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記憶

一個月後第四起被害人出現,  紅衣女性連環案的消息,迅速在西臨區流傳開,一時間紅色成了女性的噩夢,  商場那些紅裙再無人問津,  冷九程為這案子忙成陀螺,經常幾天不回家,  丁崇升入高三也很忙,  自從冷九程喝多誤入丁崇房間後,兩人還沒見過面。

近幾日冷九程忙得沒時間去服裝店看母親,這天下班在警局門口看見冷雲清,一問才知冷雲清再等他。

冷九程沒去服裝店,李美華為妹妹的事着急,便讓丈夫來找人。

起先冷九程還奇怪,  現在他跟父母的關系不算熟,  怎麽還專門來請他過去吃飯,  路上冷雲清支支吾吾地說,李美華想撮合他和李美娟。

得知此消息,  冷九程差點沒噴出一口鮮血,  再回想李美娟見他的別扭勁,  大致猜到原由,他經常去女裝店外看,照成母親和小姨的誤會。

這次聚餐在飯店,  看着小姨的扭捏勁,他哭笑不得,  直接表達暫時不考慮個人問題的想法。

李美娟肉眼可見的失落,  小姨不開心,  冷九程也不舒服,  正想怎麽說能讓小姨高興些時,一個端菜的服務生不慎跌倒,将菜灑李美娟一身。

兩件倒黴事聚到一起,李美娟直接氣哭了,服務生擡頭跟李美娟道歉時,冷九程卻笑了,那服務生不是別人,正是小姨夫。

小姨夫家窮,文化也不高,但人品極好,對小姨忠心不二,早年小姨沒嫌棄他家窮,中年小姨夫發家成了富豪,也沒背叛小姨,是對恩愛有加的模範夫妻。

這個節點小姨夫突然出現,簡直是冷九程的救星,他看小姨夫後背都散着金光,很想喊一聲小姨夫,最後硬生生壓下來。

小姨處理裙子問題先走一步,冷九程和父母飯後離開飯店,飯店門口正要分別之際,李美華突然肚子疼要生了。

冷雲清第一次經歷這事,一時慌了神,全靠冷九程及時送他們去醫院,李美華生産期間,冷九程全程陪在冷雲清身邊,李美華去醫院生産,會改變她産後死亡的事實麽?

這問題冷九程心裏沒底,等待過程中非常忐忑,等了整整一夜,孩子終于生出來。

孩子被護士抱出來,李美華還沒出來,冷九程上前抓住護士衣袖,叮囑她一定要看好産婦,一分鐘也別離開人,護士當時被他拽得有些煩,到産房想起他急切的眼神,還是多留意了李美華,也正因這一點,李美華出現症狀時,得到及時救治,經過搶救人平安活下來,确認母子平安,冷九程才放心離去。

紅衣案的兇手随機作案,給警方帶來很大偵破難度,市民越恐慌,警方壓力越大,每天大量的走訪卻又毫無線索,每個死者腿上都印有名字,說明兇手在确定目标前會先跟蹤死者,并為死者刻章,而刻章有兩種途徑,一兇手自己會刻,二他去店裏刻,第一種情況比較難查,警方不可能每家每戶搜查,只能從第二種情況入手,排查市內所有的刻章店。

警服比便衣看着正式,容易獲取市民的信任,這些天走訪冷九程和李尋都穿上警服,無形中給人威嚴的壓迫感。

死者腿上印章的字跡很普通,随便哪個店都刻得出來  ,沒有特殊性也給偵破工作增加難度。

從一家小刻章店出來,冷九程意外撞見遲瑞,他坐在陳靈家肉鋪前,梳着大背頭,翹着二郎腿抽煙,身後站着兩個穿花襯衫的小弟,陳靈母親從店裏出來,低三下氣地端水給遲瑞。

冷九程記得上次的事,像遲瑞這種流氓,越軟弱他越欺負你,強硬傷到了他,他懷恨在心又回來報複,總之不會放過你,像狗皮膏藥,粘上就甩不掉,普通人招惹到他很難甩掉,冷九程穿過馬路,往陳靈家店鋪走,遲瑞一看警察過來,趕忙起身讓座,笑臉相迎,“冷隊來買肉?”

冷九程點頭,“你也來買肉?”

遲瑞眼珠一轉,“對對對,我也來買肉,老板娘割二斤五花。”

陳靈母親割了肉遞給遲瑞,遲瑞拿到肉,給陳靈母親使個眼色,随後拎着肉走了。

陳靈母親望着遲瑞的背影長嘆一聲,案板下冒出個小男孩,“媽媽不要愁了,姐姐說那個大壞蛋,過幾天就不敢再來咱家要錢。”

陳母瞪兒子一眼,“別瞎說。”轉臉笑對冷九程:“謝謝兩位警官,我送你們一塊肉。”

冷九程和李尋沒收肉,忙碌一天到家又是深夜,隔壁丁崇的房間亮着燈,窗戶印出少年伏案奮筆疾書的身影,冷九程不由地看愣了神,想到那晚的事還沒道歉,他翻過籬笆去了隔壁,張娟已睡下,他輕輕走到丁崇房間敲門。

丁崇一身寬松休居家服,頭發蓬松,耳後夾着筆,見冷九程一愣,從冷九程喝醉親人那晚過後,還是第一次見面,一時竟不知說什麽。

冷九程勾唇淺笑,“不認識了?還是不打算讓我進去?”

“沒……有。”丁崇臉一紅,開大門縫讓冷九程進來。

關上門,丁崇靠門邊,冷九程在前面半米的位置看他,彼此都沒說話,卻有說不明的暧昧和尴尬在室內蔓延。

丁崇被看的心跳加速,他躲開冷九程的目光看向別處,“冷哥請坐。”

冷九程在床邊坐下,終于不在看他,丁崇暗暗松口氣,“這麽晚過來有事?”

冷九程淡道:“沒事不能來找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随時歡迎你來。”

冷九程伸手去抓丁崇胳膊,“過來坐。”

丁崇下意識躲開冷九程的手,沒讓他抓到。

冷九程胳膊孤獨地懸在空中,過了會兒,他默默地收回去,屋內再次陷入安靜。

丁崇尴尬地想從窗戶跳出去,想找地縫鑽進去,沒辦法再跟冷九程像以前一樣閑聊胡鬧,他感覺很別扭,哪都別扭,只想逃出去。

冷九程先開了口,“我來跟你道歉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做出不妥行為,對不起。”

丁崇耳根發燙,喝多了怎麽還記得這事?“沒事……那晚你沒對我做什麽……”

冷九程平靜道:“我差點親到你的嘴,真的很抱歉。”

丁崇:“……”

我沒失憶,不用您提醒了。

為化解尴尬,他死撐着說:“兩大男人……親到嘴也沒什麽……”

冷九程:“你大可放心,我不喜歡男人。”

冷九程确實像鋼鐵直男,丁崇稍稍放心,卻又有點失落,“我恐同,那晚的事真不用往心裏去,兄弟間酒後親兩口不算事,我根本沒放心上,你不用再挂念。”

事情說開冷九程沒理由再待下去,卻莫名不想走,将近一個月沒見面,丁崇瘦了高了,五官又變好看,以前看見丁崇心底就燃起滿滿恨意,從不曾發現丁崇這麽好看,那雙清澈的眼,像有魔力似的勾人心魂,怎麽看都不夠。

不管什麽原因來到的1990年,既然來了他決不允許,丁崇再成為給陳靈賣命的狗,再過幾個月陳靈會殺人,開始走上犯罪道路,他想阻止陳靈殺人,希望陳靈像普通女孩一樣安穩一生,但方媛媛的事,讓他明白即便知道未來,也不見得能改變每個人的命運,“最近和陳靈他們關系怎麽樣?”

聊起這些,丁崇放松很多,拉過椅子坐冷九程身邊,“我最近忙着學習,沒和他們在一起。”

“有天我看見白刃在飯店跟人約會,他不用上課?”

丁崇思慮片刻,還是把陳靈的計劃告訴了冷九程。

陳靈在1990年12月第一次殺人,用刀将遲鑫蕊活活捅死,屍體埋在陳家院內,當時警方懷疑過她,但沒找到任何證據,最後不了了之。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應該是白刃約遲鑫蕊的計劃失敗,未能用遲鑫蕊傷害或者威脅到遲瑞,陳靈一怒之下殺了遲鑫蕊,阻止這件事發生最快捷有效的辦法,是讓遲瑞不再對陳家的欺辱,這樣一來遲鑫蕊不會死,陳靈也不會殺人。

遲瑞作為流氓,打架鬥毆經常進警局,冷九程決定明天去警局,找位跟遲瑞熟的同事,幫忙勸說一下。

快淩晨一點,為不打擾丁崇休息,冷九程只好起身準備離開,丁崇站起來送他,兩人同時起身,剎那間四目相對。

丁崇剛喝過水,雙唇水潤,冷九程耳邊倏地響起丁崇剛說過的話,“兩個大男人親到嘴也沒什麽……”

像被蠱惑了般,冷九程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就快碰到唇時,丁崇躲開了,屋內又一次陷入寂靜,。

冷九程:???

丁崇:那只随便一說的臺階。

冷九程:我信了。

丁崇:“……”

回家冷九程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辦案時那些冷靜理智,在丁崇面前全不見,真是怪了,兩個男人親到嘴也沒什麽,根本就是鬼扯,糊弄三歲小孩的話,他竟然在那一刻信了。

為什麽會信?因為身體渴望親丁崇,不僅想親,還想看他,抱他,每天跟他在一起,饒是冷九程戀愛經驗再少,也明白自己怎麽回事了。

什麽時候開始的?

冷九程說不清,他坐起身望着窗外的彎月,一根又一根的抽煙,天微微亮起才睡着,睡夢中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他出去一看是冷雲清。

冷雲清放下手中水果袋,“醫生說我媳婦的情況非常危險,要不是及時發現,這會兒準沒命,昨天太忙沒時間感謝你。”

冷九程怔住,面前的人是他父親,可父親為什麽來感謝他?他做了什麽?他腦中一片空白,除了冷雲清在他腦中有少量記憶外,什麽都不記得。

冷九程将冷雲清敷衍走,一頭紮進裝滿冷水的盆裏,清涼的水刺激皮膚和每一個跟神經,可卻刺激不沒回那些被擦掉的記憶。

他從冷水裏出來,坐椅子上邊抽煙邊回憶,來1990年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睜眼就來到這,神志沒有完全清醒的情況下看見丁崇,然後想挽救方媛媛。

挽救方媛媛失敗,卻阻止張清殺人和救下張娟,讓丁崇有了母親,也不用和舅舅一家人不相往來,這個結局對丁崇影響非常大。

之前冷九程沒見過張娟,和張娟毫無交集,只跟丁崇和有交集,所以事後他忘記了一些關于丁崇的事。

這次從冷雲清口中得知,昨天因為他,冷雲清的妻子,他的母親死裏逃生,平安活下來,也就說昨天他改變了母親原本的命運,所以今天他忘了和母親相關的事。

回憶完這些事,冷九程很快從中找出相同點,第一:張娟和李美華是直接被他改變命運的人,凡是被他改變命運的人,都會從他記憶裏消失,由于之前不認識張娟,所以現在失去記憶的事對張娟沒影響,凡是之前有交集的人,被改變命運後都會從他記憶裏消失。

丁崇和冷雲清是間接被改變的人,所以關于他們點記憶會丢失一部分。

按照這個規律,假如這次改變了陳靈的命運,以後會忘記陳靈曾經做過的事。

如果有天他改變丁崇的命運,丁崇也會從記憶裏消失,想到此冷九程慌了,為什麽會這樣?

滿地煙蒂沒來得及清掃,李尋便急匆匆進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隊長……不好……又死人了……”

一潑未平一潑又起,冷九程抛開自身的疑問,順李尋去案發現場,這次案發現場在西臨河附近的水稻地。

死者身穿紅裙,仰面朝上,腿上印有紅章:遲鑫蕊,05

冷九程倒吸一口涼氣,遲鑫蕊應該在12月被陳靈殺死,埋于陳家樹下,為什麽提前成為,紅衣女人連環殺人案的被害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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