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雲濃雨急 (23)

後,再沒有哇哇大哭過,他開始是坐在阮梨容床前,緊張地看阮梨容的臉色,緊張地看她的肚子。後來,小小的人兒要來紙筆顏料,跪趴在地上不停作畫。

粉嫩嫩的嬰兒,眉目略為舒展開的小女娃,精致皎美的小女孩……

重錦畫出了一個嬰兒成長的全過程,他在每一張的畫像上都寫上沈詩晴三個字。

“娘,這是我妹妹的畫像。”重錦每畫完一張,就拿到阮梨容面前給她看。

好美好美的小女孩兒,天仙一樣,這就是她的女兒嗎?

悲傷在心口腐爛,濃濃的血腥惡臭流出胸腹,母愛的種子悄悄地生根發芽,對沈墨然的思念漸漸地被壓到角落,阮梨容慢慢冷靜了下來。

每天,她目不轉睛地看重錦遞過來的女兒畫像,柔婉地看着,有時,還會浮起淡淡的笑容。

預計的産期在二月底,日子一天天過去,阮梨容卻沒有臨産的跡象。

丁氏和阮莫儒肖氏都慌了,太醫一個一個到相府來。

“脈象正常,無礙的。”

還是請寧海天來守着放心,衆人都這樣想,卻沒找到寧海天,他不知到哪座山采藥了。

“爺爺奶奶放心,我懂。”小小的重錦拍着胸膛保證。

他用稚嫩的小手寫了藥方子,“爺爺奶奶,這些都是有可能出意外時要用到的藥,準備着。”

這麽小的孩子懂什麽,丁氏等人猶疑。

“爹,娘,你們按重錦說的辦。”阮梨容低聲道。

陶羽衣看衆人猶猶豫豫,不以為然叫道:“阮伯伯,你們怕重錦胡寫,找太醫看一下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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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啊!神醫!”太醫看過藥方,兩眼放光:“夏夫人,這是誰開的方子,小可想拜見請教。”

“一位世外高人開的方子,人已經走了。”丁氏微笑着拒絕。

“這小孩果然不是普通人。”阮莫儒暗地裏悄悄道。

重錦胸有成竹地安排着一切,衆人再沒把他當小孩子看,寧海天一直沒有找到,大家也不是很焦急了。

三月二十八日,晴好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沉沉的像要崩塌下來,傾刻間,閃電帶着雷鳴聲席卷而來,一個巨大的驚雷劈響後,阮梨容終于有了陣痛的跡象。

從二十八日開始陣痛,四月初二破水,初三孩子還沒能生下,衆人都急紅了眼。

眼看着阮梨容給疼痛折磨着奄奄一息,衆人的唇都咬破了。

“胎兒在母腹中時間太長,長得很大,産婦下面開口太小,胎兒連頭都出不來。”太醫和産婆異口同聲,一齊搖頭表示沒有辦法。

衆人滿懷企盼的眼光看重錦。

重錦的面色,比大家還蒼白難看。

“重錦,你想想辦法,求你!”陶勝風眼眶發紅,高大如山的男人,淚水不停從眼眶滑落。

重錦咬着唇,一雙小手攥得死緊。

“有一個辦法,我沒試過,如果試,小孩肯定能活,大人……”重錦垂下眼簾。

“混小子,你騙誰?”苻錦刷地一拳朝重錦揮過去:“保大人,保阮梨容,阮梨容只要能活着,一樣能再給你生個娘子。”

“再生的,就不是我娘子了。”重錦哇一聲哭了,揮着小拳頭回擊苻錦,“給你選,這個時候是重九那渾蛋和他娘只能活一個,你選誰?”

修七的娘早去世了,苻錦不用選,可是,若是給她選,當然是選修七。

苻錦站立不穩,無力地跌坐地上。

“再疼下去,我娘和孩子兩個都活不了。”重錦大力地揩掉眼淚,仰起小臉,深吸了口氣,道:“如果試,我娘也不一定就活不了,上回寧先生救活我娘那個奇想,我雖然沒試過,但是,只要知道是怎麽回事,也不難,你們同意我來嗎?”

衆人目光交流,丁氏率先點頭:“我同意。”

“老爺……”肖氏流着淚看阮莫儒。

阮莫儒艱難地搓手。

陶勝風看着床上叫聲漸弱的阮梨容,捂着臉蹲到地上。

“問那麽多作什麽?你自己也說了,再疼下去,梨容和孩子都活不了了,還不快動手。”陶羽衣叫道:“不管活還是死,你倒是快點動手,別讓梨容受這麽大的罪。”

是啊!不管生還是死,不能讓阮梨容再這麽疼下去,肖氏看着面色慘敗聲息微弱的女兒,猛揚起頭,“快些動手。”

“需要我們做什麽?”陶勝風豁地站了起來。

“準備……”重錦一一念着,點了兩個太醫的名字,“讓他們留在房裏幫我。”又指向陶勝風,“你留下來,準備給我娘輸血。”

略停了一下,重錦指向丁氏和陶羽衣,“你倆留下來,準備給孩子洗身體穿衣。”

“我要留下來。”肖氏流淚道。

“你不能留下。”重錦的聲音變冷。

半個時辰後,孩子清脆的哭聲傳出來。

又過了兩個時辰,房門打開,兩個太醫面色蒼白腳步虛浮走了出來。

“太醫,我女兒怎麽樣?”肖氏焦灼地問。

“脈息雖然微弱,卻沒性命之憂了。”

“太好了。”肖氏喜極而泣,往房裏沖。

“別進去。”兩個太醫攔住肖氏和阮莫儒苻錦。“小公子說,你們還不能進去。”

阮梨容生子的過程後來由陶羽衣繪聲繪色說出來時,肖氏心疼得一直哭。

目睹阮梨容産子的過程,丁氏的下唇咬爛了,過了一個多月方痊愈,陶羽衣卻眼放精光,自那後收了逛青樓的愛好,專心跟着重錦學醫,後來,竟學成了一代神醫。

那兩個太醫也辭了太醫院的官職,成了重錦的徒弟。

阮梨容生的真是一個女兒,相貌就是重錦畫像畫的模樣,不像爺不像娘,粉粉嫩嫩,眉目精致美好,每一個看見過她的人,都喜歡得不得了。

名字就用了重錦給取的名字——沈詩晴。

皇帝和太後在滿月時親臨相府,看到孩子後也喜歡得不得了,皇帝認詩晴為義女,賜封號長樂公主。

夏知霖回京了,一行人在香檀掘地三尺般堪查,卻一無所獲。

聶遠臻和修七不願放棄,從香檀向其他地方出發,全國範圍內尋找沈墨然。

皇帝親書了重金懸賞聖旨,發往全國州郡張貼尋找。

沈墨然卻像從人間蒸發了般,一點消息也沒有。

☆、91濃雲蔽月

詩晴乖巧可愛,雖然知自己辛苦懷胎生下來的卻是一個轉世靈魂,阮梨容還是對孩子付出了十分的愛。

詩晴半歲時,阮梨容身體完全康複,帶着詩晴和重錦回了沈府。

丁氏沒有挽留,她知道,阮梨容要搬回家為的什麽,那是沈墨然辛辛苦苦賺錢為她置下的房子,那是她和沈墨然的家。

沈氏商號還開着,由阮莫儒打理。其實,他們一大家子,有封诰食邑,有宮中太後和皇帝源源不絕的賞賜,生活又不奢華,用不着再營商。只是,商號是沈墨然付了無盡心血創辦的,誰也不想給商號倒閉。

沈墨然消失了,他的痕跡卻無處不在。

聶遠臻和修七在全國範圍內搜尋兩年無果後回了京城。

自他們回京後,就沒有人再提起沈墨然,衆人小心翼翼的,似乎只要不提,沈墨然就不曾存在過一般。

桃紅又是一年春,詩晴三歲了,回過頭去看,驀然間才發現,那麽難熬的日子,居然也一步一步走過去了。

陶勝風和聶遠臻一直沒有成親,他們對阮梨容的心,大家心裏都明白,卻都沒提起,就是他們自己,也從不到沈府,有什麽事,只使陶羽衣來回傳話。

“阮梨容,明日我母後的五十壽誕,你和我們一起進宮吧。”

這日,苻錦過府來,熱情的邀請阮梨容進宮。

“我不去了。”阮梨容搖頭,唇角微翹露出笑容,笑意卻沒有在眉眼間綻放。

“阮梨容,你就出門走走,好不好?”苻錦越說越輕,說到好不好,忍不住大放悲聲。

“梨容,走吧,我也去,重錦和詩晴也要去的。”陶羽衣跟着哭,三年過去,她也從無憂無慮變得多愁善感。

“我去。”阮梨容輕聲道。

這三年,衆人跟着她一起壓抑,委實不應該。

三年了,發髻總是一點妝飾亦無,鏡子都不曾細瞧過,插上一根碧玉簪後,阮梨容愣愣地看着鏡子裏半頭白發出神。

面似焦葉,發如凝霜,沒有沈墨然在身邊,自己還活着做什麽?

“梨容,再簪一朵珠花吧。”苻錦熱心地道。

“這個步搖也不錯。”陶羽衣比了比,插步搖的手有些顫。

“好啊,都插上吧。”

插得再多,也遮不住那滿頭銀霜,難為她倆一腔好意。

繁花滿地,綠柳垂波,檐樓隐隐,朱門幽幽。

再一次踏進皇宮,想着成親之前與沈墨然在宮中的相會,想着他們的第一次,就是在皇宮中的,阮梨容癡了。

“說起來,哀家進宮前,石家就與阮家有了聯系,想不到卻在那麽多年後,才找回你娘。”太後拉着阮梨容,說着世事無常,唏噓不已,“可憐我娘那年死不瞑目,一直說愧對你娘。”

“母後,我想聽曲子。”苻錦叫道。太後那話,她聽着像是要安慰阮梨容,急忙打岔,怕太後提起沈墨然。

“你點吧。”太後有些難過,把眼看阮梨容,比自己和肖氏還顯老。

笙簧盈耳,笛音清清,緾綿的唱腔響起。阮梨容又想起前世沈墨然送自己木偶,在香檀山唱曲給自己聽的情景。

聲聲溫語尚在耳邊,深情的凝眸還在眼前顯現,人卻已……

“哎呀不好聽,梨容,我帶你到處走玩兒吧。”苻錦見阮梨容神情怔忡呆滞,急忙跳了起來扯起她走開。

禦花園中疏林如畫,奇花閃灼,幽情韻致,賞心悅目,本應是開懷不已,然阮梨容觸景傷心,眉目間悲意更重。

苻錦東拉西扯,一拍額頭,道:“哎呀,說來說去,這些其實沒趣,最好看的,還是母後宮裏阮家的那把福扇,走,咱們一起去看看,你再把阮家福扇怎麽制作講我聽聽。”

扇子怎麽制阮梨容也不會,聽苻錦說起阮家福扇,心頭更感恍惚。

石家當年購得的那把福扇由石太後帶進宮中了,石太後小心仔細供奉,過去那麽多年,仍是高貴富麗,華美精致。

輕輕地打開扇子,鼻邊仍有淡淡檀香,阮梨容閉目嗅着,癡癡地想着與沈墨然的前世今生。

她與沈墨然的結緣,起因正是阮家所謂的福扇。

如果沈千山沒有窺觑阮家福扇,也不會特意安排她和沈墨然相遇,也許,他們就不會相遇相識了。

“梨容,講講阮家福扇的故事給我聽。”苻錦笑道。

“說來可話長。”阮梨容強笑,突然間,有什麽從腦子裏閃過,阮梨容臉上的笑容僵住。

“梨容,怎麽啦?”苻錦有些驚怕。

“公主,你掐我,狠勁掐我。”阮梨容嗓音發顫聲身體抖個不停。

苻錦真個掐,拉起她的手腕狠狠掐,直到掐出血珠,掐到阮梨容身體不再發抖。

“公主,勞你馬上送我出宮,送我到商號裏去。”

檀香扇!沈墨然失蹤的一個一直被忽略的隐因——有客商到商號裏訂購檀香扇。

他或許也想過要回鄉拜祭爹娘妹妹的,但是,有客商訂購檀香扇,需得回香檀談生意定貨源絕對是個誘因。

不然,沈墨然不會在她身懷六甲之時離開她。

沈墨然的失蹤,會不會是中了暗算落進什麽人的圈套?

“爹,把三年前商號裏的帳冊和合約拿給我看。”

“怎麽啦?”阮莫儒不解。

“爹,你別問,找出來給我看就是。”

慶豐五年十一月初十,阮梨容記得很清楚,沈墨然是十一月初十那晚和自己說有客商訂購明年的檀香扇。

沈墨然失蹤後,沈記商號的生意由陶氏的人代管,帳冊和合約分類保存得很完整,比自己打理的還登記得清楚。

阮梨容很快找到十一月初十那日的合約和帳面登記。

這一日沈記只存檔了一份檀香扇供銷合約書,供貨方是沈記,訂貨方落款是方華,商號戳印是洛京茂華商號。

訂購五千柄檀香扇,預付貨金五百兩銀子,交貨日期是慶豐六年三月初十。

阮梨容又找慶豐六年三月的帳冊出來看,三月初十,方華如期過來提貨,沈記交貨,方華付清了餘款。

不是誘餌!如期來提貨了!

阮梨容松了手,無力地跌坐椅子上。

“梨容,怎麽啦?”

“爹,墨然那時回香檀,雖說是要拜祭他爹娘,可也因為是有人訂檀香扇,我今日忽然想着,會不會是個誘餌。”阮梨容捂住臉,默默流淚。“從帳面上看,一點問題都沒有。”

“既然有懷疑,就再追尋一下。”阮莫儒拿過帳冊看了一眼,走出去吩咐夥計,“馬上到陶氏去,跟陶爺說,麻煩陶爺讓前兩年幫着咱們理事的管事過來一趟。”

陶氏的管事很快過來,陶勝風本人也來了。

管事将當年的交接貨詳細說了,“因為沈爺出事前訂的合約,老朽當時特別小心,派人去香檀先訂了幾把樣扇。由方華過目後才去香檀訂的貨,交貨過程很順利,方華當時點完貨就付了貨款,中間沒出什麽問題。”

陶勝風接着道:“茂華是洛京的老商號,方華本人我接觸過,不會有問題。”

既然如此,那沒什麽好說的了。阮梨容本以為霧蒙蒙中找到一點線索,不料卻是癡心妄想,整個人霎時蔫了。

“你去把方華請來,就說我有事找他。”陶勝風心疼得難受,這三年雖沒見面,陶羽衣一直住沈府的,從陶羽衣口裏,阮梨容的一切清楚着,好不容易阮梨容走出那個嚴密的硬殼子,雖說還是為查沈墨然失蹤之因,總比行屍走肉形同枯骨強。

方華說,他訂的檀香扇,是有人到他商號下了訂單,他從沈記拉回檀香扇後,十日後,跟他訂貨的人來了,把扇子拉走,交易過程也很順利。

“訂扇子的人,是你的老客商嗎?還能找到嗎?”陶勝風問道。

“不是,是個陌生人。”方華答道,有些急切地解釋道:“陶爺,有生意上門,我自然要做的,合約什麽的都訂得嚴整,我可以拿給陶爺看。”

方華與那人的合約,也沒什麽問題,陶勝風仔細看了,失望地遞給阮梨容:“梨容,你看一下,好像沒問題。”

就這麽一點線索也沒有嗎?阮梨容愣愣無語。

方華有些惴惴,聽得陶勝風喊梨容,怔了怔,定睛看阮梨容,面色登時變了,不敢置信地問陶勝風:“陶爺,這位是沈太太?”

陶勝風無言地點頭。

沈墨然與阮梨容成親翌日,方華曾攜夫人登門送禮,見過阮梨容一面,阮梨容風姿秀美,他印象深刻,見四年時間,一個妙齡少婦,竟成了枯木槁骨,不覺感悲。

阮梨容想必是懷疑沈墨然出事前的這單生意有問題,方華細細回想,突然大叫:“陶爺,沈太太,那客商好像真的有問題……”

那客商過來拉貨時,只瞟了一眼裝扇子的箱子,連清點都沒有,付了銀子,讓馬車夫幫着擡箱子上馬車,不到一盎茶的工夫便走了。

“我當時雖有一絲疑惑,可心想茂華也是老商號,人家信任。現在想來,即便不清點,可總得打開來,抽一柄出來看看成色工藝吧?”

“如果見到這個人,你還認得出來嗎?”

“雖說不能十分肯定,但是模模糊糊也還成。”方華想了想,接着又道:“對了,那人的口音和沈太太有些相似,是南方人。”

“和沈太太有些相似?”陶勝風變色,霍地站了起來。

“口音和我相似,有什麽不對嗎?”阮梨容問道。

“那人的戳印是盛洲東海商號,盛洲在洛京之北。”

與阮梨容差不多的口音在盛洲,也還不可疑,可疑的是,既是南方口音,自然南方人,與阮梨容口音相近,離香檀也不會遠,南方人哪有不知香檀城盛産檀香扇的,五千柄扇子這麽大的數量,為何不上香檀城訂貨,卻要在洛京訂,給中間經營的人又賺了一筆。

聶遠臻飛赴盛洲。

盛洲根本沒什麽東海商號,那人的戳印是虛假的的商號戳印。

真的有問題,會是誰呢?

一大家人團團圍坐商讨。、

五千把檀香扇,價值五萬兩銀子,五萬兩銀子設一個局害沈墨然,不會是平白無故的,定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不可能是生意場上的人。”陶勝風肯定地道:“墨然待人真誠,買賣禀承互利互惠共贏原則,況且,生意人多重利,墨然官場後面的背景擺在那裏,就算有人忌妒什麽的,也不敢動墨然的。”

“不共戴天之仇?”阮梨容喃喃自語,然後,雙眼瞪圓,尖聲高叫:“難道是葉薇薇母女?難道她們沒死?”

☆、92肝腸寸斷

那時沈馬氏、沈麗妍葉薇薇和葉馬氏以及沈家的下人,三十多人都死了。杵作驗屍時提到,沈家那些男下人,失控行為是服食了過量催情藥,那藥與沈千山死前服食的藥是一樣的。

自己當時曾奇怪:那些小厮怎麽會中藥物,又哪來那麽多藥物?女人怎麽不奔逃出府?

沈墨然說,葉薇薇母女的屍體腐爛程度比其他女人的屍體輕微,他猜,下藥的就是葉薇薇母女,她們偷了鑰匙,給仆人們下了藥,說自己身上有鑰匙,讓那些仆人去糟塌沈馬氏和葉麗妍,後來,不知怎麽她們控制不住場面,她們自己也遭殃。

這個不知怎麽,也許就是真相,只是當時沈墨然被一大家子的慘狀擊垮,沒有發現。

沈墨然看到的葉薇薇和沈馬氏的死屍,也許根本不是她們兩人,她們并沒有死。

阮梨容身體顫抖,嘴唇哆嗦不能言語。

許久,阮梨容方斷斷續續說出自己的懷疑。

“我去奏請皇上,請驗屍最擅長的左侍郎親往香檀驗屍!”聶遠臻道。

高低不平挨着的三十幾個墳包裏面葬着沈家那時死去的人。沈墨然當時存了善念,認為人死過往俱逝,不追究也罷,把那些淩-辱-死沈馬氏和沈麗妍的下人,還有葉薇薇母女的屍身,都安葬了。

墳土掘開,棺蓋打開。

屍身的肉已腐爛了,餘了一堆白骨。

“左大人,看不到臉和身體,能驗嗎?”阮梨容失望極了。

“能,可以從骨骼判定年齡,還有屍體生前的健康狀況疾病生活環境。”

漫長的等待後,左侍郎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尖銳的鋼刀将迷霧劈開。

“從骨胳看,這具死屍死時,年齡十八歲。”

葉薇薇死時,年十五。

“這一具屍體,死時年齡是四十歲。”

葉馬氏死時,年三十。

“從腳掌指節來看,這兩具屍體死前,應是生活優渥之人。”

确鑿無誤,葉薇薇母女那時沒死。

有皇帝的聖旨嚴令地方官配合,聶遠臻和修七查找線索便宜很多。

那一年香檀城包括香檀附近的州郡縣,各處官府的卷宗都沒有失蹤人口的報案。

生活優渥的人,不是哪個府裏的下人随意打殺不需報官,也不是窮苦人家命如草芥,平白無故不見了,怎麽會沒人報案?

葉薇薇母女或許是殺了不相幹的兩個人冒充自己,然後隐匿活着。

或許是殺了認識的兩個人,然後用這兩人的身份活着。

那一年沒有失蹤人口的報案,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她們的藏身之地,與這兩具屍體的來歷定有說不清的關系。

“她母女倆人的圖謀,不會計劃很久,深閨女人,認識的人不多,能有便利謀害的,更是少了。”阮梨容沉吟道。

“正是如此。”聶遠臻點頭,道:“從葉薇薇母女兩人認識的人着手查。”

葉馬兩家都是大族,年齡在十八歲和四十歲的女人都不少。

官府介入,兩家家主不敢抗命,所有的女人都被喊來給衆人看過。

仔細地挨個看過,阮梨容失望不已。

葉薇薇母女必然藏身在葉馬兩家人當中,這兩大家族的女人,最近三年也沒有誰死了,葉薇薇母女死遁的可能性很小。

這日衆人讨論許久找不到線索,修七道:“她們會不會是易容了?”

“像公主那樣的易容術,尋常人哪會?她們易容了,我們沒看出來,原主的親人呢?丈夫兒女呢?”聶遠臻皺眉。

“原主的丈夫兒子若是共犯呢?”阮梨容凝眉沉思,半晌道:“墨然他爹死後,沈家的銀子不見了,如果是葉薇薇母女偷的,她們手上就有巨額銀子,要誘得共犯想必不是沒可能的。”

有道理,衆人均是眼前一亮。

“那個扮成客商到茂華商號訂檀香扇的人,便是共犯。”陶勝風沉聲道:“遠臻,你馬上傳書,讓方華趕來香檀認人。”

“不用,如果葉薇薇母女易容了,那人到方華商號時,想必也易容了。”聶遠臻搖頭,看向修七:“公主精于此道,請公主來便成。”

阮梨容焦灼地等着苻錦到來。

苻錦到來前,修七和聶遠臻潛進葉家和沈家各人居處,仔細地察看打探。

沈葉兩家人包括出嫁女兒的家庭,他們都仔細查探過,卻沒發現異常。

沒發現異常沒見關着人,那麽便可能是——沈墨然已經遇害。

修七和聶遠臻不敢說,阮梨容自己也想到了,面色卻很平靜。

三年時間,火辣辣等待的心,已經僵硬不會跳動。

苻錦在十天後趕來,她身手了得,也不需官府集齊人給她辨認,她易容成那兩府的人潛進去察看便成。

衆人默默地等待着,阮梨容神色很平靜,眼睛清亮得可怕。

聶遠臻和陶勝風看得魂離心亂驚怕憂急,沉默中不時偷偷看她。

修七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許久的沉默後,說道:“梨容,墨然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我知道。”阮梨容淺笑。

那抹笑容如梨花萎落塵埃般蕭瑟,誰都看出來,沈墨然死亡的消息證實後,她也活不下去了。

聶遠臻拳頭攥起,陶勝風嘴唇蠕動了一下,深深地埋下頭。

眼前兩人不比沈墨然愛你少,修七看看聶遠臻,嘴唇開開合合,終是沒有說出保媒拉纖的話。

這三年,他起過無數次掇合阮梨容和聶遠臻的念頭,背地裏和苻錦說過,給苻錦好一頓修理。

“你說這個,不是好意,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像是過了好久,其實也只有兩個時辰,聶遠臻和修七胸前的哨子一齊響起。

葉薇薇母女倆真的活着,苻錦找出她們了。她們倆果是衆人猜測的那般,易容成葉家人。葉馬氏易容成她丈夫的大哥葉薇薇大伯的妻子,葉薇薇則易容成她大伯兒子的妻子,母女變成婆媳,更讓人惡心的是,葉薇薇與自己堂哥做的是夫妻。

死去的那兩人,就是葉薇薇大伯的妻子和她堂嫂。

被拆穿面目的葉馬氏面如土色,葉薇薇卻半點害怕惶恐都沒有。

“阮梨容,你痛苦吧?幸福一年光景都不足,卻煎熬一輩子,看見你青絲如雪,我死也夠本了。哈哈哈……”葉薇薇得意地大笑。

“死?你想得美。”苻錦咬牙切齒。

葉薇薇看向苻錦,獰笑着道:“你就是那年那個假沈墨然假初一吧?我要多謝你,若不是你假扮沈墨然啓發了我,我還想不到學易容變成別人活着。”

“梨容,我……”苻錦臉色變了。

阮梨容擺手止住苻錦說話,輕聲道:“她在挑唆你我不睦,公主不必在自己身上覓責任。”

“這種女人不必和她廢話。”聶遠臻大踏步上前,咔嚓幾聲,葉薇薇的雙臂軟軟地垂了下去。“墨然呢?”

葉馬氏吓得慘叫了一聲,葉薇薇疼得額頭汗水滑落,卻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又揚眉大笑:“阮梨容,你知不知道,聶遠臻剛才這招,我也用在沈墨然身上了,不過……”她柔柔地說着:“我對我親親表哥狠不下心,我也沒有聶遠臻的力氣和準頭,擰斷我親愛的表哥的雙臂我足足擰了一個時辰。”

“薇薇,你少說兩句。”葉馬氏尖叫。

“少說兩句她們就能放過我嗎?”葉薇薇搖頭,微笑着道:“娘,你害怕,我卻不害怕。”

聶遠臻緊張地看着阮梨容,手掌朝葉薇薇天靈蓋擊去。

“聶大哥,有關墨然的消息,不管好壞,我都想知道。”阮梨容伸手格住聶遠臻。

何必受那折磨!衆人一齊不贊同地看阮梨容,卻沒有再阻止葉薇薇。

“阮梨容,你想知道,那我就詳細地一件一件告訴你。”葉薇薇笑着,柔軟的語刀一刀一刀紮阮梨容。

“沈墨然當年毀我容貌,我怎麽能不回報呢?我在他臉上,劃下一刀又一刀,他可沒有我當年幸運,我當年給他劃傷臉後,很快請大夫來敷藥止血了,我劃了他的臉後,用蜂蜜給他止血的,沒止住,我又找來幾十只螞蟻放他臉上止血……”

噠地一聲,阮梨容握碎了一個茶杯,掌心汩汩滴血。

苻錦白着臉抓住阮梨容的手要替她包紮,阮梨容擺了擺手,淡淡地看着葉薇薇,細聲道:“再說下去。”

“沈墨然不慘叫,我看得不爽,既然他的嘴巴不能發出聲音,那舌頭留着也沒用,我就割他舌頭。”葉薇薇頓住,看着阮梨容輕笑,“放心,他的頭部一直擺動,我捆得了手腳定不住頭,沒割成。”

衆人面色微松懈,阮梨容眸色卻更沉了。

“阮梨容,看來你頗了解我,知道我不會就這樣放過沈墨然。”葉薇薇哈哈大笑,“我當然不會放過他,我灌了他啞藥。”

阮梨容面色越來越敗,身體僵僵,很緊張,滴血的右手手指在桌面上來回劃動,紅紅的鮮血染開桌面。

聶遠臻看得疼痛,正想請苻錦再開口要包紮,嘴唇啓開又迅速閉上,朝葉薇薇又靠近了一步。

阮梨容看似無意識轉動着手指,原來是在寫字,她寫着——注意葉薇薇,不要給她自絕。

看到聶遠臻靠近葉薇薇,阮梨容淡淡地接着問道:“你還對墨然做了什麽?”

“弄斷了手,為了不給親親表哥逃走,我當然只能敲碎他的雙足了。”

“我們會加倍還給你。”苻錦氣得發抖。

“還吧,我不介意,我想,我是受刑不過的,我死了,你們還怎麽折磨我?”葉薇薇格格笑着,嬌聲道:“可憐我的親親表哥,太貪生了,暈了又醒,醒了又暈,幾度九死一生,卻總是不肯死。”

心有牽挂,怎願赴死!阮梨容心尖滴血。

“墨然現在在哪裏?”深吸了口氣,阮梨容平靜地問道。

“死了。”葉薇薇攤手,聳聳肩,笑容滿面:“阮梨容你好天真,你以為我能給沈墨然活着嗎?”

“墨然還活着。”阮梨容定定地看葉薇薇,“葉薇薇,我知道,墨然還活着,所以,你很不甘心,你說這麽多,不就是為了折磨我嗎?因為墨然還活着,我們夫妻總能團聚。”

“你在做夢。”葉薇薇臉上笑容消失,很快地又回複笑意,“阮梨容,其實我剛才說的那些,都不算大事,你難道不問一聲,沈墨然的貞操還在嗎?”

她提高了聲音:“阮梨容,沈墨然确實死了,一年前死了,不過,我給他生的兒子活着,我兒子葉波,今年兩歲,就是他的種,你要是不信,可以到葉家了解一下,葉奇一妻三妾,沒有一人給他生下兒女。”

☆、93不勝清怨

“你給墨然生了個兒子?”阮梨容反問,在葉薇薇肯定地點頭後,低低地笑了,對修七道:“麻煩姐夫走一遭葉家,把葉薇薇剛才說的話告訴葉家人一聲。”

“阮梨容,你要幹什麽?”葉薇薇臉色變了。

“不幹嘛。”阮梨容淡笑,“葉奇和他父親聯同你們母女害墨然,律法不容,定是要锒铛入獄的。你兒子不姓葉,我自然要和葉家人說一聲。”

“阮梨容,你……你……”葉薇薇指着阮梨容的手指哆嗦發抖。

“我怎麽啦?你以為我雖然恨你,但是深愛着墨然,決不可容他的兒子流落在外,受葉家人欺淩,是不是?”

葉薇薇咬住下唇,咬得很用力,眼裏期盼一閃而過。

“如果真是墨然的骨肉,我自然不會由得流落在外。”阮梨容搖了搖頭,嗤笑道:“葉薇薇,你再狠再毒,也是做母親之人,為了保你兒子,真真是機關算盡。”

“你說的什麽我不明白。”葉薇薇如強弩之末。

“我也有不明白要請教你。”阮梨容說了一半不說,朝苻錦伸出傷手:“公主,勞你幫我包紮一下傷口。”

苻錦雖不明白阮梨容怎麽突然不問了,卻也不說什麽,仔細地幫阮梨容上藥包紮傷口。

阮梨容手心的傷口很深,苻錦小心清理敷藥,敷了很長很長時間。

葉薇薇一直張揚的神情慢慢崩裂,“阮梨容,你想問什麽?”

“你能告訴我什麽?”阮梨容淡淡反問。她想知道沈墨然的下落,想知道葉薇薇那時怎麽設局害的沈馬氏和沈麗妍,還有這回怎麽騙沈墨然落進她圈套。

“沈墨然已經死了,你如果要問他的下落,我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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