汗,原來是alpha的手臂橫陳在他的胸口,他劫後餘生一般咽了咽口水,輕輕搬動着那粗壯有力的手臂,高大的alpha發着濃重的鼻音,換了個姿勢,繼續牢牢将他鎖進懷裏。

溫墨能怎麽做呢,他既沒必要矯情地與這個alpha做着無意義的抗争,也不能義無反顧地毀滅一切,他身上已經一層一層地套上了太多的枷鎖,他已經……看不到任何掙紮的必要了。

可是啊,他又必須做點什麽,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天堂孤兒院中。

他想,如果他人生的開始就是錯誤的,那麽至少他能、或許他能,努力地改變一丁點這樣類似的錯誤。

可誰能審判他的行為是否存在意義呢,他永遠找不到答案。

晨起的霍衍俯首親了親那塊紅腫的腺體,粗糙的指腹婆娑着,親自給他貼上了信息素隔離貼,“二十了。”

他隔着貼紙拿鼻尖厮磨着那溫熱,嗅聞着殘餘的一點白茶香氣,感慨一般,“已經二十歲了。”

居然一晃四年過去了。

溫墨一怔,原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有些恍惚,遠遠地看着外面的太陽,原來二十年前的今天,他出生了,在一張腌臜的病床上,伴随着他生母的死去。

“晚上我去接你。”霍衍自行穿着衣服。

然而今天有個慈善酒會,溫墨并不确定什麽時候會結束。霍衍早便看出了他的猶豫,冷嗤:“怎敢耽誤溫院長的大事,最遲六點,晚上必須跟我吃飯,餐廳已經訂好了。”

溫墨套上了外套,輕聲道:“知道了。”

見他難得這樣的聽話,霍衍心下舒坦不少,不由掰過他身子,低聲道,“又長大一歲,往後好好的,別總跟我鬧。”

他在他額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又覺得沒滋沒味,便低頭尋了他的唇來,極盡侵占,直到溫墨開始掙紮了才放開。

說到底,霍衍并不是一個具有浪漫細胞的人。

這場由溫墨舉辦的慈善酒會規模不大、級別也不高,但顯然炙手可熱,吸引了無數的名流政客,畢竟,一個霍太太的頭銜會讓酒會的準入條件變得很苛刻。

酒會由霍氏四姐霍莺一路操持,這對經驗豐富的她而言自是得心應手,但她很慎重,每一個細節都親自上手,不容許有任何閃失,在溫墨面前,她早已收起了商業女強人的派頭,一應畢恭畢敬,如同對待家主一般——霍莺永遠是審時度勢的商人,作為見證這對AO一路過來的旁觀者,她再明白不過這個Omega意味着什麽。

應酬當然不可避免,好在霍莺是個個中高手,她一路陪在溫墨身側,兢兢業業地幫他擋酒,間或聊些熱絡的話題,讓場面維持着一種松快愉悅的氛圍。

溫墨很輕松,誠然,在公衆場所扮演一個極權人物的太太委實太過容易,甚至比任何事情都要得心應手,畢竟,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臉色,因為“霍太太”這個标簽,他擁有任何可以任性的權力。

當然,在這樣的名利場,溫墨分毫不介意這種類似于狐假虎威的權力,畢竟他的目的再明确不過,他只需要籌集成立孤兒院基金會的錢,那麽其餘的,他懶得再分半點心思自審。

等酒會結束,二人站在宴會廳陽臺上吹風,霍莺叫住了侍應,将空酒杯放了回去,她面上帶着些酒精激發出來的陀紅,“總算圓滿成功,我可算給你一個交代了。”

溫墨笑,“四姐您辛苦了。”

“哪裏,往後需要幫忙的,随時叫上我。”

霍莺笑得極其親厚,不見往日的半分驕矜,她知道眼前人也并不見得想跟她多聊,但維持這樣的聯系已足夠鋪路,霍莺又自如聊了兩句,便與溫墨道別,戴上了墨鏡叫上助理離開了。

溫墨依舊靠在陽臺上吹風,天色漸漸暗了,夕陽挂在了天際,攏着一層金燦燦的紅,溫墨喝了一口水,準備回去,寰身回來,他一下滞住了。

眼前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他依舊是那樣的英俊,身姿挺拔,如同一棵蒼勁的青松,他的目光落在溫墨鼓起的肚子上,不知是不是溫墨的錯覺,他的眼眶紅了。

不知為何,溫墨突生了一種羞恥,他往後退了一步,但欄杆已經擋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他唯有擡眸對上了男人。

“張謙……”

張謙急急向前走了一步,但又怕吓跑了他的似得,“我不逼你——”

張謙軟聲,哄一般,“只要你願意,我帶你離開,溫墨,我知道你想離開。”

溫墨緊緊地抓着水杯,被他的話蠱惑了一般,“你要帶我去哪裏?”

張謙喉間一熱,幾乎想立刻攬他在懷裏,他的Omega,這個唯一令他靈魂悸動的Omega。

張謙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從Omega出現在他的人生中開始,他便不正常了。從進門他便敏銳地察覺,暗處已經有不少的槍口對準了他,随時準備結束他的性命,當然,他也埋伏了不少的人,這一場火拼他并不一定處于弱勢——只是,沒有一個幕後操手會像他一樣親自犯險。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張謙的執念已入了魔,他知道他必須來親自見他一次,他允許自己一輩子有這麽一次失智的沖動了,雖然他已然明了,早在那次山上的告別,他或許已經永遠失去了機會。

張謙的喉間異常的苦澀,他輕聲道:“溫墨,我們結婚,我會給你一輩子的安穩,我保證。”

他聲音很溫柔,揉着濃濃的眷戀,“真的,我保證。”

溫墨輕輕嘆了一口氣,眼中的光芒漸漸冷了下來,他看了他許久,柔聲道:“張謙啊,”

他笑了笑,“可是,我現在就過着這樣‘安穩’的生活啊。”

溫墨在笑,可分明像在哭。

嘩的一聲,宴會大廳的門被侍應推開了來,一身軍裝的霍衍走了進來,他閑庭信步一般走到了大堂中央的沙發坐了,架起了腿,啪嗒一聲點了根煙,猛吸了一口又輕輕地吐了,卷繞的煙霧中,他的眼神很淡漠,遠遠地看着站在走廊上的AO。

溫墨亦遠遠地看了霍衍一眼,溫柔地對他笑了笑。

“張謙,”溫墨釋然一般,“對不起。”

他笑了笑,無比的真誠。“真的對不起。”

他将水杯放在一旁,越過男人,那一瞬間,他輕聲道:“再見了,張謙。”

真的是永別了。

說了這句話後,他頭也不回朝着大堂內的男人走了過去。

坐在沙發上的alpha彈掉了煙頭,一腳踩熄,他站了起來,解下外套,包了衣着單薄的Omega,攬在懷裏走了出去。

厚重的車輪壓過馬路,帶起了飛沙流石。

寬敞的車廂內很安靜,霍衍的眸色異常冰冷,“溫墨,我不想違背承諾,但——”

“這是最後一次。”

他的語氣帶着隐忍的強烈怒意,冷得可怕,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對他說話了。

“知道了,”溫墨笑了笑,擡頭親了親他的臉頰,“今晚準備怎麽給我慶祝生日。”

霍衍沒有說話,垂眸看他,冷峻的眉目更是染上了冰寒。

溫墨嘆息一聲,只将唇貼上了他的,柔柔地啄吻着:“這輩子我只會是霍太太。”

他撫着那帶着些硬茬的臉頰,再次吻了上去:“霍衍,我只有你。

溫墨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已快臨近預産期,所有人的神經愈發緊張,尤其負責的醫療團隊,任何預案都緊鑼密鼓地開始準備,連宋媽都恨不能每日盯着他。

但溫墨依舊如常往返于老宅與孤兒院之間,好像這個世界上唯一不關心他肚子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工作之餘,他經常步出辦公室,靠在羅馬柱上懶洋洋地看太陽,看自由肆意奔跑在操場上的孩子,操場已經重新修整,種上了細密的馬尼拉草,再不是他當年的粗粝沙土,孩子們嬉鬧着,奔跑着,笑鬧聲讓溫墨恍惚間回到了小時候,他跟在一個大女孩後面,也這樣奔跑。

那時候,他們的世界似乎也沒有陰霾,只有滿眼的笑以及燦爛的陽光。

恍惚入夢,他陷在暖軟的枕芯裏面,他看見了當年的大女孩,她坐在床邊,如同兒時一般撫着他的頭發。

“我的小墨明明都還是個孩子,”她的眼神愛憐又溫柔,“怎麽就當媽媽了呢。”

溫墨的悲哀在于,他已經知道了這只是個夢,一切相聚終會消散,一陣莫大的蒼涼襲來,溫墨極力地汲取夢境中唯一一點的溫度。

“我的小墨當媽媽了啊。”莉莉姐嘆息。

溫墨嘴一癟,眼淚便滾了下來。

“溫墨……”

“溫墨……”

遠遠的有聲音在喊他,很缥缈,像三四月的梅雨季,黏噠噠濕漉漉的,怎麽都掙不脫,溫墨眼角挂着淚珠,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他看見了alpha那雙銳利的眼睛,他的眉眼深沉,鼻梁英挺,兩道粗黑筆直的眉刀鋒一般,看上去難免有肅殺之感,但是不知為何,此刻的他沒有了任何的棱角。

“溫墨,別怕,”霍衍抽回了濕漉漉的手掌,他的聲音很低沉,像帶着哄,“你破水了,我帶你去醫院。”

溫墨動了動,感覺下·身涼涼的,肚子也在一抽一抽地疼,他腳趾蜷了蜷,緊緊抓住了霍衍的領口,溫順得像一只兔子。

但他分明在發抖。

霍衍安撫地吻着他。

他迅速拉過一件外套,将他裹了,抱起了他,匆匆往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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