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雲濃雨急 (7)
小厮初一大呼小叫着時,葉馬氏眼前一黑,扶着房門不能動彈。
葉馬氏反應過來要打殺初一滅口時,苻錦早飛快地抓過上衫套到身上,從沈馬氏身側溜走了。
出了這樣的事,這個外甥女兒再不可能成自己兒媳婦了。
情知葉薇薇不可能主動勾搭初一,沈馬氏只覺無奈。眼前這離奇的一幕,也使沈馬氏感到,那失竊的水晶盤子與自己的親妹子有關。
自己因為丢盤子被丈夫喝罵斥責,那盤子若是妹妹藏起來的,為何不說出來?
“妹妹,你問問薇薇怎麽回事?我先走了。”沈馬氏帶着門外一堆大張着口的下人走了。
“薇薇,這是怎麽回事?”
“娘,沈墨然他算計我……”葉薇薇放聲大哭,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明明桶裏是沈墨然,怎麽會眨眼間就變成初一。”
“這下可怎麽辦?”葉馬氏搓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葉家已經敗落,女兒嫁妝沒有,容貌毀了,名聲再這麽糟,正經人家不會娶她作妻室了。
“娘,你要幫我報仇。”
“去怎麽報仇?”葉馬氏當然想報仇,可是,她若是做危及沈墨然生命的事,沈馬氏和沈千山都不會放過她。目前,她們母女無處容身,還得托庇沈家。
“娘,沈墨然真心愛的,是阮梨容,咱們讓阮梨容也聲名狼籍,毀了他的心上人。”
“毀了阮梨容?”葉馬氏遲疑了片刻點頭,道:“好。阮梨容與聶遠臻已定親,沈家娶不到她做兒媳婦,白丢了五萬兩銀子,你姨丈心中懊喪。麗妍今天丢盡臉面,和你姨媽認為與阮梨容有關,也正恨着她,娘明日就去阮家無理取鬧大聲謾罵。”
“不要等明日,娘,沈墨然中了那藥,一定得找女人解藥的,我猜他會去找阮梨容而不是去找陶羽衣,咱們現在就去阮府,他此時,也許正與阮梨容作樂着……”
“好,娘去,你一個姑娘家,不要去了。”
葉馬氏出了墨香院,尋思着阮家婢仆不知多少,自己去了,給阮府仆從按住捂住嘴,就什麽也做不了,需得多尋些幫手,忙先去找沈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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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墨然毀了薇薇的容貌,還不肯罷休,還這樣設計陷害薇薇……”葉馬氏哭哭啼啼,把葉薇薇去墨香院說成是沈墨然喊她去的。
難道真是兒子喊葉薇薇去的?丢盤子與妹妹無關?沈馬氏暗暗思量,越想,越覺得妹妹不可能私藏盤子。
“姐姐,那阮梨容好生陰毒,勾引得墨然喜歡她,騙了咱家五萬兩銀子,今日又陰了麗妍,咱們不能放過她。”葉馬氏進一步挑唆,見沈馬氏面上現了恨怒,接着又道:“姐姐,咱家一直退讓着,不如上阮家撕鬧一番,說不定能把那五萬兩銀子要回來。”
葉馬氏最後一句要回銀子打動了沈馬氏,沈馬氏有些意動,卻躊躇不決,“阮家雖說與咱家門第相當,可是,如今已是縣太爺的親家,背後還有夏相,不是沈家能得罪的。”
“那又怎麽樣?他們總得顧一下名聲吧?姐姐,咱們就把阮梨容曾陷身聞香樓的醜事一事作要脅,和阮家要那五萬兩銀子。”
如果能要回銀子,丈夫的臉色想必會好看些,沈馬氏心動了。
沈千山要裝面子,府裏下人不少,沈馬氏帶了十幾個下人,浩浩蕩蕩去阮家鬧事。
葉馬氏打的主意可不是要回銀子,甫近阮府大門,她就大聲叫嚷起來。
“妹妹,先跟肖氏談談,要不到銀子再鬧。”
“姐姐,咱們得先發制人……”葉馬氏什麽髒話都罵出來,把阮梨容罵得堪如青樓姐兒。
沈馬氏開始見葉馬氏叫罵得難聽,有些心虛,可等了許久,阮府管家只招來人把門堵住,不給他們進門,也沒有回擊之語,府裏的三個主子沒有一人露面,不覺膽氣壯起來,也便不喝止了。
阮家此時,只肖氏一人在家,睡下了,阮梨容和阮莫儒去了縣衙。
上一次驚魂,肖氏差點喪命,阮莫儒交待府裏的下人,不拘什麽事,都不準報與肖氏。阮梨容則交待過,沈家的人來了,不管是誰,都不準給進門。
也算阮府下人訓練有素,雖然來不及關上大門,卻以少抗多,把人堵在大門外,不讓沈馬氏等人進去驚動肖氏。
阮府管家是知覺的,見沈馬氏帶的人多,自己府裏的人打不過罵不過,便使眼色不讓人對罵,暗命了一人從後角門出去上縣衙找阮莫儒報信。
阮莫儒和聶德和在前廳商談成親事宜,聶遠臻與修七出去查案了,阮梨容被陶羽衣拉住,叽叽歪歪地傳授她從青樓聽來的床第經驗。
“梨容,我告訴你,雖然大木頭看起來很可靠,可是,你也不能掉以輕心,那些姑娘告訴我,要拴住男人,最重要的是拴住男人那根棍子……”
陶羽衣一個未婚姑娘說着夫妻之事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她沒有經驗,也還沒開竅,再加上陶勝風沒教過她這是羞恥之言,說得跟喝水吃飯一般平常。
阮梨容聽得臉紅耳赤,陶羽衣說的,她上輩子與沈墨然都嘗試過,深有體會,陶羽衣又講得聲情并茂,動作更是比得像正在進行一般,要不尴尬也難。
陶羽衣講得口渴,不倒茶入茶杯了,抓起茶壺咕嚕嚕往嘴裏灌,阮梨容觑着機會,道了句“我去前面看看”急忙逃開。
“梨容,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知道她還沒說完,阮梨容走得更急,不敢進客房,往前廳去找父親和聶德和,有他們在場,想必陶羽衣不會再講下去。
阮莫儒和聶德和兩親家談得投機,就着小菜喝酒不停幹杯,阮梨容過來時,兩人喝高了,醉歪在椅子上閉眼打呼嚕。
“爹……爹……”阮梨容連叫好幾聲,兩人只哼了哼,睡得死死的。
怎麽就喝成這樣子。阮梨容搖頭,才剛想到外面喊人幫忙,要把聶德和扶到房間上床歇息,把父親扶回家,阮家的下人上氣不接下氣奔進來。
“姑娘,沈太太帶着人到咱府裏鬧事……”
阮梨容周身血液往腦門沖,太陽穴突突直跳,心底自重生後一直憋着的那口惡氣瘋長。
迷糊中,眼前又是前世臨死前血紅的沖天火光。
心尖被那把火燒灼上,鑽心的疼,無法壓抑的恨。
阮梨容抿緊唇,一言不發朝廳門外走。
“姑娘,要不要喊縣衙的人過去幫忙?”下人小跑着追問。
“不需。”帶上縣衙的人,未免使聶德和落人口舌,拿出來威吓足矣。
阮府門前的叫罵吸引了一幫好奇的路人,人越圍越多,沈馬氏有些驚怕,葉馬氏跳腳叉腰卻罵得起勁。
“阮梨容你個騷不要臉的,你個縮頭烏龜……”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輕細的聲音在葉馬氏背後突然冒出,葉馬氏吓了一跳,扭頭看到阮梨容是從外面回來的,妝容嚴整,一時愣住。
“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阮梨容輕聲道,沈府的下人因她的突然出現一齊收了聲,四周靜寂,低沉的聲音顯得分外清晰,尖刀似的鋒利,葉馬氏機淩淩打了個寒顫,那污辱性的言語不敢再說,結結巴巴道:“我說,你不要臉,勾引墨然騙得我沈家五萬兩銀子,給我還回來。”
“你沈家?”阮梨容輕笑,斜了沈馬氏一眼,道:“沈太太,你妹子的話,我怎麽聽來覺得她才是沈太太?”
沈馬氏本就膽氣不足,被阮梨容用話一刺,張着口回不了話。葉馬氏有心病,霎時面上充血啞了。
“鄉親們,你們說,阮家缺銀子嗎?”阮梨容面向圍觀的人群,微笑着大聲問道。
“誰家都有可能缺銀子,就阮家不可能。”一人應道。
“就是,阮家要銀子,出一把福扇便成。”另一人接口。
更多的人點頭附和。
阮梨容問話,就是要借阮家的聲名,人群的反應在意料之中,阮梨容淺笑着又道:“鄉親們,沈家是那種人家無緣無故索要銀子就拱手奉上的人家嗎?”
沈家幾代孤吝,名揚香檀,當即有人道:“沈千山嘴裏要撬一個銅板可不易……”
“沈太太,你跟衆鄉親說說,你沈家怎麽會給阮家五萬兩銀子的?”阮梨容扶了扶鬓邊垂珠簪子,悠閑地看着沈馬氏姐妹。
阮梨容越鎮定,沈馬氏越膽怯,葉馬氏見她退縮,挺胸前進一步,高聲道:“是你不要臉,借口什麽我女兒傷馬要你命索取巨額賠償。”
“失敬,原來你才是沈太太。”阮梨容微笑,忽地揚手揮出,令人震顫的一聲脆響,葉馬氏臉頰紅腫起一大片。
“你……你敢打人?”葉馬氏捂着臉,雙眼瞪圓。
“你女兒傷馬要害我性命,我仁厚不追究,你卻不識好歹還亂嚷亂叫污我清名,你說,你該不該打?”阮梨容大喝道:“葉馬氏,當日你女兒要害我性命,香檀城裏至少能找出十個證人,我當日不追究,不代表以後也不追究,我想,我未婚夫和公爹,很樂意替我報這個仇的。”
阮梨容穿戴齊整,找不到她與沈墨然茍且的證據,葉馬氏已有些氣焰低,她又是欺善怕惡之輩,給阮梨容這一厲聲威脅,吓得遍身發冷,疾風驟雨抽打在身上般哆嗦起來。
“阿九,去縣衙和姑爺說,有人在咱府門口鬧事,讓帶了差役過來抓人。”阮梨容淡淡吩咐,尖銳的眸光掃向沈府的那些下人。
下人都是看菜下箸子之人,見沈馬氏啞口無聲,葉馬氏在哆嗦,随即被滾油潑了一般,不等沈馬氏吩咐,踉踉跄跄後退。
沈馬氏略呆一呆,拉起葉馬氏,風儀面子都不顧,逃命似的帶着下人急忙走了。
沒熱鬧可看,圍觀的人三三兩兩散了,阮梨容緩緩往大門裏走。那醫館大夫來得許久了,因見喧鬧得不成體統沒有出聲找人,阮梨容一腳踏進門檻了,再不叫就遲了,大夫遲疑了一下,喚道:“阮姑娘且慢……”
中了藥物迷迷糊粗一直叫着自己的名字?
聽大夫描述完,阮梨容确認,那人是沈墨然。
胸口的悶怒更盛,阮梨容瞬間腦子裏想的是,做母親的這頭領了人上門辱罵,兒子卻在那一邊裝苦肉計。
沈墨然,這是你自己送了機會給我羞辱。
“大夫,有勞我報信,請帶路。”
暗淡的月光從天上照射下來,青石板路似乎漾起海浪般的波紋,沉悶的腳步聲急促地響着,像阮梨容無法平靜下的起伏激蕩的心。
等會兒要怎麽折磨沈墨然?先溫柔緾綿,再冷語嘲諷?還是……
“阮姑娘,到了。”屋裏靜寂無聲,大夫長嘆,道:“方才剛開始有力氣時在地上打滾弄得整個屋子咣啷震響,這會想必精疲力盡了。”
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住胸腔裏的怒火,阮梨容緩緩踏進屋子。
看到地上的沈墨然時,無形的沉甸甸的大石壓覆到阮梨容心髒上,一瞬間,她的軀體變得一片死寂,血液不會流動,似乎連呼吸也失去了。
沈墨然一動不動蜷縮在地上,頭發散亂,半遮住一張臉,眼睛緊閉着,嘴唇慘白,那張臉,枯槁如灰,扭曲,幻滅,焦幹。
那絕不是活人該有的臉,
地上像倒了幾桶水上去似的濕漉漉的,空氣中濃重的汗酸味在表明,那是沈墨然的汗水。
心髒很痛,被撕裂成數十片,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嶙峋尖銳,堆疊糾結,不用看到,光是感受着,便知鮮血淋淋。
木偶般蹲下去,機械地解開沈墨然手腳上的繩索,阮梨容呆呆地看着沈墨然手腕和小腿被繩子勒出鮮血淋淋的傷痕,怔怔地沒了思想。
暈沉沉中聞到渴盼許久的清雅梨花香,沈墨然覺得自己是深陷牢籠的困獸,終于被救贖出來。
嘶啞不清地喊了聲梨容,沈墨然艱難地擡起一只手臂,摸搭到一個柔軟的身體時,沈墨然一震,緊閉的雙眼霎地睜開。
“梨容,是你?真的是你!”
心花在這剎那間轟轟烈烈綻放,鮮脆的火紅,豔麗漂亮地擎在心頭,花瓣向四周延伸,修補着,将枯萎的心瞬間修複。炙熱的情愛從四肢百骸複活,汗濕的冰冷的身體滾燙燃燒起來。
“梨容……”緊緊地将人摟抱住,蘿藤似的纏緊了她,用周身的重量壓住她,貼合得不留半絲縫隙。
緊貼的陰柔和陽剛擦出濃郁旖旎的氣息,腹下硬物瘋了似的更加脹大,欲.望在體內沖蕩翻湧,沈墨然重重地頂撞幾下,伸手去扯阮梨容褲子。
痛極的一物盼着極.樂的滋味,把心愛之人壓在身下已使沈墨然失了神智。然而,沒得到一聲好,他還是不敢進去。
“梨容,給我,咱們成親,好不好?”
他的喘.息痛苦急重,阮梨容甚至似乎聽得到他皮肉下血液的奔湧——他到了忍無可忍的邊緣。
緊壓着自己的身體挾帶着胯.下那物在侵占不屬于它的地盤,仿佛隔着衣料也硬捅進來,強硬得令她頭昏腦熱、萬念俱灰。
這一聲問,是征求自己的意見,還是掠奪的宣告?
阮梨容看着沈墨然因欲.望的折磨而扭曲的眉眼,輕聲道:“沈墨然,就在剛才,你娘和你姨媽,帶着十幾個下人,到我家門口,謾罵侮辱我,說我不要臉,說我比青樓姐兒還賤……”
阮梨容不想哭,她沒必要,因為沈馬氏葉馬氏的惡意羞辱傷心。大約,她也不算在哭,沒有哽咽聲,呼吸也平緩的很,只是,臉頰水漬一片,眼睛裏水流源源不斷流淌出來。
☆、47淚眼問天
燈火哔地一聲突地熄了,屋內陷入無邊的暗黑。
沈墨然緩緩地從阮梨容身上滑下,勾過她的脖子側抱住,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低低地道:“對不起。”
無言的悲涼意味在空間裏漫延,阮梨容一動不動地任沈墨然抱着,沒推開他,也沒有順服地偎得更緊。
熟悉的觸感,溫熱的吐息輕拂着彼此的臉頰,阮梨容臉頰更濕了,不多時,有更熱的水滴落到她臉上,與她的淚水交彙,分不清是誰的淚,往下垂,流進彼此的嘴裏。
貼着她大腿側的東西粗.硬不堪,沈墨然的呼吸還是沉重急促。然,他沒有失控的動作,仿佛那膨脹腫大的東西不是長在他身上似的。
這份柔情體貼,阮梨容哪會不懂,終于再忍不住,凄涼地失聲痛哭。
“你娘和你姨媽罵得很難聽,圍觀的人很多,我擡出聶大哥這個縣太爺公子未婚夫,才吓走她們的。那個時候,我稍為弱得一弱,明日,這香檀城傳揚開來的,會是有關我阮梨容的什麽傳聞?或者,現在看起來雖說破解了,可是,還免不了閑言碎語的。”
“上一回,你送藥救了我娘一命,依理,我必得感激你。可是,我娘為什麽會差點喪命,是因為我陷身聞香樓,我為什麽會陷身聞香樓,你說。”
“你表妹傷馬要奪我性命,當日若是聶大哥不在場,我現在還活着嗎?”
“對不起……”一聲聲說着對不起,一點點吞吸滂沱的淚水,顫抖地溫存愛撫,沈墨然的心,随着阮梨容的哭泣責問被漸挖漸空,到得後來,整個人疼得痙攣抽搐。
“很難受?”覺察到他的異樣,想起大夫說的話,阮梨容驀地住了哭,略略遲疑後,她咬着唇,伸了手過去,隔着衣物撫上沈墨然熱燙的那根東西。
沈墨然嘶地一聲吸氣,本就被欲浪來回颠簸着,這下子更是給浸進油鍋,再尋不着解脫,只能下地獄了。
“喂,你們在這裏,梨容呢?”便在此時,大門外傳來陶羽衣清亮的聲音。
“她怎麽這時候尋來了?”沈墨然仰起頭喘粗氣,胸口悶得要吐血。“門口還有誰?”
“我家的轎夫。”陶羽衣的聲音讓人又回到現實裏,阮梨容從沈墨然臂灣裏挪開頭,站了起來,摸索着點亮油燈,回頭看看沈墨然,半蹲下,對着支撐着手肘要坐起來的沈墨然,輕聲道:“我走了,要不要喊羽衣進來?”
“要不要喊羽衣進來?”沈墨然覺得,這是自己聽過的最殘忍的話,“我現在這個狀況,你要叫一個女人來到我身邊?”
他一指指向自己胯.下,外袍已在打滾中撕扯開了,那裏只有薄薄的一層褲子,衣料濕淋淋貼在硬物上,清晰地可看到那物粗.壯猙.獰青.筋盤.繞。
“羽衣進來了,你就不用再受這份罪了。”阮梨容低聲道,假意理發鬓,手指從面上滑過,把方才已止住現在又流出來的淚擦掉。
“要找別的女人,我何需忍那麽久受先前那些罪?”沈墨然咬牙切齒血紅着眼看阮梨容,“你喊陶羽衣進來前,先給我一刀子,一刀子讓我得個了局。”
阮梨容沉默了,稍停得一停,站起來往外走,到門邊時,狠咬住嘴唇,啓口問道:“還有多長時間便熬過去?”
“很快就過去了,這會兒,痛得沒那麽厲害了。”她不會喊陶羽衣進來了,沈墨然松了口氣,平靜地回答了阮梨容的問話,在阮梨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十指死死掐着地面,使盡周身氣力控制着,逼着自己不要撲過去,不要做出讓阮梨容恨他的禽獸行止。
可是,不做也行,給他看着,不要走。沈墨然貪焚地看着,阮梨容方才被他抱進懷中,又蹭擦了濕漉漉的地面,衣裳濡濕了,輕貼着身體,纖巧的身段柳條兒一般婀娜柔美,楚腰不盈一握,裸.露出來的後頸白玉般柔潤,優美的脖頸曲線在桔色的燈光下流露着無聲的誘惑。
“梨容……”陶羽衣的聲音又響起,阮梨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拉開門走了出去。
房門阖上,阻隔了沈墨然渴求的那個身影,也關閉了他最後一絲希翼。
“梨容……”沈墨然低低地叫着,喉結滾動,雙手捂住臉,開始,流的是方才蹭破皮的十指上的血珠,後來,血與淚混在一起,清淺的紅将幹淨修長的大手侵染。
愛的人留不得,厭的人是他血脈相連的家人,甩不掉。
“梨容,你怎麽這個樣子?”陶羽衣見阮梨容雲鬓松散,衣裳也濕了,大呼小叫起來。
阮梨容無法明白相告,又不便撒謊,含糊着道:“方才難受死我了。”
“啊?難受的流了這麽多汗?這得多慘,現在好了嗎?”陶羽衣驚得瞪圓眼。
“好了,你來得正好,扶我一下。”
“好,好,來,小心一點啊!”
阮梨容看了看,除了送自己來的兩個轎夫,沒有別的人,沒轎子也沒馬車,眉頭不覺皺起,“你一個人來的?”
“嗯,我聽他們說你回家了,你家好像出什麽事了,就急忙跑去找你,你家的人和我說,你留了話說上醫館,我就一家一家醫館找過來的,幸好門外有兩轎夫,不然,還找不着呢。找了好多家沒見你,我可急死了。”陶羽衣開心地笑着,見阮梨容面頰微有濕意,摸了帕子就幫她擦臉。
月上中天,午夜了,這姑娘一人在街上走,知不知什麽是危險?
阮梨容暗暗嘆氣,幸而,自己方才跟大夫走時,因怕是沈家的人又設下誘騙自己的毒計,有意留了話給家人,又坐着轎子帶轎夫同來,不然,香檀城這麽大,她要找到哪時?
心中責備着,卻也無法不感動,阮梨容眼眶酸澀,拉起陶羽衣的手道:“一起上來,坐着轎子回去。”
“不要,咱們兩人一起坐,他們擡得太辛苦了。”陶羽衣搖頭,彎腰捶了捶腿。
她今晚走了不少路,活潑潑精力充沛的人也感到累了!阮梨容哽咽着發脾氣,怒道:“你不上來,是不是嫌我一身臭汗味道難聞?”
“啊?不是呀。”陶羽衣連連擺,嗖一下鑽進轎子,攬住阮梨容的脖子讨好地笑着道:“真不是,不生氣啊。”
“不是還差不多。”阮梨容轉嗔為喜,淺淺一笑,拍拍陶羽衣肩膀安撫她。
“梨容你真好,這麽快就原諒我。”陶羽衣高興地咧嘴笑,一口瓷白的牙齒在月色下純美如她白玉無瑕的心。
轎子晃晃悠悠,阮梨容想着沈墨然失神,掀起簾子望向天空,這個時候,應該過了解藥時間了,阮梨容脫力地向後靠,咚一聲響,阮梨容側臉一看,原來陶羽衣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自己身體這一挪,她後腦勺撞上轎壁了。
這麽大動靜,卻沒有醒來。
她今晚找自己,可真是累壞了。阮梨容把陶羽衣挪了挪,使她斜躺下去,頭枕上自己膝上。
把陶羽衣面上的一绺頭發拂掉,看着她純淨美好的面龐,阮梨容怔怔地想,陶羽衣這麽可愛,沈墨然會娶她嗎?
繼續報複沈家是一定的,可是,沈墨然也是沈家一分子。
方才到醫館去,心中恨恨着,想着要狠狠羞辱沈墨然一番,可此際,怒火失了,神智也回籠了,突然便發現,自己竟是從沒擔心過,沈墨然會對自己用強。
對阮家,對自己最有力的打擊,就是得了自己的身體,讓自己不嫁他也苦不堪言。
他有很多機會得到自己,從聞香閣把自己帶出來時,安平兩人獨處時。
特別是方才那樣的境地之時。
怔神間,突然一陣疾風刮過來,外面轎夫啊地叫了一聲,阮梨容吓了一跳,未及開口詢問,轎子停了下來,一雙大手掀開轎簾。
“梨容,你還好吧?”聶遠臻滿頭汗水的臉出現在轎外,聲音急促,目光在阮梨容面上細細看了一遍後,大手扳住她的肩膀,焦急地問道:“怎麽這麽狼狽?出什麽事了?”
“小聲點兒,別吵着羽衣。”阮梨容輕噓。
聶遠臻此時,方看到陶羽衣,皺眉擰起她裙腰帶把她提起來,大手打橫一抄抱出阮梨容,把陶羽衣扔下。
“你輕點兒,別弄醒羽衣。”
“我想把她扔地下。”聶遠臻悶聲道,把阮梨容輕放地上,彎下腰,大手按到阮梨容膝上輕揉,“這人怎麽能枕你腿上睡覺,腿麻嗎?疼嗎?”
阮梨容身體不由自主一僵,微微後退半步,聶遠臻愣住,擡頭看她,很快醒悟,敲了自己一記,紅着臉道:“我真混,總忘了,咱們還沒成親。”
真的是塊木頭,阮梨容有些心酸,垂下頭低聲道:“夜了,咱們回家吧。”
聶遠臻會在半路上遇上,想必和陶羽衣一樣。
阮梨容沒問,聶遠臻卻有許多話要問她,進了阮府後,阮梨容把陶羽衣安排去客院睡覺,沒有安排聶遠臻住處,聶遠臻有些尴尬地來回搓手,半晌不說出告辭的話。
聶遠臻性情曠達,卻不是粗心之人,自己的狼狽樣,忽悠陶羽衣容易,要騙過他卻難。
夜裏避着人無因無由外出,回來時形容如此不堪,他是自己的未婚夫,依情依理,都有立場問一聲。
自己也必得給他一個交待。
阮梨容心中,也不想再瞞騙聶遠臻。
喊了聲聶大哥,阮梨容朝園子裏走去。
聶遠臻會意,默默地跟在後面,阮梨容在園子裏的角亭石凳坐下,聶遠臻解下自己的外袍,輕輕披到她身上,把前面交叉攏嚴實。
手臂伸張開放下,幾番交戰後,聶遠臻抱住阮梨容。
天邊殘星孤月,夜幕有些模糊不清,給自己依偎的胸膛寬闊堅實,阮梨容難過地想,自己上輩子同時見到沈墨然與聶遠臻的,為什麽喜歡上的,不是聶遠臻呢?
“你的衣裳有些濕了,冷不冷?”聶遠臻憋了半晌低聲問道。
這是他會說的最肉麻的情話了吧,阮梨容搖了搖頭,攥起雙手,坐直身體,深吸了口氣,輕聲道:“聶大哥,沈墨然今晚中了那種淫藥,跑醫館求醫,我方才,是去醫館見他。”
☆、48淚眼問天
似利箭射進心髒!聶遠臻猛地站了起來,瞳孔急劇地收縮,高大的身體像搖搖欲墜的大樹。
沈墨然如果只簡單的是沈家之子,只要阮梨容喜歡,沈墨然又喜歡她,他不是不能退讓,然而,若沈墨然真是前朝太子的遺腹子,那是随時會被朝廷捉拿住喪命的,梨容嫁給他,會受到誅連的。
深淺不一的傷痕刻印上心窩,這一刻如瘾症發作,難舍、擔憂、悲哀種種情緒混雜,聶遠臻胸中絞痛,他呆呆地問道:“你把自己給他了?”
阮梨容輕輕地搖頭。
“你好好兒的沒出事?”聶遠臻眼裏的失措遽然消失,兩手顫抖着按上阮梨容的肩膀。
“聶大哥。”阮梨容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低聲道:“除了那事,別的……別的都發生過了。”
“你喜歡他?不,梨容,你不能喜歡他。”托起阮梨容的臉,聶遠臻定定地看着阮梨容水汽彌漫的眼睛,“梨容,只當一切從沒發生過,咱們快些成親,斷絕沈墨然的不良居心。”
“成親?”他知道自己與沈墨然不清不白,還要成親?
“嗯,咱們成親,梨容,我……我不會委屈你的。”
“你不嫌棄我嗎?”阮梨容低喃,心中有感動,有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失望,也許她內心深處,希望實說了,聶遠臻主動提出取消婚事。
“不,是我太沒用,才讓你受他誘騙了。”聶遠臻自責,深邃的瞳眸凝着着暗湧的狂潮,“連我都受他蒙騙了,把他認做好朋友。”
沈墨然對不起自己,沒有對不起他,阮梨容心中替沈墨然感到不平,聶遠臻昏迷的這些日子,沈墨然每一天守在床前的時間,比任一個人都多。
嘴唇蠕動,阮梨容沒有說出話來,她猛地想到,沈墨然照顧聶遠臻,也許有友情的成分,可最大的原因,卻是不想自己太貼身地護理聶遠臻,不想給自己與聶遠臻親密接觸的機會。
聶遠臻說沈墨然蒙騙自己,是指沈墨然前朝太子後嗣一事,沈墨然可疑的身份,事涉機密,也怕阮梨容得知會惹來殺身之禍,聶遠臻沒敢跟她透露。
此時的香檀城看似一汪沉靜的潭水,可血風腥雨随時會掀起,首當其沖的,便是香檀第一望族,與後宮和朝堂蛛絲牽連着的阮家。
***
生不如生的兩個半時辰終于熬過去了,皮肉骨血在熔爐裏煮過,骨頭被敲碎了再裝回去,周身很痛,身體一點力氣沒有,沈墨然強撐着,一寸一步往沈府挪。
“少爺,你回來了。”十五見到沈墨然,小跑着迎上來,眼睛璀璨耀眼。
沈墨然微有恍惚,十五好像變了個樣。
十五是苻錦扮的,初一弄出與葉薇薇的奸.情,無法再留在沈府了,她溜出房間後躲起來,看着墨香居靜下來後又潛回來,把十五弄走送去和初一一起關起來,自己又扮成十五的樣子回沈府。
“少爺,今晚咱墨香院可好玩了。”苻錦沒有注意到沈墨然渾身衣裳濕得水中撈出來似的,也沒看出沈墨然面色青白已是強弩之末,興高采烈地講起自己扮成初一成功羞辱葉薇薇的壯舉。
“少爺,你沒看到太可惜了,好多的人湧了進來,初一大聲叫……”苻錦學着初一的聲音,唯妙唯肖地叫着表小姐不要啊。
“初一做得好。”沈墨然微微一笑,問道:“初一呢?”
“不見了。”苻錦應得順溜。
沈墨然哦了一聲,也沒吩咐找尋初一,道:“去把竈房的人喊醒,讓給我燒熱水沐浴,還有,這會就把藥煎出來給我。”
苻錦接過沈墨然手裏的藥包,這時方注意到沈墨然的異樣,她心中以為沈墨然中了藥物奔出去定是找女人的,見他這麽憔悴,不由愣住,張口就想問少爺你沒找女人嗎,話到嘴邊急忙剎住,應了聲好走出去。
苻錦面容扮得像,身材說話舉止一點破綻沒有,就是江湖人也不易看出,但是,她讨厭葉薇薇勾引沈墨然,用計懲罰了葉薇薇這件事,別人不了解,沈墨然卻清楚地知道,初一沒那個膽得罪葉薇薇,也不可能機靈地騙得葉薇薇脫衣露醜。
這個人不是十五,治葉薇薇的那人,必定也是他,沈墨然看着苻錦背影消失,默想出神。
他是誰?怎麽能想扮誰就扮誰,還扮得這麽像。
理不清一切,沈墨然決定暫不拆穿,他清楚地感覺到,苻錦對自己沒有惡意。
洗漱畢,端過藥喝完,沈墨然怔怔地倒靠到床頭。
老大夫說,他此番強行抑制欲望,只怕極傷身,需得好好調理一下。
如果不是身體撐不住,今晚,還有以後,他一步也不想踏進沈府。
既然回來了,他定要替阮梨容報仇。
阮梨容悲憤的哭訴在耳邊不停回蕩,只是懲戒并不能絕了後患。
沈墨然攥起拳頭,重重地擊到床板上。
晚上到阮家索要銀票不成,反惹惱阮梨容,沈馬氏驚怕憂懼,想瞞下不給沈千山知道的,卻又不敢,翌日早上,在沈千山離府前,顫顫驚驚地把事情說了。
“什麽?”沈千山額上青筋突突跳,伸手一抄,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天青瓷茶壺,惡狠狠當頭擲向沈馬氏,嘩啦茶壺成了一地碎片,沈馬氏額頭濕淋淋地血流成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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