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仆人想搶占我的公館

葬禮後,家族的“聚會”我也短暫地參與了一下,其實在這裏說聚會并不太合适,它顯得有些過于喜慶了,這也是老爹定下的規矩,此時此刻,他慣常被一大堆人圍在中央,老四似乎接替了大哥平日裏的位置,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宛若一株正瘋狂汲取養料的幼苗。

老爹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哪怕蘭阿姨剛剛過世,我也無法在他臉上窺見任何悲傷的情緒,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令人捉摸不透。

“你該早點回來的,”老三這時候走到我的身邊,不得不說這些年過去他變得成熟了不少,臉上,少年的銳氣大概已經被磨平,開始顯現出平庸的愁容來,“我第一次跟你說這件事的時候,蘭阿姨剛病危。”

回憶起她生前不辭辛勞為喻家孩子們做飯的模樣,我心中不免也有些難受,即使我跟她的交集并不多。

或許我真的該早些回來吧,“希望老爹不會怪我吧。”勾了勾唇角,抿了一小口酒,我注意到老三正做賊心虛一般四下張望着,心說這家夥大概是有什麽秘密要跟我分享了。

果不其然,“等會老爹會見你,“m”“'f”“x”“y”%攉木各沃艹次你可千萬別問大哥的事。”老三是向來知道我和大哥關系好的,如果他不提醒,我真會問出口也說不定。

“發生什麽事了嗎?”

老三靜默片刻,“雖然還沒有定論,但是……”他遮住嘴型,湊近,低聲告訴我道:“蘭阿姨的死好像跟大哥有關。”

可是蘭阿姨不是病逝的嗎?還沒等我問出口,張管家就走到我身旁,只肖一個眼神,我便知道老爹要見我了。

別說,可真有古代見皇帝的感覺,再次與老爹相見,我發現原本如同哈巴狗一般跟在他身後的老四已經不知什麽離開了,老爹将這次談話的地點放在了他的書房,看來他認為我長大了,書房是他專程用來談正事的地方,閑來無事的孩子們一般是不被允許來到這個房間的。

例行公事一般,老爹先問了幾句我在學校那邊的情況和對未來的打算,我如實說了,書房的燈光很暗,只能看見老爹如今的左右手分別位于書桌旁和窗邊,一個似乎正轉過身打量着我,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大概是聽到我說想當話劇演員吧,老爹嘆了口氣,令我冷汗一冒,連忙回過神。

所幸老爹最終只是微微調整姿勢,說了句:“也好,在我們家,反正也餓不着你。”

我有些沒聽明白老爹的意思,但緊接着他又問:“最近有跟青書聯系嗎?”

老爹問到了大哥,得益于先前老三的提醒,我沒有表現得過于熱絡,只如實回答上次聯系是在兩個月之前,“這次回來,好像沒見着他呢……”還是問一問吧,以我跟大哥的關系,不問反倒顯得突兀了。

“看你跟老三聚在一起,還以為你不會問了。”老爹一言又令我冒了一陣冷汗,這時我注意到老爹身後那站在暗處的其中一名部下微微上前,老爹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只輕輕額首。

皮鞋打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令我心中的緊張更甚了,那下手拉開門,門外透進的燈光微微照亮了老爹的眼,啪嗒一聲,門再次合上了,我開始覺得室內分外昏暗,空氣也有些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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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島上。”老爹三個字,令我摸不着頭腦,“還記得他過生日的那個島嗎?他現在就在那裏。”

那個島曾經是喻家的孩子們一同玩耍的地方,如今聽老爹的語氣,卻好像賦予了它別樣的意味,大概是因為內心過于緊張,半晌,我只嗯了一聲,緩緩地,我看見坐在對面的老爹閉上了眼,他老了,大概是乏了,我知道,我該離開了。

走出書房的時候,外面的喧嚣都已經散去了,後來發生了什麽,約摸是因為當時過于心不在焉,如今已經有些回憶不起來了,只記得離開的時候,坐在車後座,感覺腦袋略微有些疼,心中盤算着什麽時候再讓老三到公館來仔細跟我說說大哥的事。

窗外的景色飛速變化着,路邊的燈仿佛化作了一顆顆流星,飛速離開我的視野,也就是在這時,十分突兀地,我想到了季枭。

如果他此刻就在我身邊,或許會說幾句十分惱人的話令我暫且忘掉一些不好的情緒吧。

他真的死了嗎?老實說,因為他在我記憶中的形象過于鮮活,我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已經化作了某個冰冷的符號、成了一塊石碑就能替代的存在。

臨近公館的時候,我微微坐直了身子,眯起眼,向自己家看去,卻發現它的每一個房間都大喇喇地亮着燈,像是有什麽人正在裏面舉辦派對。

“張管家,你走的時候忘關燈了麽?”我這麽問着坐在前座的人。

張管家愣了愣,說,沒有。

打開門,進入內裏,要不是內裏算不上喧嚣,我準會認為有什麽人提前潛入了這裏要給我舉行什麽歡迎會。

我聽見有人在哼歌,甚至還伴有富于節律的腳步聲。

他哼的是一支舞曲的旋律,極富磁性的男性嗓音,令我瞬間蹙起了眉頭。

“歡迎回家。”眼前的人宛若舞池中的紳士,不近的距離,向我鞠了一躬,可這也并沒有顯得他很有禮貌,因為他手中正拿着我放在收藏櫃最頂端的葡萄酒,從茶幾上的起子可以看出,它已經被開封了。

從這人的衣服,我認“m”“'f”“x”“y”%攉木各沃艹次出他就是當時站在老爹身後,身材高大的手下,然而當他擡起臉,那張極具特色的深邃面龐簡直可以說是沖擊着我的視線。

季枭?他沒死?

我的腦子空白了片刻,顯然,我這副傻裏傻氣的模樣極大程度上地取悅了他,宛如踏着舞步,他走到我身邊,将我的紅酒在我面前晃悠了兩圈,而後就着瓶子,直接對嘴吹了一大口。

“還以為是什麽好酒,放得那麽高,是怕誰偷喝了麽?”這瓶珍藏的紅酒得到了他的贊美。

“你怎麽在這?”我瞬間便黑了臉色,雖然不知他如今這幅做派究竟是為何,但大半晚上出現在別人家裏,還喝着別人珍藏的紅酒,這無異于是私闖民宅的小偷了吧?“出去。”

“出去?去哪?”

我走上前,想拿走他手中的紅酒,卻被他擡高手臂,一個閃身躲開,“真是無恥,糟蹋我的酒……”我咬牙切齒,看他這幅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知為何心中只餘憤怒。

“我的紅酒,”季枭躲開我,如同一個占山為王的土匪,他敞開手臂,“我的房子,你要我去哪?”

聽他這毫無根據的瘋言瘋語,我便确信他是喝醉了,他怎麽能這麽理直氣壯地說這房子是他的?

“張管家,讓他滾出去!”略一側過身,卻發現張管家已經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此刻季枭的手已經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的力氣簡直非人的大,“去國外讀書讀傻了吧?我從小就住在這裏,你讓我滾哪兒去?”

說我氣得頭腦發昏也不為過,我一腳踹了個空,所幸頗有力量的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膛上,“你不是死了嗎?現在怎麽?詐屍?我這不接納死人。”

“哦,原來我死了啊,”宛若一頭游刃有餘的獵豹,季枭的步伐很緩,他徘徊在我身側,“我就說在死老頭子那兒,你怎麽問都不問我一句,話說回來,你那個大哥才是死人了吧?冒着被老頭遷怒的風險也要問他,情深義重啊。”

這人或許天生就有引爆我的能力,我一咬牙,照着他的胸膛狠狠一推,他略微後退,望着我,微微勾起唇角,下一秒,一松手,啪嗒一聲,紅酒瞬間浸濕了毛絨地毯,季枭笑着,沖我道:“這可不好清理啊。”

他的動作過于刻意,無需鑒定便知道他是故意的,那一刻我簡直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對于他原來還沒死的慶幸,經這一出也瞬間蕩然無存。

“你自己弄的,你自己清理。”能夠維持語氣的平穩簡直是氣急,我又肉疼又生氣,對比着對面季枭那從容不迫的模樣,簡直像一只跳腳的小雞,此刻他不緊不慢地将自己的鞋子移開,甚至踢走了腳邊不遠處的玻璃碎片,“你不會以為,我現在還是之前那個狗一樣聽話的小仆人吧?”他走到我面前,極近的距離,因為身高差距過于明顯,顯得格外有壓迫力。

“收收你的少爺脾氣。”

我知道我大概是攤上無賴了,并不想退步,我只是黑着臉色,說完:“離我遠點。”後就轉身離去。

雖然步伐是故作的從容,但我知道,我那算是落荒而逃的。

那天晚上,我睡在鋪好的床鋪上,有些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曾經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接連浮現,我想不通為什麽季枭明明死了卻還能出現在我面前,他那狂妄的語氣以及勝券在握的姿态……簡直令我渾身冰涼。

曾經對他非打即罵的過往此刻仿佛沾上了血色,我會遭到他的報複嗎?他會用什麽樣的手段折磨我?

仍還記得以往在心中暗暗許下的誓言——如果五年後他還沒死,就一定要躲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然而,以如今我的狀況,我又能躲到哪裏去呢?況且,他的态度,竟像是要同我争這套房産的所有權似的……這是什麽道理?更可笑的是,我的內心深處竟然還覺得,他或許真的有那個本事?

不不不,我怎麽能讓他得逞?不自覺地緊攥着被單,那時的我心裏想着,無論如何,我一定要争取到自己應得的東西,無論什麽人妄圖侵占,都別想得逞。

我一定要把季枭趕出這間公館!

那時候,前所未有地,我的內心燃起了這樣的鬥志,雖然的确精神可嘉,但從結果上來看,依然是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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