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轟!”

爆炸聲穿過耳膜直擊心髒,丁崇猛一下睜開眼,随即天旋地轉,耳中嗡嗡鳴響。

就在他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時,一只粗砺的手掌突然掐住他脖子,那手像鐵鉗,死死地卡在脖子上,手刨腳蹬用力掙紮也擺脫不開,呼吸愈發困難,人群的嘈雜聲漸漸低弱,意識逐漸消散,徹底失去意識前,丁崇看見雙猩紅的眼睛,眸中散出的恨意,像要把他活生生吞了。

“隊長,你在幹嘛?”

“快松手。”

“……”

一陣吵鬧過後,脖子上的手沒了,呼吸暢通,丁崇張嘴大口吸氣,好一會兒意識才回籠。

人群圍成一堵牆,無數雙眼睛盯着丁崇竊竊私語,他躺在人牆內,渾身無力,像條死魚一動不動,直到手腕傳來劇烈疼痛,痛感拉扯他偏頭往左邊看。

兩名穿着制服的年輕警員按着個男人,嘴裏不停喊隊長、隊長,男人猩紅的眼像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快将兩名警員燒成灰,年輕警員脖頸凸起青筋,力量壓制不住男人,警員直接喊出男人的名字“冷九程”試圖用聲音喚醒像野獸般發瘋的隊長。

冷九程一動,丁崇左手腕就疼,垂眸一看兩人手腕間铐着手铐。

為緩輕疼痛,丁崇往左邊移了移,右手撐地坐起來,沒等坐穩,冷九程便沖破警員的束縛朝他撲來,“咣當”一聲把按到在地,沒帶手铐的只手再次掐住他脖子,噴火的雙眸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齒道:“丁崇你別想再逃,老子不要這條命,也要抓住你,抓不住咱倆一起下地獄。”

冷九程速度快力道重,丁崇根本沒有反擊機會,窒息感再次襲來。

“隊長,你到底怎麽了?”年輕警員帶着哭腔再次将人拉開。

丁崇坐起身呼呼地喘氣,等氣息均勻,眼中也帶上怒火,指着冷九程吼:“你誰呀?”

兩名警員按着冷九程肩膀,迫使他坐下,兩人面對面坐着,手腕還铐在一起,他盯着丁崇發出聲寒森森的冷笑,“不認識我?是時候該讓你真正認識一下,京川市刑警冷九程。”

刑警?冷九程?

丁崇飛速在記憶中搜尋了一遍,壓根找不到叫冷九程的人,八成是神經病,手腕上金屬卡着皮膚一動就疼,他快氣炸了,“冷你媽的頭,趕緊給我打開。”

冷九程冷哼了聲,“別做夢了,逃到陰曹地府我也會将你緝拿歸案。”

陰曹地府?緝拿歸案?這人怕是病得不輕,丁崇向朝觀群衆望去,無辜的眼神向衆人發出求救信號。

有人接收到丁崇的信號,擰開随身帶的水壺,壺中水往冷九程臉上一潑。

冷水順着頭頂直灌進衣襟,冰的冷九程一個激靈,他抹了把額前的水流,擡眸看向丁崇,看清丁崇的張臉後,他瞳孔微微擴張,眸中怒火演變成了巨大的錯愕。

潑水的群衆,對兩名警員得意道:“我一看他就是撞邪了,一瓶水不一定能徹底把惡靈趕走,你們最好帶他去東街王神婆那看看。”

“警察還能撞邪?”

“......”

圍觀人群低聲讨論。

警員見冷九程情緒穩定,便松手去驅散人群,另一名警員小心翼翼地伸進冷九程兜裏,掏出手铐鑰匙,解開铐在兩人手腕間的手铐,對丁崇笑道:“小丁呀,你剛聽見了,我領導撞邪了才對你做出那樣的舉動,警察不可能殺人,我替他跟你道歉,回家就別告訴你爸媽了。”

“他是警察?”丁崇難以置信。

年輕警員自信道:“當然了,我們隊長。”

丁崇嗤笑一聲,“神經病隊長吧?”說完一溜煙地跑了,跑出人群,街道景色才真正映入眼簾,灰白的筒子樓立在街道兩側,挂在樓道中的衣服只有灰藍紅白幾個單色系,電線在頭頂錯落交叉猶如張密不透風的網,一樓門市房店面極小,光線昏暗,超市門口擺得物品極為匮乏,他意識到不對勁,頓住腳步環看四周,這是哪?

一盆髒水從馬路一側潑過來,他下意識躲開一步。

“沒潑你身上吧?”女性溫柔的嗓音傳遞丁崇耳底,他順着聲音轉頭,街邊站個瘦弱的女人,眉眼和他十分相識,霎時他猶如被雷劈中,站在那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

“阿崇?”張娟放下臉盆朝丁崇跑來,“今天怎麽放學這麽早?上午太忙了,媽還沒來得及回家做飯,你先去店裏等會兒。”

丁崇擡手在張娟臉上摸了下,指肚傳來的溫度真切溫熱,母親已經去世十幾年,難道是夢?

“發什麽愣?趕快走,客人還等着我呢。”張娟推着丁崇進了間理發廳,門匾上寫着阿娟理發,進店內張娟把丁崇仍在一旁,忙着為客人燙頭。

丁崇杵在門口四下張望,理發店狹小,設備陳舊,沒有電視音響,只有臺老式錄音機,鏡子邊緣貼着劉德華和周潤發的照片,他走過去抽出劉德華的照片,翻過來背面寫着鋼筆字。

祝丁崇生日快樂!

陳靈。

1990年1月25日

這是丁崇十七歲生日那天,夾在陳靈生日禮物中的一張照片,丁崇不追星便随手把照片放在母親店裏,他捏着那張帶字的照片緩緩坐下,記憶轟然一下如潮水般湧來,時光變成一部電影,記錄着他從1990到2021年生活。

母親有溫度的臉頰,熟悉的理發店,一切都真實存在,說明這不是夢境,他重生回了1990年,前世的記憶雖然殘缺不全,但重生一回,他仍然萬分高興。

張娟給顧客打理好頭發,笑着送人出門,轉回身收拾東西準備關店,丁崇坐椅子上看母親忙碌,嘴角噙的笑越來越燦爛,“媽!”

“嗯?”張娟停下手中動作擡頭看他。

“沒事。”

張娟瞪他眼繼續收拾東西。

“媽!”

張娟直起腰在丁崇胳膊上擰了把,“臭小子皮癢了?看不見我正忙?”

“媽,你真好看,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丁崇嘴邊挂笑,眼角卻帶着淚。

張娟眸中藏不住的喜悅,手上半點不留情面,朝丁崇後背狠狠一拍,“說吧,想要多少錢?”

“我不要錢。”丁崇起身接過張娟手裏的毛巾疊好,放在毛巾櫃中,鎖上店門和張娟回家了。

丁崇的房間背光又狹小,僅能容納床、衣櫃和書桌,他躺在單人床上,嗅着被褥散發的肥皂味,心裏前所未有的踏實,少年時曾經不以為然的細碎小事,經過時間的沖洗後變得尤為可貴,這破爛的小屋,沒有名氣的床品,此時此刻變得熠熠生輝。

“丁崇!”

“三哥!”

院門外傳來少男有力的吼聲,丁崇推開窗,三男一女倚在自行車旁朝他擺手,這些人是他發小,也是日後生意場上的助手,1990年他們還沒老,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他抑制不住喜悅,用力大喊:“稍等會兒,我還沒吃飯。”

張娟端來面條放桌上,“午休這一會兒時間,又要去哪鬼混?再敢逃課小心你爸打斷你狗腿。”

“知道啦,我一定好好學習考上大學,為你争口氣。”丁崇大口吸溜面條,三兩下吃空碗中食物,帶着嘴裏沒咀嚼完的食物,急匆匆跑出院,展臂抱住門口的幾個少年。

五個人騎着三輛自行車,如陣風似的穿過街道,又吵吵鬧鬧地拐進另一條街,不知不覺騎到警察局門口,騎在最前面的李敬維放慢速度回頭說:“前面有條子。”

自行車後座的丁崇偏頭看過去,警局門口站的人正是剛剛想掐死他的人。

冷九程穿着警褲,上身是件普通白T,手指間夾着煙卻沒抽,煙燃燒了長長一節,眼看煙灰快掉下來,也沒反應,盯着遠處不知想些什麽,他五官精致,下颚線緊繃,氣質和這片的人格格不入,是标準的帥哥,只是眼神太可怕,尤其看丁崇,冷冷又充滿恨意像要把丁崇挫骨揚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間有滅門之仇。

自行車從冷九程面前駛過,丁崇感覺身後有人盯着自己,一回頭正巧碰上冷九程如刀般鋒利寒芒的眼神,四目相對,丁崇不由地打了個冷顫,趕忙轉回身不再看他。

漫無目的地逛到午休結束,五人中只有丁崇和白刃走進校園,他們并肩回到教室,開啓下午的課程,丁崇聽課很認真,晚自習認真做題,課間休息,前桌的方媛媛回頭跟丁崇請教問題,他耐心友好并詳細地給她講了解題思路,确認她真的聽懂才結束。

方媛媛轉過去,白刃在後面踢了踢丁崇凳子,“你咋有耐心給方媛媛講題?她可是咱班最笨的女生,至少講兩遍才能聽懂,以前她一回頭你馬上逃走,恨不得離她十萬八千裏遠,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丁崇莞爾一笑:“她也不容易,互幫互助呗。”

白刃看了他幾秒,意味深長道:“丁崇你變了。”

丁崇将衣袖一撸到底,露出大臂上的四人共同紋的刺青,手指在刺青上點了點,“再怎麽變,我也永遠是你三哥。”

白刃笑了,清澈的眼底浮上一層蒙蒙的霧氣,他低聲重複道:“永、遠、三、哥。”

上課鈴響,吵鬧的教室安靜下來,老師低頭寫教案,學生們奮筆疾書,教室一派寧和。

“老師,我肚子疼去趟廁所。”突兀的女生嗓音,打破了教室的寧靜,學生們紛紛擡起頭,方媛媛站講臺邊,捂着肚子有些難為情,老師擺擺手,她連忙跑出去,沒關教師門,走廊裏傳出她踢踢踏踏的跑步聲,聲音越來越小,陷入一段沉靜後,忽然傳出成一聲刺耳的尖叫“啊!”

女孩驚恐尖銳的嗓音,回旋在空蕩蕩的走廊。

“好像是方媛媛的聲音。”

“她怎麽了?不會見鬼了吧?”

“.......”

學生們交頭接耳,探頭探腦,寧靜的班級炸開了鍋。

老師敲了敲黑板,“安靜點,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沒等老師走出教室,走廊傳出方媛媛撕心裂肺的喊聲:“殺人......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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