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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檀香美人謀
作者:似是故人來
備注:
剛重生時,
阮梨容:我要報仇,我對你沒興趣。
沈墨然:我只為家族利益,不會碰你的。
後來
阮梨容扶着腰無力地踢去:沈墨然你卑鄙無恥
沈墨然:剛才是誰讓我抱緊點用力點快一點?
她裝可愛,裝天真,實際上懷着滿腔恨怨。
他裝無情,裝漠然,實際上卻把她寵溺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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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淺碧新嫩,花香果甜,鏡子裏的容顏嬌豔鮮妍,清新瑩潤,一如清晨陽光下枝頭新抽的綠葉上明亮潔淨的露珠。
阮梨容定定地看着梳妝鏡前的燙金帖子,上面潑墨濃重的字清楚地告訴她,建元五年八月初九還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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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前一刻自己引火***,濃煙彌漫,四處紅光,雙十花顏喪身火海之中。
重生了!自己回到十五歲那年,到沈家赴宴的前一天了。
燙金帖子上的字蒼勁雄渾,力足中鋒,氣勢恢宏,阮梨容纖麗的指尖在橫連斷勾上劃過,一筆一筆于心尖上劃下刻骨的恨。
上一世的明天,她與外出游學十年回來的沈墨然一見鐘情,然後是爾侬我侬的甜蜜時光,半年後繼母肖氏病逝,她極力促成父親娶了沈墨然寡居的小姨馬氏,與沈墨然的表妹葉薇薇親熱和睦。
後來呢?後來她嫁給沈墨然,每日甜膩膩呆在一起連娘家都不想回,直到父親費盡心思避過馬氏使了人去報信,那個時候父親已經連說話都不能了,父親把傳家之寶白檀扇交給她,竭盡全力要告訴她家傳白檀扇的秘密,卻沒能說出來。
父親有太多的不甘不放心,可是她沒有看懂,安葬了父親後,她把阮家的檀香扇作坊交給沈墨然打理,把白檀扇帶到沈家交給沈墨然保管。
如果不是馬氏和葉薇薇等不及了,她也許一直就做着那個幸福的婦人。
阮梨容攥住燙金帖,将那張明豔的紙張攥成一團變形憔悴,那一日的她,被沈家人逼迫着要她同意沈墨然娶葉薇薇時,也是這麽樣的形神俱滅。
不分尊卑,同為正妻。這是沈家要給葉薇薇的名份。
“你以為你不同意就能阻止我嫁給表哥嗎?”葉薇薇得意的笑着,“我跟表哥的親事,從小就議定的,表哥娶你,不過是為了你阮家那柄白檀扇……”
自己真傻,那些溫存绮昵,輕憐蜜愛,原來只是為了她背後的阮家傳家之寶白檀扇。
甚至,自己煩惱不已的成親三年未能懷上孩子一事,葉薇薇說,那是沈墨然給她悄悄下了避子藥所致。
沈家的嫡長孫,當由她葉薇薇肚子裏生出來。
阮家白檀扇上的秘密被沈墨然破解了,沈家的檀香扇取代了阮家檀香扇,獨步寧國,她于沈家失去作用,于是,沈墨然娶葉薇薇一事提到臺面上。
悲憤的火舌呼啦卷來,讓人無處可躲,眼睛被熏燎得生疼,前世臨死前撕心裂肺的不甘在胸腔裏震蕩。
胸口要炸開了,痛得阮梨容喘不過氣來。
“姑娘,太太差巧嫣來請姑娘。”梅花绉紗落地門簾掀起,貼身丫鬟碧翠輕輕走了進來。
清雅溫馨的閨房陰沉陰沉,似黑雲低低的壓在頭頂,阮梨容想起來了,前世這時,她傷心沈麗妍父母雙全還有兄長,自己卻親娘早逝沒有兄弟姐妹孤苦無依,接到帖子後把碧翠支走,伏在梳妝臺前痛哭不已。
“姑娘,要不要讓巧嫣回話,姑娘不過去了?”碧翠小聲問道。
阮梨容定了定神搖頭,道:“不,讓她回話,我梳洗了就過去。”
肖氏是繼室,卻不是後來者,她是阮梨容的父親阮莫儒的貼身丫鬟,據說,當年阮莫儒是要娶她作正室的,拗不過爺娘,才娶了阮梨容的母親。
因為出身上頭的緣故,也或許性情使然,肖氏一直喊阮梨容姑娘,在她面前顫顫驚驚,沒有一般後娘刁難前頭正室兒女的作派,甚至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
阮梨容卻一直對肖氏沒有好臉色,不說喊娘,連姨娘都不喊一聲的,她認為是阮莫儒與肖氏恩愛才害得她母親年輕輕便撒手人寰。
阮莫儒沒有其他妾室,阮府簡簡單單只有五六處院落,肖氏當上正室後,仍居住在作妾時居住的西側院。
不過,阮莫儒一直與她一處起居的,所以這西側院,也便成了上房正院。
阮梨容往日含怨,認為肖氏是擺姿态,如今重生了一世,心境不同,細一思想,心中便帶了負疚。
她母親在她僅五歲時便去世了,父親與肖氏恩愛,肖氏在府裏腰杆子要多硬有多硬,何用擺姿态給自己這個沒娘的孩子看?
“姑娘,你過來了。”肖氏原來斜靠在軟榻上的,擡眼看到阮梨容,急急忙忙站了起來殷勤地問候,只差沒向她行禮了。
阮梨容嗯了一聲,見肖氏眼睛一亮喜上眉梢,不由得心口一堵。
“姑娘,你來看看,明日要到沈家赴宴吧,衣裳定做來不及了,我讓清遠商號送了這些過來,你看看有合意的嗎?”
滿桌面的珠花首飾,鵝黃嫩粉杭綢蜀緞紮成的絹花,點翠梅花簪子,吊雀垂珠釵……琳琅滿目,精麗奇巧。
“姑娘,有沒有喜歡的?”肖氏的目光随着阮梨容的目光移動,有些渴切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熱烈得過份,阮梨容感到不自在,被繼母這樣讨好着,上一世她感到壓抑,有時也想對肖氏笑臉相對,卻總覺得那樣就對不起自己死去的母親了,又有些不忍發火,于是大多時候,是拿起東西一番抨擊,說得一無是處。
“都好漂亮,要這幾樣吧。”
“好,好。”肖氏眉開眼笑,忙不疊把阮梨容點的那幾樣東西拿出來裝進匣子裏,吩咐碧翠拿出去給清遠商號的人計價。
選好首飾也沒什麽事了,阮梨容想離開,看肖氏搓着手,依依不舍看着自己,心頭暗嘆,她也有幾分明白,肖氏自己沒有兒女,把她當親生女兒,自己因着心結,連吃飯都在自己的扶疏院吃,不肯跟肖氏和父親一起吃,肖氏又沒要求她請安問候,她又明言不許肖氏去扶疏院,同一個府裏住着,肖氏要見自己一面,還得不時找借口。
阮梨容視線看向肖氏的肚子,肖氏腰身渾圓,肚子微微鼓起。其實此時,肖氏已有喜了。
上輩子肖氏肚子越來越大,請了大夫來,第一個大夫斷出喜脈,阮莫儒和肖氏大喜之餘不敢相信,又請了其他大夫,後面來的大夫卻斷言是惡症不是喜脈,肖氏不停服藥要治惡症,從此一直卧病在床,半年後病逝。
阮梨容死死地掐着手,葉薇薇為了讓她死心,兜出了很多內-幕,那些大夫其實是被沈家收買了,那個時候,沈家已開始布網。
要娶她為媳得到白檀扇,當然不能讓肖氏生下兒女。
阮家祖訓,制扇手藝傳子不傳女,傳婿不傳媳。
誰娶了她,誰就能得到阮家絕技,得到阮家的傳家寶物白檀扇。
如果肖氏生的是女兒,她就不是阮家獨女,白檀扇歸哪一個女婿,就難說了。
若生的兒子,不肖說,她的夫郎是得不到的。
要不要救肖氏和肖氏肚裏的孩子,在她一念之間。
面色是平靜的,腦子裏卻已千回百轉,許久後,阮梨容開口道:“你肚子大得有些不正常,請個大夫來把脈看一看。”
“好,好。”肖氏高興得伸了手想拉阮梨容,卻又不敢,來來回回伸出縮回。
阮梨容不忍再看肖氏小心翼翼的行止,目光飄向房間四處,這一留意,喉頭酸澀起來。
阮家大富之家,肖氏房中的布置卻甚至是簡潔清淡,椅搭靠背俱是藏青深藍等穩重的顏色,料子也是普通的府綢,與阮梨容屋裏一應嫩黃粉紫等鮮亮顏色大是不同,亦且阮梨容使用的都是最好的,不說衣裳,連褥子床面都是雲錦蜀錦等名貴布料制作的,那落地幔子更是整幅的蛟蛸絲織成的軟綢制成,輕薄如煙。
家事是肖氏在打理,一個親娘不在的孩子,能得她如此厚待,還有什麽好計較的?
阮梨容輕咬了下嘴唇,低聲喊道:“娘,你以後叫我梨容吧。”
第二回
出了西側院,阮梨容長舒出一口氣,喊肖氏一聲娘,其實也沒那麽難。
“姑娘,太太剛才都哭了。”回到扶疏院,碧翠小聲道,眼裏有不解:“姑娘,你怎麽不讨厭太太了?”
讨厭?跟人面獸心的沈家人相比,肖氏有什麽好讨厭的?
阮梨容在剛才那一刻已決定,保住肖氏的孩子。
重生了一世,不再是無知的閨閣小姐,很多事,前世葉薇薇沒說的,她稍作聯想,也便想通過來。
改變自己的命運,只需不被沈墨然迷惑,要改變阮家的衰敗,卻必須讓阮家有繼承人。
阮家每三年出一把檀香扇,誰得到阮家扇,誰就得到好運,只是千金難買阮家扇,阮家扇不拘買或送,只給有緣人。
前朝時,阮家的一把名清影的檀香扇,為姑山一石姓富翁購得,他得到清影十天後,先皇微服出巡路過石家,因緣巧合見到他的女兒,大為傾慕,當時就臨幸了他的女兒,帶進宮封為嫔,石嫔一直得寵,後來封了妃做了皇後,當今皇上就是石富翁的外孫。
還有位貧困潦倒的秀才,貧病交加找親友求助不得,走到阮家檀香扇作坊時餓暈過去,恰那日是出扇之日,阮莫儒道那秀才是新扇融金的主人,不收一文銀子把融金送給了那秀才,秀才次年參加科考高中,魚躍龍門,步步高升,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三年才出一把扇,且十有七八是送不是賣,阮家仍是家底殷實厚重,在整個寧國中雖是滄海一粟,在香檀縣,卻是首屈一指。
香檀縣背靠香檀山,是寧國有名的檀香扇生産地,家家戶戶皆制作檀香扇,然能與阮家一較長短的,也只有一個沈家。
沈家與阮家截然不同。
阮家勝在質,三年一把,或賣或送,送的分文不取,賣的一把最少賣五萬兩銀子,最高的是三年前當今皇帝買的,二十萬兩銀子一把。
沈家勝在量,寧國人手上的檀香扇,有一半出自沈家。
沈家不甘心當香檀縣百年老二了,只要得到阮家的白檀扇,沈家就量和質都有了。
阮梨容拿起銀鉗子,把香爐裏的香餅翻轉,噠地一下敲碎。
她要讓沈家,連香檀縣的老二都當不了。
要讓沈家當不了香檀縣的老二,可不是易事。論家底,沈家遠在阮家之上,差的,只是阮家響亮的名聲。
阮梨容輾轉翻側思想了一夜,迷迷糊糊剛入睡,碧翠就來喊她起床了。
“姑娘,辰時了。”
穿上缃色輕煙羅衫,系一襲碧草色纨緞裙子,俗不可耐的顏色搭配,阮梨容卻自信,自己能穿出與衆不同的淡雅味道。
檀香美人,她知道,香檀縣的人背後對她的稱呼是檀香美人,因着她的家世,也因她的容貌。
這香檀縣,能與她相提并論的,除了沈墨然的妹妹沈麗妍,就只有聶家的聶梅貞。
聶家不是商戶人家,聶梅貞的爹是香檀縣父母官縣太爺。
想起聶家,不期然就想起聶梅貞的哥哥聶遠臻,阮梨容微微失神。
今天,她在沈家會見到的,除了沈墨然,還有聶遠臻。
沈墨然是外出求學,聶遠臻則是外出拜師學武。
前世,聶遠臻在沈家見到她後,不久就托人來求親,父親問她意見,她一口拒絕了。
也許,這一世,如果聶家再來提親,自己可以答應。阮梨容默想着,又搖了搖頭,聶遠臻是不錯,可是她不喜歡他。
也不是非得嫁給聶遠臻才能擺脫沈默然,阮梨容想到一人。
阮家還有一人可以求助,當年貧病交加餓暈在她家檀香扇作坊門前的窮秀才,如今的當朝丞相夏知霖。
夏知霖那年病得快要死了,是阮莫儒救了他回家,延醫買藥得以活下來,又得阮莫儒贈了他阮家扇,得到好運,方能科舉高中。
他沒有忘記阮莫儒救命贈扇之情,這些年對阮家多有眷顧,關心得最多的,還是阮梨容,每年都從京城捎來不少女孩子玩的吃的用的穿的。
“我上輩子真傻,為什麽要引火***?”阮梨容自言自語道,那時滿腹激憤,恨自己與仇人恩愛,恨自己間接害死父親和繼母,恨沈墨然欺騙自己,只想着狠狠折磨自己,焚燒了自己讓沈家聲名掃地。
其實,她大可上京城,找夏知霖,求他幫着出面,将沈家治進泥地裏。
現在回想,自己死了,還成全了沈墨然跟葉薇薇。
可是,若沒有引火***,何來今日的從頭來過?阮梨容微微一笑,拿了一柄檀香扇子緩步出門。
溫柔铿锵的香檀縣富裕安閑,背靠香檀山,一水從城中穿過,逶迤绮麗,河岸綠柳繞垂,街道兩側茶館、染坊、戲臺、書院和檀香扇鋪子交錯着,熱鬧非常 。
小縣城沒有大州郡城裏的規矩,女孩子們經常到自家商鋪裏幫忙,或是三五成群閑看購物,阮梨容也不坐轎子,踏着清冷的石板路信步前行。
看着沈家烏黑的檀香木門匾,阮梨容深吸了口氣,擡腳走了進去。
沈府是香檀城最奢華的,亭臺樓閣、假山流水、佳樹名花,極盡精巧雅致之能事,風光十分優美。
前世,她是在沈家花園入口處那棵千年銀杏樹下,見到離家游學十年歸來的沈墨然。
踏進雕花拱門時,阮梨容下意識地擡頭望去,相同的情景再現。
一頭黑發用一根藏青色錦帶随意系在頭頂,白色深衣,外罩暗青色湘綢長袍,挺拔修-長的身材,清冷的面龐上微露汗意,袍裾迎風微微揚起,帶出幾分輕狂不羁。
似乎是注意到阮梨容的視線,沈墨然身形動了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帶着問詢之意看向阮梨容。
細看着,沈墨然五官其實不算漂亮,只是那眸子于漫不經心中透出冰雪似的清透,讓在家中倍感憂郁的阮梨容前一世看到它時,莫名便安定輕松起來。
算計得真好,不知在這裏等多久了,還能保持一額頭的汗水,阮梨容展顏一笑,兩汪籠着清水的眼睛笑成彎月。
“你是阮家梨容?”沈墨然站直身體,大踏步走了過來。
“嗯。”阮梨容低笑,想着,接下來,他會說什麽?
“檀香美人,果然名不虛傳。”沈墨然在阮梨容面前站定,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閃爍出的璀璨星光看得阮梨容一愣。
“我是沈墨然。”沈墨然唇角微翹,露出了一絲若隐若現的笑容,這抹笑容使本來緊繃的五官瞬間褪去冰霜,仿佛春日裏剛融化的溪流純澈得令人心曠神怡。
低沉清醇的嗓音,俊美陽剛的面容,像檀香木一樣厚實的氣息。阮梨容狠狠地握緊拳頭,不停地告誡自己,這人不懷好意,這人接近你只為了你阮家的白檀扇,這個人日後會要娶葉薇薇為正妻将你置于死地。
指甲掐進皮肉,疼痛蔓延到心裏,針尖刺下似的疼痛,很細,看不到傷口,卻如蛆噬骨!
阮梨容再擡頭時,從容平靜,颔首致意,沈墨然欲要再語時,阮梨容纖麗婀娜的身影已轉身走遠,留下一縷恬淡的餘韻。
第三回
沈母馬氏娘家也是大富之家,頗有手腕,治得沈父沈千山一個妾室都沒納,這也是香檀縣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阮梨容上輩子當了沈家三年媳婦,體會比外人更深。
想起上輩子在沈家當媳婦的三年生活,阮梨容腳步凝滞。
“娘,梨容在家裏自由慣了,孩兒不想拘着她。”新婚後,沈墨然說她受不得拘束,他們一直獨居一院,雖是沒有分家,吃穿用度卻自個兒私下打點沒有滲合大家子裏。
那時,她滿心喜悅,覺得沈墨然體貼細心,此時思來,原來是要把她和沈家隔開,不讓她融入沈家的生活。
小兩口在沈家逼迫她同意沈墨然娶葉薇薇之前,卻真真是甜蜜幸福的。
濃如醇酒的感情在他們的墨香居張狂地醞釀,視線交接的一瞥,指尖輕微的碰觸,也可以讓人失控,生活如盛開的鮮花,華貴冶豔,秀麗芬芳,它美到了極致,然後,在那一天,化為利箭,直直地刺入她沒有設防的心。
“梨容,怎麽這時候才來呢?”一聲熱情的招呼,沈麗妍過來親密攬住了她。
阮梨容身體一僵,前世逼死她的人裏面,就有沈麗妍。沈麗妍喜歡聶遠臻,但是聶遠臻卻喜歡她,聶遠臻在她嫁進沈家三年後直至自絕前,還沒有成親。
把反感厭惡壓下,阮梨容微笑道:“梅貞來了嗎?”
“來了,今兒還有旁的客人,我姨夫故去了,姨媽攜了表妹來我家散心。”沈麗妍拉了阮梨容來到一個紅衣女孩面前,“梨容,這是我表妹葉薇薇,平日裏最是淘氣。薇薇,這是梨容。”
葉薇薇穿了石榴紅敞胸輕羅衫,胭脂紅素羅裙,高腰系着的碧色垂流蘇緞帶将乳峰高高擠起,潔白柔滑的山峰露了大半出來,只一眼便能覺得摸上去是無以倫比的美妙,挺翹的美臀更是充滿誘惑張揚。
自己上輩子真是瞎眼了,這麽一個張揚妖媚的女人,居然會覺得她天真可愛。
“梨容姐姐,總聽我表姐誇你,真是美得我見了也眼紅眼熱……”葉薇薇挽住阮梨容另一邊手臂,親昵地靠到阮梨容身上。
“要說眼熱,我更眼熱你呢!”阮梨容微笑着應付,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朝迎過來的聶梅貞招手,“梅貞,過來多久了?”
“來的有好半晌了,每次聚會,你都是來得最遲的。”聶梅貞溫婉地淺笑,眉頭微蹙。她有先天弱症,不能跑不能跳,說話輕聲細氣,脾氣溫軟。
“誰叫梨容是咱們香檀第一美人呢!美人嘛架子當然要大些。”沈麗妍笑道,搖了搖阮梨容的手臂,“對不對梨容?”
“胡說什麽。”阮梨容嗔笑着搖頭,今日是有心事來得遲了,以往到得遲,卻是肖氏每次都在她要出府的路上假意偶遇,見了她就迎上來說幾句話,因而遲了。
“我哥他們在芙池那邊烤兔肉什麽的,咱們也野宴,自個兒做了吃,好不好?材料我都準備好了。”
“好啊!”大家齊聲叫好,阮梨容也跟着點頭,微笑裏帶着不易覺察的譏嘲。沈家為了讓她和沈墨然有交集,可謂煞費苦心,先是入園處的偶遇,繼而,等會兒,沈麗妍會把她們幾人做的食物,各撿了一半送給那邊的的男人,然後沈墨然在衆多的食物裏,獨獨喜歡她做的梨花糕。
兩邊聚會後來合做一處,男人們吃這邊做的糕點湯水,她們吃男人們烤的肉,春意盎然,低眉擡眼間,凝眸一瞥擦出火花四濺。
芙池依然清粼,波光搖蕩,池岸邊開滿燦爛如雲霞的各色鮮花。對岸人聲喧嘩,沈墨然帶着青年子弟們在那邊燒柴火烤野雞野兔肉,臨波照水的青年個個俊美不凡。
阮梨容還是選擇做梨花糕,白皙纖巧的手指拈起一片片鮮嫩的花瓣,淡雅如雪層層疊放。
溫軟的清香傳來時,沈麗妍誇張的大聲道:“色香味俱全,漂亮好看又好吃。”
還沒吃就先說好吃,自己上輩子還喜滋滋的,得意非常。
“這麽好看,光咱們吃太浪費了,我拿幾個去給我哥他們那邊吃。”
“好啊。”阮梨容輕笑,這梨花糕,她不放糖也沒擱鹽,她倒要看看,等會兒沈墨然怎麽誇她做的好吃。
拈起一片梨花糕咬了一口後,沈墨然看向對岸,清冽的眸子露出不易覺察的笑意。
爹娘讓他使美男計引誘阮梨容,他原來不以為然不屑為之的,此時,他改變主意了。
碧水眼波轉,青山黛眉鎖,佳人澄澈如水靈韻秀美,盈盈悠悠翩然嬌純,更難得的是手藝清絕。
手裏的梨花糕,加點兒鹹或是加點兒甜,便是放在京城裏,也是極致的美味,可她卻偏偏不給這糕點味道,是為什麽?
隔着一泓粼粼清波,柳綠花香中,對岸的女子廣袖輕展,裙裾飄飛,輕舞出梨花雨的袅袅清夢。
“好美。”聶遠臻順着沈墨然的視線看去,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贊嘆。
他沒有特指贊的哪一個,不知為何,沈墨然就是知道,他說的是阮梨容。
豈只是美,秀致溫婉的外表只是打開的朦胧飄渺的水墨畫卷,驚奇和瑰麗隐藏在厚重的書冊裏,沒有靜靜地閱讀品味發現不了。
沈墨然把手裏的梨花糕塞進口中,含混地說道:“咱們到對面去吧。”
“這好不好?”聶遠臻遲疑道。
“這有什麽。”沈墨然淡笑,小城沒有大州府的規矩,其實就是京城裏,仕族世家的适齡女孩,也不時借着名目與青年子弟們來往。
聽說能到對面與女孩子們厮混,一衆青年子弟喜出望外,沈墨然話音剛落,呼啦一聲,七八個公子哥擡起烤肉鐵架和工具急不可耐走了。
“這麽急!”聶遠臻搖頭不已。
“怎麽?你不想過去?”
怎麽可能不想?聶遠臻彎腰,拿起石案上的白瓷盤,裏面還有一塊梨花糕。
“我今天來就是想尋機和阮姑娘說話的。”聶遠臻眉頭有些沉重。
“你爹恐怕不會給你娶一個商戶人家女兒的。”沈墨然不動聲色地要過來他手裏官窯脫胎白瓷盤,把最後一片梨花糕拈起吃掉。
“你想哪裏去了,這種話不能胡說,沒的擾了阮姑娘清譽。”聶遠臻搖頭,道:“今年是阮家扇的出扇之年,梅貞到了出閣的年齡了,身體卻一直沒有好轉。”
“你想和阮梨容談談,通過她跟阮莫儒要今年的阮家扇?”
“嗯,希望購得阮家的檀香扇,給梅貞帶來好運,她能健健康康活着。”
沈墨然哦了一聲不再接言,在心中默默搖頭,阮梨容與聶梅貞是閨中好友,聶德和還是香檀縣太爺,阮家扇真能給聶梅貞帶去好運使她病體康複,不用聶遠臻相求,阮梨容自會求阮莫儒把檀香扇賣給聶家。
阮莫儒不可能把檀香扇賣給聶家的,除非……除非阮莫儒有治好聶梅貞病體的良方。
沈墨然唇角噙笑,糼年不懂,阮家扇傳得玄乎其玄,他跟香檀城和寧國上下的人一樣,對阮家扇膜拜如神祗,這些年走南串北,見得多識得廣,心中已隐隐猜到并有七八分肯定。
——神秘莫測的阮家傳家之寶白檀扇,其實只是一把普通的檀香扇。
第四回
阮家扇為何三年才出一把,并不是阮家公開的那般,需由傳家寶白檀扇在衆多檀香木料裏挑出福料方能開工,而是,阮家家主要在這三年裏,在衆多求購買家中擇定下一次阮家扇的買家,然後,密密地妥妥當當地替買家鋪路,促成買家想要達到的目的。
這些,是沈墨然的猜測推斷,尚沒有得到證據。他這些年在外行走,暗暗調查了最近二十四年阮家扇的八位買主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個結論使他萬分震驚,他連父親沈千山也不敢告訴。
盛名之下必招禍端,阮家扇如此出名,寧國中對阮家扇好奇和不懷好意之人不少,為何阮家能近百年平安無事?
沈墨然相信,寧國中識破阮家白檀扇秘密的,一定大有人在,卻沒有一人說出懷疑,那是因為,那些得到阮家扇的人,無一不成了阮家的靠山。
遠的不說,當今聖上的生母石太後,商戶之女,卻能得到先帝的寵愛,憑的就是所謂的吉祥物阮家扇落在石家。
還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本朝丞相夏知霖,更不肖說得,根本就是阮莫儒把他推上丞相一職的。
一個低微的商戶女兒,一個落魄的瀕死秀才,因得到阮家扇而飛黃騰達母儀天下,敢說阮家扇只是普通檀香扇的人,就等着寧國的皇帝和丞相把他們抄家滅族吧。
阮家扇傳子不傳女,傳婿不傳媳的家訓,不是重男輕女,而是,要操縱所謂傳家寶背後的玄機,深閨長大的女子,如何有那魄力和和行事便利?
沈千山不願沈家當香檀城的百年老二,又忌憚着阮家的靠山,不敢與阮家為敵,于是,想出了一個得到阮家傳家寶的法子——讓沈墨然娶阮梨容。
沈墨然沉穩地擡步朝對岸走去,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的父親,沈家明明家財是阮家的千百倍,為何是香檀百年老二翻不了身,還不是因為自己的父親和祖宗,把阮家白檀扇看得神乎其神,先自膽怯不敢與阮家争鋒。
他心中已有了使沈家飛躍上一個臺階的計劃,只靠着五彩缤紛的泡沫存活的阮家扇,他看不上眼。
“哥,你們過來啦?”聶梅貞與沈麗妍向聶遠臻和沈墨然迎過去,阮梨容低垂着頭拈撿梨花瓣,對朝自己注目的眼光視若不見。
“梨容,過來嘛。”沈麗妍回身拖起阮梨容,“梨容,我哥和梅貞的哥哥聶大哥。”
“阮姑娘。”聶遠臻有些結巴,他穿着一套藏藍色掐繡海浪的武士束身錦袍,身材魁梧偉岸,面部輪廓剛棱冷硬。這麽溫和的聲音,與他外表甚不相配。
阮梨容想到他縣太爺公子之外的身份——皇帝的暗衛風影,武功排名寧國第八的高手,本該威姿赫赫霸氣強悍的人,卻如此腼腆,不覺莞爾。
聶遠臻面部幹淨細膩的棕色肌膚漾起可疑的暗紅,阮梨容猛然省起,自己笑得忒孟浪了,一時又羞又慚,薄面熱得通紅,連頸脖都漾開一層粉嫩的紅色,偏肌膚又是冰雪般清透白皙,更顯得鮮潤撩人,不說聶遠臻,連沈墨然也看呆了。
“梨容,快來嘗嘗我哥他們烤的肉。”沈麗妍誇張地叫着,美麗的臉龐上帶着燦若雲霞的笑容。
阮梨容心念一動,突然有了主意。
自己雖然不喜歡聶遠臻,可不妨逗弄一下,讓沈麗妍吃了一桶子醋,卻還得裝着從容明媚。而且,騎馬就得換裝,順便捉弄一下葉薇薇,若能讓葉薇薇丢盡臉後,就這麽嫁給沈墨然,沈家就沒空來算計自己,自己就能騰出手來專心思想怎麽使沈家衰敗。
接了沈麗妍遞過來的烤肉,阮梨容不吃,波光粼粼蕩漾着一泓碧水的眸子看着聶遠臻,淺笑着問道:“聶公子習武之人,會不會騎射?騎馬好玩嗎?”
“會騎。”聶遠臻臉更紅了,搓了搓手,有些無處放的樣子,偏着頭不敢正眼看阮梨容,道:“你是不是想騎馬,我回家去牽了馬過來,帶你出城去騎一圈。”
“會落人口舌的。”沈墨然有些漠淡的接口。
“牽來這裏,大家一起騎,麗妍,你覺得怎麽樣?”阮梨容輕笑,正眼也不瞧沈墨然。
“好呀!”沈麗妍拍手,開始見聶遠臻對着阮梨容一臉憨樣,心中醋了半桶,聽得阮梨容是要聶遠臻在沈家花園裏教她們騎馬,又歡喜起來。
“我這就回家牽馬過來。”聶遠臻咧嘴笑了笑,擡眼看了阮梨容一眼,又極快地把視線轉開,口中道:“騎馬不能穿長裙。”
“我有好幾套勁裝,衣裳不愁,你去牽馬來就是。”沈麗妍搶着道,看着聶遠臻的杏眼含情脈脈媚若春花。
聶梅貞有弱症,走路都快不得,自然不能騎馬,沈麗妍朝葉薇薇招手:“薇薇,你陪梅貞。”
“不,表姐,我也要學騎馬。”葉薇薇嘟嘴扭身體,一派天真爛漫。
這麽看着,她是多麽率直可愛的小姑娘,阮梨容暗暗佩服,她和聶梅貞沈麗妍都是十五歲,葉薇薇比她們小了一歲,心機卻比她們還深沉。
聶梅貞婉然一笑,細聲道:“你們都去,我自個玩。”
阮梨容和葉薇薇身高差不多,沈麗妍則高挑健美,比她們高了不少。阮梨容接過她遞過來的騎馬勁裝,皺眉道:“上衫束進腰帶裏大些不要緊,只這褲子?”
“裁掉一截加一圈花邊吧。”葉薇薇道。
“甚好。”阮梨容比起拇指。
沈麗妍拿了十幾塊流光溢彩的緞綢出來。阮梨容假作無意,在葉薇薇卻手前,挑了一塊玫瑰紅流彩妝緞。
葉薇薇偏愛紅色,不出阮梨容所料,她在餘下的嫩黃粉紫的布裏面挑來翻去,好半晌方拿了一塊碧霧撒花煙羅。
比了比,剪子拿起咔嚓下,針線飛挑,阮梨容很快做好,在葉薇薇看不到的地方,她把褲子的裆部的縫線挑一半留一半,這樣,褲子初初穿上去時,還是好好的,只要微一扯動,就會哧一聲大開。
想像着等會兒葉薇薇白嫩嫩的臀部在大庭廣衆之下露出,阮梨容心中升起報複的快意,這麽着聲譽受毀了,沈墨然,你還能不娶你表妹麽?
快意之後,腦子裏不期然地出現了沈墨然擁葉薇薇入懷的情景,阮梨容魔怔住了。
那熱熱的麻酥酥的溫度,堅實有彈性的身體,那因情動而清冷不再的俊美性感的嘴唇,那濃如醇酒的眼波,誘人的胸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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