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雲濃雨急 (10)

三個時辰,聶遠臻看阮梨容難受,忙喊車夫停下休息。

“快些罷,不要停了。”阮梨容想起聶梅貞抑郁的笑容,心中格外不安。

“那邊有我爹有修七,招我回去大約也只是商量。”聶遠臻擺手,跳下馬車,轉身托起阮梨容扶她下馬車。

車夫駕着馬車進酒樓後院買草料喂馬,阮梨容站直身體,避過聶遠臻的挽扶,緩緩往酒樓裏面走。

兩人剛在酒樓大堂坐下,小二尚未過來打招呼,一個中年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這位姑娘,這是薄荷油,塗抹額頭兩側,能消除暈馬車的悶堵。”那人身穿藍色錦袍,品貌出衆,溫煦謙和,阮梨容道了謝,正想婉拒,聶遠臻已接過瓶子,對那人道:“多謝。”

“不客氣。”那人拱了拱手,亦不再多言,轉身走了,進的是大廳一角的包廂。

“你認識?”阮梨容見聶遠臻拔出瓶塞要幫自己塗抹,忙伸手接過。

聶遠臻的舉止是信任那人,卻又不似與那人相熟,故阮梨容有此一問。

“我見過他,他不認識我。”聶遠臻低聲道:“那人是陶氏商號的大管事,陶勝風的得力助手姚伯嘉,那包廂裏面坐的,應是陶勝風。”

“前兩天咱們就遇上他了,怎麽今日才走到這裏?”阮梨容疑惑,又悟起,笑道:“許是一路巡視商號,聶大哥,他是羽衣的大哥,咱們過去打聲招呼吧。”

陶勝風坐在包廂裏,随從在進門後就把随行攜帶着的輕煙一般的蛸紗挂到門上。這是他的習慣,绡紗軟薄輕透,從裏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卻看不清裏面。

看到緩步走進酒樓的阮梨容時,陶勝風的心霎地提了起來,奔突着要跳出胸膛。他想壓下,可是蹦跳的心無法沉寂。

他見過很多女人,她們一個個羅衣華服,粉面桃腮,妝容精美,在衣香鬓影裏如花綻放,或嬌媚或端莊或清純,和那些女人比起來,他此時見到的女子并不是最美的,然而,她是與衆不同。

她穿着平常的素色衣衫,黑絲緞般的長發用一根玉色絲帶束緊斜繞盤成墜馬側髻,一點頭飾沒有,臉上也沒有上妝,素淨的面容,光滑瑩潤的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

她的眸子柔美似一泓秋水,眼神沉靜,那抹天然的淡泊從容,緊緊地吸住了陶勝風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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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阮梨容疲倦地揉了揉額角時,陶勝風唐突地讓姚伯嘉送薄荷油過去。

看到阮梨容朝自己的包廂這邊走來時,陶勝風的呼吸停止了,他像毛頭小子一樣,周身僵硬,正襟危坐,一動也不能動。

☆、55惺惺相惜

陶勝風與沈墨然成為好友,可謂是不打不相識。

洛京城裏四大美人,兩個進宮當了皇帝的妃嫔,一個是皇帝的同胞妹妹,石太後所出德陽公主苻錦,一個是調香世家柴家的獨生小姐柴福兒。

柴福兒不獨貌美,最希罕的,是體有異香,所到之處,五丈之內,芳香撲鼻。

有人認為是調了香放在身上,于是有一幫好事之徒,把柴福兒騙到某處,據說使女婢剝了柴福兒衣裳,把她丢進河裏洗刷了幾遍,奇香卻半絲沒失。

柴福兒是天生帶的奇香一事落實了,然她曾被人劫走,去衣洗身的傳聞也人盡皆知。被除衣洗身期間有沒有遭到侵犯,雖然好事之徒說是使女婢行之,卻仍免不了遭人疑诟。

于是柴福兒雖身負美貌兼體有奇香,卻無高門望族出色子弟求親,高不成低不就,年華蹉跎,與德陽公主一起,成為洛京城裏年已雙十仍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這一年柴福兒的爹柴伯安再也等不下去,公布了消息,要在自家門前搭高臺,效歷代佳人,讓女兒抛繡球招親。

一般人只想着有熱鬧可看,察覺不到其中的商機,陶勝風則不然。

柴福兒名滿京城,柴家巨富,柴家香聲名在外,連皇宮裏的貴人用的香薰香料香水,也大多出自柴家。這一番抛繡球招親,吸引前去的人,除了貪財好色的,看熱鬧的,也有不少想尋機與柴家攀上關系的商戶。

陶勝風在聽說了柴福兒要招親的消息後,就密令了手下人去和柴伯安商議,把抛繡球的地點改在場地開闊的西城城門口,陶氏商號負責搭抛繡球的高臺,負責派出人員維持秩序,柴福兒的穿戴衣飾,均由陶氏負責,交換條件是,抛繡球時間拖足三天,陶氏商號要在高臺四周豎許多宣傳陶氏産品的牌子。

派去接洽的人回來彙報,柴伯安答應,明日便可拟好約定書過去簽字,然後準備一切事宜。

陶勝風聽說談妥了,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陶氏的生意那麽大,每日光抽核帳目,簽字批文,讨論各商號的進産銷,就夠他忙的了。

想不到,翌日傍晚,負責人一臉頹敗來彙報,嘴邊的肉被人挖去了。

竟然有人敢虎口奪食?并且,還能令柴伯安在與陶氏有口頭協議時仍反悔,此人的嘴皮工夫,委實不可小觎。

勝敗兵家常事,陶勝風沒有惱羞成怒仗勢壓人,只是命手下管事密切留意着柴福兒招親的進展,并留意着,是哪個商號的人說動柴伯安反悔的,他對那個人很感興趣。

才過了兩日,陶勝風就見到了令他感到好奇的那個人。

——沈墨然。

一個籍籍無名之輩。

沈墨然登門拜訪,連遞名刺都沒有,他對守門之人說:“你和陶爺說,負責柴家小姐招親事宜的人有事與陶爺相商。”

霸氣強悍,不卑不亢,簡約明了。

陶勝風聽了守門人的禀報後,毫不猶豫地接見了沈墨然。

看到沈墨然的第一眼,陶勝風暗贊了一聲,好個英風內斂的出色人物。

年約雙十,臉部線條剛毅,那雙眼睛平靜清冽的讓人見之不能忘,緊抿的嘴唇微微上挑時,又将眸底那絲冷冽無言化解,帶給人如沐春風的暖意。

“在下沈墨然,冒昧了,見過陶爺。”

沈墨然拱手作揖行了一禮,抱拳的一雙手指節修長幹淨,骨節勻稱美好。

陶勝風看得一呆,遲疑了一下,方朝一邊椅子打了個手勢,冷冰冰問道:“你是哪個商號的?以往沒見過。”

“在下不是洛京中哪個商號的。”對他的冷漠,沈墨然平靜以對,三言兩語道了來意。

沈墨然與柴伯安訂下約議,負責柴福兒招親全部事宜。因聽說之前陶氏商號與柴家已有了口頭約議,特來賠罪,并表示,抛繡球高臺左近最好的六個位置給陶氏商號做廣告位。

“我想知道,你要怎麽安排這個招親會,還有,你是怎麽說服柴伯安在與陶氏有口頭協議的情況下,與你簽下約議的。”陶勝風聽了沈墨然的話後,并沒有撿到便宜的喜色,他的聲音更冷了。

“我的安排,大約會與陶爺的的設想相近。”沈墨然微微一笑,從袖袋裏摸出一張紙遞給陶勝風。

與陶勝風之前的安排,果然一摸一樣,在洛京西城門外開闊處搭高臺,周圍搭設廣告店招宣傳産品和商號。

“我讓柴老與我合作,只說了一句話,陶爺尚未婚,此事若由陶氏主辦,只怕于柴小姐聲名,更是雪上加霜。”

絕!太絕了!

陶氏負責此次招親事宜,自己未婚,與柴福兒年貌相當,卻不求親,确實會給人嫌棄柴福兒的印象。

當然,若沒有人提起,誰也不會去作這般聯想,京城裏與柴福兒年貌相當的出色男兒多了去。

只是,提起了,便由不得人心中轉了幾轉,柴伯安拒絕陶氏,也就在情在理了。

沈墨然劃了六個位置最好的牌子給陶氏做宣傳,看似陶氏占了便宜,實則,沈墨然是要狐假虎威。

他要操作柴福兒的招親會,與自己的心思是一樣的,做宣傳讓陶氏的産品更廣為人知,沈墨然沒有産品要推廣,自然是要跟各商戶收費,代各商戶做宣傳。

他一個外鄉人,要在群雄并立的京城取得商戶的信任拉到收費給商戶宣傳的機會,賺得傭金,并不容易,甚至,生意做成了,後頭賴帳呀等等麻煩事不少。

可若是給人看到陶氏也願意與他合作,他的誠信度與話語權,不肖說是讓人不敢等閑視之的。

陶勝風定定地看沈墨然,沈墨然平靜地與他對望,面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明明眼神很冷冽,卻讓人感到溫和可信,就是戒備心極強的人,面對他時,也會不知不覺輕易卸下防備的心。

這人彷如一顆冉冉升起的星辰,将會在寧國的商界劃下耀眼的光芒。

陶勝風沉吟了片刻後,接下了沈墨然的示好,并且,在沈墨然告辭時,脫口而出道:“你住客棧的是吧?各商號問起來,多有不妥,不若搬到我府裏來暫住。”

陶勝風邀請沈墨然在自己家住下時,不過出于愛才之心,欣賞沈墨然的膽識和決斷。想不到,兩人在頻繁相處中卻成了知交莫逆,更想不到,自己那個混世魔王妹妹後來把“我要嫁給墨然哥哥”變成口頭禪。

☆、56落日殘霞

如果說聶遠臻是不解風情的大木塊,陶勝風則是沒有感情的冰山。除了他的妹妹,沒什麽能牽動他的情緒。

他的冷峻和財富王國更使他在人前顯得那麽高不可攀,沈墨然說,其實,抛開商業運作必不可少的心機謀略,陶勝風是很難得的朋友,對他認可的人,他赤誠熱心毫無嫌隙地幫助提攜,他對敵人也坦坦蕩蕩,從不背後刺人一刀。

陶勝風有很多怪癖不為外人知,比如他吃青菜只愛吃菜葉不愛吃菜梗,特別喜歡吃蝦卻懶得剝殼,為了不被人利用,也防着手下人投其所好,他卻從來不在人前流露出。

沈墨然前世講起這些時,阮梨容笑道:“賺了金山銀山,卻不能随心所欲生活,委實可憐。”

“勝風要知道你覺得他可憐,不知會不會偷偷哭起來。”沈墨然當時大笑不已。

阮梨容對陶勝風很好奇,只是前世沈墨然帶着她到過京城玩耍幾回,陶勝風每次都恰巧不在京中,一直是聞名沒見過面。

按常理,閨閣女子與一個陌生男人相見有些失禮,可遇上了,阮梨容心下蠢蠢,有些想見一見前世幾番擦肩而過的人,亦且,她和陶羽衣頗有交情,與陶羽衣的兄長遇上了,打聲招呼方不失了禮節。

聶遠臻陪着她,兩人走到包廂前,開口的自是聶遠臻。

“裏面可是陶爺?在下聶遠臻,有禮了。”

“兩位請進。”取遠臻話音剛落,姚伯嘉揭起簾子笑着迎出來。

“陶爺。”聶遠臻抱拳,阮梨容斂衽,兩人先對着陶勝風行禮。

陶勝風站起來僵僵地回了一禮,他想擠出一抹笑容,臉皮動了動,面頰肌肉有些抽搐,不只沒有笑意,反更吓人了。

阮梨容半垂着眼簾,濃密的睫毛掩映着眼睛,悄無聲息地打量着陶勝風。

陶勝風身穿墨色嵌金絲袍,眉目冷峻,神情倨傲,只是,看他的站立身形,似乎很緊張,阮梨容覺得奇怪,微微有些失望,覺得陶勝風跟想像中高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有些不同。

“相逢是緣,兩位若不嫌棄,左右都是用膳,一起?”姚伯嘉笑道。

作為心腹大管事,陶勝的心事,他還是看得出來的。見陶勝風僵僵站着,怕阮梨容和聶遠臻打過招呼便要走,急忙開口留人。

聶遠臻想着順便探聽陶勝風是不是要去香檀,會不會要讓陶羽衣嫁沈墨然,并沒異議,把眼看着阮梨容等她決定,阮梨容輕點了點頭,她突然想到,如果陶勝風也是去香檀的,自己跟他們一路,聶遠臻就可以先趕回去。

車夫停好馬車過來,姚伯嘉招呼他去和陶伯風的随從一起用膳,包廂裏只剩了阮梨容和聶遠臻陶勝風三人,氣氛一下冷場下來。

陶勝風養尊處優慣了,只有別人開口提話題讨好他的份兒,雖然覺得冷清得尴尬,卻不知說什麽好,聶遠臻也不是會說話的人,阮梨容無奈提起話題,“若不是事先知道,真看不出陶爺和羽衣是兄妹倆。”

“你們認識羽衣?”陶勝風硬繃着臉,接口卻很快。

“認識的,我們是香檀人。”

話題打開了,阮梨容笑着問起陶羽衣混世魔王一樣的戰績,陶勝風慢慢地放松下來,侃侃而來,知無不道言無不盡。

聶遠臻心道真個是愛妹成癡的兄長,說起陶羽衣那話多得像老婆婆。

安排了一切回來的姚伯嘉則暗嘆,聶遠臻對阮梨容呵護體貼,兩人的關系看來非比尋常,陶勝風好不容易動心一回,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羽衣真可愛。”阮梨容贊道。

陶勝風點頭,繃得緊緊的臉抽出一點點笑容。

“聽說沈墨然要娶陶姑娘?”聶遠臻趁着陶勝風說話的空當忙問道。

“墨然沒那個意思。”陶勝風言舉意赅,說完見阮梨容眼神略有黯色,以為自己說得太少冷落了,忙又繃着臉補充道:“羽衣一直緾着要嫁給墨然,墨然從來都是嚴辭拒絕。”

因為沈墨然拒絕,不是他反對!聶遠臻憂急,證據明确前又不能把懷疑透露,沈墨然要是改口要娶陶羽衣怎麽辦?

陶勝風接着道:“我要去香檀,你們呢?是北上還是回香檀?”

阮梨容大喜,問道:“我們正要回香檀,陶爺,小女子的馬車跟在你們後面走,未知是否打擾?”

她要跟自己同路!陶勝風心花怒放,自是應允,還邀請道:“我的馬車舒适寬敞,再坐五六個人也不擠,兩位不妨與我同乘一車。”

阮梨容婉拒了,聶遠臻若是同行,同乘亦無不可,只是他要先趕回香檀,自己一個女子哪能陶勝風同乘一輛馬車。

往回急趕梨容太累,不急趕又怕香檀出的大事,聶遠臻猶豫片刻,同意阮梨容的提議,自己到市集買一匹馬騎馬先趕回香檀,阮梨容坐馬車跟在陶勝風的馬車後面慢慢走。

送走聶遠臻,狹窄的車廂餘下一人獨坐,空闊了不少,阮梨容歪躺下默默地舒出一口氣。

這一路同行,真真壓抑。她是過來人,聶遠臻的渴望看在眼裏,心中幾番要從了他,每每到緊要關頭,如那一日他的嘴唇快碰上了,她卻周身僵硬。

回去後,是不是該提出解除婚約?

阮梨容無聲地自問,自己這麽神思不屬,對聶遠臻忒不公平。

有陶勝風同行,住宿是陶家的人在打點,舒适之極。這日到了姑山城,石太後的娘家便在姑山城,陶勝風去拜訪石家人,阮梨容沒有同行,自個在客棧中房間中歇息。

閑來無事枯坐窗前,腦子裏想的便更多,前世種種,今生沈墨然的失魂落魄,盤桓萦繞糾緾不休,心中那份恨竟一點一點淡了下去,眷戀與思念越來越濃,夾雜着一縷更加說不出的渴盼。

迷迷糊糊中,忽見沈墨然在眼前站着,衣袂飄蕩,骨銷魂瘦。

“你怎麽來了?”

“想你就來了。”

“告訴你,別以為娶了我就能得到我家的白檀扇,你休想。”

“誰希罕你家的白檀扇?”沈墨然怒極,扳住阮梨容肩膀,黑眸幽涼絕望,“梨容,居心叵測的是我的家人不是我,你為什麽不能相信我?”

“你的家人?”阮梨容冷笑,尖刻地問道:“你親筆替你爹簽字的你與葉薇薇的婚書也是你家人做的?”

“婚書?什麽婚書?”

“你和葉薇薇的婚書,那上面你爹的名字,是你代簽的,別說你不知道。”

“怎麽可能?我從來沒有替我爹簽過什麽婚書。”沈墨然把她推開,捧着她的臉,定定對着,一字一字道:“我若是和葉薇薇有婚約,我決不會娶你,你對我,連這麽一點信任都沒有嗎?”

婚書難道是造假的?阮梨容呆滞不動。沈墨然上前一步環住她的腰,把她往懷裏帶了帶,輕嘆道:“梨容,別的不說,你只想想,我若真與葉薇薇有婚約,怎麽可能此時還不娶她?”

好像有道理,這個時候,她與沈墨然認識兩年識成親三年,她二十歲,葉薇薇也十九歲了,這麽大年紀沒嫁的,除了葉薇薇,就只有沈麗妍了。

“那你為什麽給我下避子藥使我一直無喜?”阮梨容咬牙問道。

“我給你下避子藥?”沈墨然苦笑連聲,問道:“梨容,這些年為求子,你請過許多大夫診脈,有哪個大夫說過你是喝了避子藥致無喜的?”

阮梨容張了張嘴,不由得啞口無言。腦子裏悶雷轟隆隆響,仇恨似乎水落石出。

“想不到你一點也沒信任我,那我走好了,以後不會再來煩擾你了。”

難道真是誤會?

避子藥是誤會,婚書也是誤會,那自己娘親的死,會不會也有什麽誤會在裏面?思緒未理清,看到沈墨然轉身要離去,阮梨容猛地抓住他的衣袍。

青玉束帶被拉扯開了,沈墨然的袍領松松散散,松花彈绫深衣敞開,露出裏面堅實的胸膛。阮梨容臉孔漲得通紅,心裏別扭矛盾,想松開手,卻又怕沈墨然走了不再回頭。

“梨容,你真傻。”恍惚間,沈墨然伸張開一雙手臂,緊緊箍住阮梨容,灼熱的唇舌貼至耳畔,“梨容,是什麽能使一個男人不受別的女人誘惑?我對你的心,還不夠明白嗎?”

夠明白嗎?阮梨容呆呆地想着醫館地上滿身汗水,欲.望高漲卻一再忍着的沈墨然,如果忠貞不能衡量一個男人的感情,還能用什麽來鑒定?

“我恨不能剖出心來給你看……”沈墨然拉了阮梨容的手按到自己胸膛心窩處游移撫摸。

衣料輕薄,指尖下的肌膚熱得着火,熱力透過衣料的阻隔直燙到髒腑。阮梨容眼眶澀滞,雙腿卻軟得直打顫,身體順服地依偎進沈墨然的懷抱裏。

“梨容……”沈墨然低叫着,箍着阮梨容腰肢的手緊了緊,另一只手斜插.進她衣襟,摸索着忽輕忽重地刮搔打轉。

阮梨容腦子裏空茫茫,想克制,呼吸紊亂,多日的思念被摸弄引燃成浴火,燒得渾身發燙。

☆、57煎心朝暮

“梨容,我想死你了……”沈墨然低低訴說着,抱着阮梨容輕蹭,低下頭吮上她的嘴唇,輕輕地啃.咬,唇舌相纏直吻到喉底去。

阮梨容迷亂地分不清身在何地何時,似乎是前世,又似乎是今生,身體打顫,難耐地癱在沈墨然身上喘.息。

“梨容……”沈墨然一遍遍叫着,聲音低啞,硬物隔了衣料蹭摩阮梨容的腿腹。

前世飄遙的親密接觸再次到來,阮梨容受用無比,哼嘆了一聲,似苦楚又似歡愉,哀婉緾綿。

簾帷飛舞,紅羅帳掀起,往上面一躺,任意地翻來滾去,花清香暖,那種離開多時的暢快歡樂便能再次得到。

沈墨然的褲子不知何時褪下了,茂盛的毛發中彈跳着紫脹的活物……那物暗紅如巨蟒,彎轉攀附在緊實的腹下。

物兒以往在裏面挑弄的情景在腦子裏湧現,不疾不徐地厮磨,暴風驟雨般疾掃,時而重,時而輕,輕輕重重不可捉摸,快意卻是抓心撓肺層層疊疊無限分明。

想盼讓人臉紅,羞澀禁忌……不敢去想偏想得更多。

輕飄不着力的酥ma在想像裏沁入四肢百骸,欲.念漸次濃郁,渴求像濃霧中走出的淡淡的影子,越步越近,終是侵占了整個的大腦。

“墨然……”阮梨容擡起虛軟無力的手,勾住沈墨然的脖子,低喘着,半閉上眼眸。

此時的她,是前世為沈墨然欣然綻放的那個幸福的女人,兩情缱绻,身心相許。

身體騰空,而後落到綿軟的床榻上,細碎的綿密的親吻像雨點一樣急促,揮灑在阮梨容額上臉頰耳根脖頸還有身體各處,像春風吹拂,若梨花雪溫潤。

渴盼裏席卷心靈的浪潮沒有到來,身體微有饑渴,更多的卻是被憐惜的滿足,阮梨容在綿長的親吻愛撫中漸漸迷糊,後來,意識空茫,陷入溫暖的夢鄉中。

沈墨然癡看着閉眼熟睡的阮梨容。

原來,自己與梨容真的是夫妻,難怪,第一天見面時,便覺得梨容是自己很親密的人。”

合眼沉睡的梨容沒有平日相見時的棱角,黑緞般的長發襯着白.皙的小臉,像枝頭露水點染過的梨花,嫩蕊含嬌,團朵如月,清絕無雙,麗色可愛。

梨容是愛自己的,愛得不比自己愛她少。

沈墨然心中,喜悅愛戀和心疼負疚翻攪在一起,他貪婪地聞着梨容身上淺淡的讓人迷醉的清香,顫抖着伸出手,虛虛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真想把梨容占了!沈墨然聽見自己心底悵然的聲音地——此時占了,梨容清醒時怕是會着惱的,誤會更難解開。

欲求兩情長久,又豈能争朝夕。

勉力壓下心中的浴望,帶着解不開的疑問,沈墨然給阮梨容攏好被子,整理了衣裳,輕輕地走了出去。

梨容口中自己與葉薇薇的婚書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會認為自己給她下了避子藥?

沈墨然确定,迷夢裏的一切,還有阮梨容的責問,是真切地發生在他和阮梨容身上的,只是,應該是上一世的事。

不存在這一世的事,有自己代簽名的婚書無法尋找證據證明清白,不過,梨容體質極難受孕,自己沒有給她下過避子藥一事,方才寥寥數語,足以讓梨容自己去查證了。

穿堂風凜冽,刮在臉上如刀刃帶過,沈墨然雙手攥起又放開,如是幾次,紛亂的思緒雜湧,舍不得分別,卻得咬牙暫且放下。

急切不得,逼得太緊,只會适得其反,梨容心中對自己恨深,卻也愛重,不需擔心她真的嫁給遠臻的。現在的關鍵還是,自己得有能力脫離開家庭,不要讓自己的家庭再給梨容帶去傷害。

“沈公子,阮姑娘家裏沒出什麽事吧?”姚伯嘉朝沈墨然背後望。沈墨然風塵仆仆趕來,開口便要見阮梨容,姚伯嘉知他和陶勝風交情甚篤,又想着他和阮梨容是鄉親,許是阮家有話傳給阮梨容,不疑有它,當即告訴他阮梨容住哪個房間。

“她關着門,我喊了幾聲沒人應。”沈墨然道。

這是說沒見到人,姚伯嘉覺得有些怪異,他上去許久方下來,真是沒見到人?

想着聶遠臻的神色,再看看沈墨然,這兩人分明和阮梨容的關系都不一般,姚伯嘉不覺替陶勝風感到憂郁。

沈墨然那日由修七帶着到阮家去,卻沒見到阮莫儒,後來聶遠臻和聶德和先後回了香檀,修七悄悄告訴他,聶遠臻和聶德和見過阮莫儒了,阮莫儒說,只要聶梅貞康健,阮家扇不會再有別的麻煩。

阮莫儒這話是含蓄地告訴他,阮家不是與甄家直接交易,甄崇望即便有懷疑要噬咬阮家,也沒有證據說明阮家在生産普通檀香扇。

沈墨然暗笑自己關心則亂,阮莫儒哪會那麽毫無心機地把自家的命脈送給甄崇望。

安心過後,身體漸次好轉,見父母又把葉家母女招來家中,沈墨然憤懑之餘拿定主意,決定脫離家庭自立。

沈墨然正思考着做什麽營生,忽聽到市面上糧油價格有異動,一番打探後,他決定在國中各處販運糧食買賣賺取差價。

手裏從朋友處借來的五萬兩銀子善未歸還,正好做了本金,南北走動前,沈墨然牽挂着阮梨容,先一路往北來與她相遇見一面。

他熟知陶勝風的住宿習慣,略一打聽便尋到了。

想不到相思欲狂的不只他一人,阮梨容顯然也陷在愛恨困苦的情網中無法自拔,見到他,她竟然神思恍惚以為是在前世中。

“勝風回來後,你告訴他……”沈墨然把糧食價格異常的消息告訴姚伯嘉,讓他問陶勝風姚氏要不要聞風而動,便告辭作別。

來去匆匆,連陶勝風都來不及見,姚伯嘉出了會兒神,決定把沈墨然是為阮梨容而來的隐情瞞下,只告訴陶勝風糧食價格不正常的消息。

陶勝風年已二十有三,姬妾通房一個亦無,陶氏的管事暗裏沒少擔心陶家的繼承人問題,如今他難得動心一回,姚伯嘉希望他能娶得阮梨容,免了陶家後繼無人的憂患。

阮梨容好夢沉酣,一覺醒來,看到身邊空無一人時,呆怔了半晌,飛快地下床梳洗。

她要去醫館請教大夫,印證迷夢裏沈墨然自辯的言語的真僞。

室內燃着精炭,溫暖如春,外面寒風溯溯,灰色的街道彌漫着淡淡的薄霧,阮梨容打了個寒顫,轉身回房拿披風,突然肩膀微沉,一件鬥篷圍到她身上,青緞子面上領口的白狐毛輕靈柔順親密地貼上她的脖子。

是沈墨然嗎?阮梨容僵硬地站着,披鬥篷的那雙手舉擡在她肩膀上,挺拔的身影就在背後,阮梨容卻失了轉頭一看的勇氣。

“阮姑娘要出去?”那雙手不見了,響起陶勝風有些忐忑的問話。

厚實的披風圍着,卻好像更冷了。阮梨容忍住眼眶的酸澀,輕點了點頭。

“多謝陶爺,我帶的有披風,只是方才出來沒披上。”阮梨容伸了手欲解鬥篷。

“你披着便是。”陶勝風有些急,伸手按住阮梨容解鬥篷的手,又觸電似收回,“這是石家送的,羽衣喜歡百花彩蝶等熱鬧的繡花面子,這件素淨清雅,你披着正好相襯。”

青緞面上繡的是粉嫩的梨花,淡淡的絲線勾勒出欺霜賽雪的風姿,繡工精巧,簡潔的針線挑出了梨花的出塵絕俗,讓人觀之竟似聞到清淺的梨花香。

這鬥篷價值不菲,石家是太後娘家,自沒有凡品,阮梨容信了,以為真是石家送陶勝風的,略一遲疑後,道了謝,不再解鬥篷。

“要上哪?馬車就在外面,我送你。”陶勝風道,前面是問話,後面卻是不容推辭的語氣。

他是長期上位之人,在阮梨容面前雖忐忑,有時仍不知不覺流露出霸氣。

“到醫館去,多謝陶爺。”阮梨容也沒推辭,自家的馬車卸了車廂給馬兒休息,要再套有些麻煩。

從醫館出來,阮梨容麻呆呆地上了馬車,陶勝風的問話一句也沒有聽進。大夫的說話一遍遍在耳邊回蕩。

“女子服食避子湯致無孕,若是一次兩次且時間過去的久,把脈診不出,但若是長期服食,只要半年以上,把脈肯定能發現的。”

她跟沈墨然前世成親兩年後無子開始問診求醫的,給她診過脈的大夫至少二十個,沒有一人說過她喝了避子藥無喜的。

她和沈墨然之間,夫妻的恩愛歡.好從沒斷過,如果他沒給自己下藥,那自己一直無法害喜是……是因為自己确實無法懷孕嗎?

獨子單傳的沈家,在她與沈墨然成親多年無子後,沈千山與沈馬氏迫切地想要沈墨然納妾,葉薇薇一直想嫁給沈墨然,因而他們一起編出謊話來騙自己!

沈墨然那時不在家,不是故意避開讓家人為難自己,而是沈家人觑着他不在香檀的機會對自己發起刁難!

他們窺着沈墨然不在香檀的時候出手,是因為沈墨然在自己不知的背後,拒絕過納妾娶葉薇薇嗎?

真相難道竟是這樣?阮梨容癡癡呆呆地想着。如果真相是如此,那麽自己***後,沈墨然該是怎麽樣呢。

☆、58酒香有毒

那些癡迷的言語,習慣性的呵護體貼,強忍着的尊重遠離,所有的一切都不該是見過寥寥數面的他對自己該有的,他一直說覺得自己是他親密的人,難道?在自己死後,他也死了,跟着重生了?

如果他也是重生的,為何會不記得前世的一切?

迷迷愣愣中,客棧到了,阮梨容呆呆地随着陶勝風下了馬車。

寒風飛卷,尖銳地刮過臉頰,只幾步便進客棧門了,陶勝風一閃身站到風頭上,凜冽的寒風瞬間被高大的身體擋掉了,阮梨容怔怔看他,許多未曾忘的畫面閃上,前世,跟着沈墨然外出時,他便是這麽心細如發,連一點點的風雪都不舍得落到她身上。

“你為什麽要走到那頭去?”阮梨容神思恍惚,一瞬間以為,身邊陪着自己的是沈墨然。

陶勝風憋了半天,幹癟癟說道:“那個……那個風太大了,我們趕緊進屋。”

阮梨容木偶人一般,不再問話,眼睛看着前方,可沒有焦點,直呆呆進了客棧。

這一晚阮梨容像活魚被放在火上烤一般,腦子裏忽兒是葉薇薇得意地笑着輕鄙地斜睨着她;忽兒是阮莫儒臨終前瘦削焦黃的臉,忽兒是肖氏臨死前不舍哀凄的目光,層層影像過後,熊熊烈焰焚燒,哔哔叭叭房梁燒裂開,滾滾濃煙裏,沈墨然修.長挺拔的身影沖進火海,凄厲的高喊着梨容朝她沖過來……

這一刻的痛楚滋味,撕心裂肺。

阮梨容想插上翅膀飛回香檀,抓住沈墨然問個究竟。

“能否再稍等兩日?”聽說她要急趕回香檀,陶勝風尚未表态,姚伯嘉先開口了,“爺的朋友沈墨然昨日來了,他帶給爺一個商機,爺要暫時留下來,布署交待下面的人執行。”

沈墨然昨日來過!阮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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