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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個走夜路的新月城的小侍女,異常古怪。仔細去看,可以瞧見二人後頸衣服裏貼了一張常用于易容術的黃符紙。
無為別扭得很,他穿不慣女童的紗裙,一擡腳腳尖就會踢到紗裙上去,很容易被絆倒。
“好了。”不器勸道:“你看帶淺枝走過來了,你快去。”
“為什麽是我去?”無為不服氣,吃虧的事總是他來幹。
“你不是說你會被絆倒麽?眼下就需要你絆倒她啊。”說罷,不器猛地将無為推了出去。
扮作小侍女的道童跌跌撞撞,撞到了帶淺枝身上,連帶将木盤上的酒水全傾灑了出去。
帶淺枝被撞得一怔,還未說話。
無為已在哇哇大聲裝哭起來,他哭不出眼淚,便把鼻涕全擦在帶淺枝新換的百疊裙上。
上面還熏着名貴的髓香,這下衣服肯定是報廢了。
不器趕忙出來演戲:“哎呀你怎麽做事這麽不小心。姐姐你沒事吧。”
不器揚起手來,作勢就要打無為。
不明被騙的帶淺枝,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見一個女娃被打,當即蹲下來護住無為,輕輕問道:“你可有碰傷?”
無為愣愣的,被帶淺枝突如其來的溫柔關懷弄得說不出話。
幸好不器還記得主人交代的任務:“這位姐姐還是快随我們去換一件衣服吧,不要耽擱了正事。”
正事?什麽正事?
帶淺枝被引進一間耳房,剛把那件被口水糊了一大團的百疊裙脫下,朝門口問道:“為什麽衣服裏面,還藏了一雙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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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門口的兩位“小侍女”答:“沒有藏,原本就是一套衣服,你換上就是了。”
“為什麽你拿來的這套百疊裙,穿起來好麻煩?”帶淺枝深感疑惑,“你們不進來幫幫我嗎?”
門外兩位道心淳樸的道童面面相窺,不敢應她。
等好不容易穿戴整齊,帶淺枝走出耳房:“這衣服我今夜穿完後,歸還到哪去?”她琢磨着,這套彩衣百疊裙應該比上一件的貴重。
兩人對視了一眼,古裏古怪地說道:“等時候到了,自會有來人來收取。”
說完,兩人拉着手跑的比兔子還快。
帶淺枝是追趕不及,只好迎着月光皎潔,腳步輕快往因緣樹下而去。
陳春日微微揚眉。
只見帶淺枝臉上畫了妝容,被王珊瑚精心打扮過。回廊上的紗簾被風吹起,貼向她的臉頰,她用手去擋,輕輕的紗簾便從她的手背上一撩而過。
良久陳春日問身後人:“你看見沒,她走動時帶着裙擺輕輕揚起,我能瞧見底料是銀白色的,有一層銀灰色的光。”
他的笑意全在眉間上:“很美不是嗎?”
身後人肅穆得如同石頭雕成門神,根本沒有其他的心情,只會冷巴巴複述命令:“您擅自出府之事,府君知道後已是震怒。還望您能早日回去請罪。”
但見陳春日神色不耐,召來無為不器過來,捏了個火訣把帶淺枝方才換下的彩衣,一把火全給燒了。
布料根本禁不起金闕府的火訣,須臾間就付之一炬,溢出來的髓香很快也在夜色中消弭的無影無蹤。
遠處有萬家燈火,遙見因緣樹下人流如織,熙熙攘攘。這是一年中,西洲人最喜歡的節日。
高積秀的臉上堆滿了促狹的笑意:“想不到你還有這手。什麽時候弄到手的髓香,竟我也瞞。”
殷神揚善于把心思藏在心底不表露于色,只淡淡道:“下意識就想到了。”
初見她那日,她的紗巾挂在殊勝樹的枯枝上,他随手折了下來帶回了新月城。沒想到一放這許多年,用在了今日。
王珊瑚與帶淺枝一道往因緣樹旁的篝火走去。
王珊瑚想再多聞一聞那股奇異的清香,可在帶淺枝的彩衣上竟沒有那味道了,好奇一問:“你身上的花香去哪了。”
“那件衣服被我弄髒了,我換了一件。”帶淺枝随口一答。
王珊瑚又嗅了一下,更好奇了:“你新換的這件,怎麽沒有花香。初聞反倒有股子清涼的藥香味。”
熏蒸衣服的花裏面,哪冒出來的藥香。
“有麽?”帶淺枝作疑,擡起袖口也聞了聞,“我倒是覺得有些熟悉,像在哪裏聞過的味似的。”她思索了會兒道,“金闕府求福禳災打醮時,我好像遠遠聞過這個味道。聽師兄們說,叫奇楠降真香,專門熏在羽衣道袍上。”
“你這真是降真香?”如王珊瑚這等名門大族,也只是聽過降真香,并沒有見過。
帶淺枝搖搖頭:“我不能确定。”
王珊瑚忽然瞧見什麽一笑,幾乎是要和帶淺枝臉貼臉,調笑道:“你說我要是,把你在競秀賽上對我說,要投胎成男子來娶我的話,轉述給殷城主。那會如何呀?”
帶淺枝怔了一下,正要還嘴,耳朵裏聽見四周嘈雜的人聲為之一靜。
她轉過頭去,只見人群熙攘的中心站着他們的新月城主。那人黑衣玉帶,氣場與周遭隔絕開來,眉宇間有傲氣淩然而生,真是高高在上,舉世無雙。
殷神揚僅是站在那,人們已是自動避讓開來,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王珊瑚也自覺從帶淺枝身邊離開。
在這因緣樹的前方,十丈來長的距離之間,他倆好似再也沒了阻礙。晚風徐徐從殷神揚身上,送來帶淺枝剛聞過的奇特花香味。
是她先前衣服上的香味,這一刻帶淺枝不由懂得了些什麽。那樣一個冷然果然的男人,突然有一天花起小心思做這些。慶典的篝火晚會,無數的年輕男女靠花香識別意中人,偏巧他與她有一樣的花香。
帶淺枝又不是傻子,她有點想笑,便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
見她眸光清澈的笑了,殷神揚的嘴角似乎也略微勾起了一點。
此時的風,柔和輕送将帶淺枝身上的香味也吹過來了。這一瞬間殷神揚的眼底隐隐有一絲幽暗,沒了溫度。
那不是他從殊勝樹枯枝上取出的髓香,那更像是被戲弄過後将要背叛的味道。
奇楠降真香的味道太過獨一無二特別了。
在衆人的注目下,月光一時傾注在了帶淺枝身上,只見她身上彩衣百疊裙,正化作一片片黃符,如浮游般飛離而去。帶淺枝驚得捏緊了裙擺,可轉瞬間又有光彩奪人眼目,在一陣眩光之後,她換了一身衣裳。
帶淺枝穿的是彰顯金闕府君親傳弟子身份的羽衣道袍。
一般人可能不認識,而殷神揚不可能是一般人。
他只是面無表情沉默着,眼帶疏離看着她。也許在旁人看來,他們的殷城主全年都是這副模樣,沒有區別。
帶淺枝心裏卻不由覺得一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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