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

帶淺枝感覺麟臺公是在玩她, 而她已經踏進了道門老祖的圈套裏,被玩了。

意識到這點的帶淺枝,極力勸說自己要冷靜,氣歸氣, 但人家拿手捏死你, 跟捏死一只螞蟻都沒區別, 氣壞的是自己的心情。

在幾個呼吸中, 她腦海裏閃回過,無數在金闕府中生活的片段。根本沒和麟臺公有所交集。她小小一介女流,能被麟臺公算計, 還是為了陳春日。

只是無論怎麽想, 她還是有些事想不通。也許這就是她這個整日只懂混日子,怎麽舒服怎麽活的躺平日子人,與日下山的金闕府君有所區別的地方。

她能與麟臺公的思維保持一致, 那就奇了怪了。

眼看麟臺公快走了,又沒走。帶淺枝決定放手一搏, 拿出視死如歸的氣勢來, 直截了當問:“您要晚輩做什麽, 您就直說。如果能用得上我帶淺枝的地方,晚輩絕無二話。”

您佬要我給您當工具人,您就直說啊。我可以先了解麟臺公的目的,然後再狗命。

麟臺公好似真被帶淺枝這番赤誠之言給打動了,面對廂房門扉只差推門而出的麟臺公, 在略微思索中說:“本府君記得,誇過你一詞——‘通透’。”

麟臺公願意留下繼續交談, 帶淺枝就知道,博弈已經開始了。

難道說, 她手心捏着,謹慎試問:“難道……您是想收晚輩為徒?”

她已經是很小心斟酌每一個字了,還是惹得麟臺公哄然大笑。不過能讓麟臺公這種道門祖宗的人物,笑一笑。也算是她的本事?

“你是怕以後你與春日之間夫妻吵架,來找本府君告狀時,我會偏袒我的徒兒?所以也想拜本府君為師?”

“呃……”雖然帶淺枝不是這麽想的,但從麟臺公口中這麽一說,好像她也不吃虧。

麟臺公重新坐回花廳的主位上,擺了擺手:“本府君自認無法教導你……我還不想仙去後,被人找到墳頭上來罵我,怎麽會收你為徒。”

帶淺枝一聽就急了:“您剛才不是還說我通透嗎,怎麽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又如此不堪了。”

聽她一個晚輩急紅眼,以為是他在污蔑她。麟臺公直接戳破:“你通透歸通透,可道家三千法門,哪一門不需要勤修苦練?你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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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你能行三字,真是把帶淺枝給看透了。金闕府麟臺公的親傳弟子,不說做到陳春日那種,一拉扯出來就知道是未來道門中可以讓衆人仰仗的存在。起碼也得做到府中內外門弟子的表率吧。

帶淺枝聳聳肩,自認做不到。

敲打完帶淺枝,麟臺公微微整理了一下府君道袍,換了一副神色,吩咐道:“你去倒碗茶來。”

祖宗有指示,帶淺枝不敢不從。

麟臺公喝了口清茶,潤了潤嗓子,又道:“你跪下,我有事要交托與你。”

帶淺枝很識趣,陳春日每日問安都要跪的人,她跪一跪也不吃虧。

“嗯,還算乖巧。”麟臺公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帶淺枝,還算是滿意,他如同一個真正的長輩般,囑咐了一句閑話:“本府君希望你與春日,以後能夫妻和睦。”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帶淺枝的內心其實沒打算,這麽早就想與陳春日結為道侶。如今她出門,她就是她自己。往後真與陳春日結為道侶,她在修行上的成就肯定不及陳春日,只怕她一說自己的名字,別人只會恍然大悟反說一句,哦,原來就是陳春日的道侶啊。

被打上陳春日道侶的标簽。

麟臺公只當沒聽見她的反對聲,又叮囑道:“一起守護好金闕府。”

什麽?

帶淺枝跪不下去了,她想立馬起身,又怕不禮貌,只得強行開口:“您這是在為難我啊。”

麟臺公怎麽一下子把金闕府的重擔往她身上扔啊。她這小胳膊拿舉得起來啊。

“您太高看我了,我還是起來吧……”說着,帶淺枝作勢就要起身。

這時麟臺公忽然給這間金闕府用來招待客人的小小客房,下了三重禁制。化神期大能的神威,頓時如海面上驟起的暴風雨巨浪,朝帶淺枝撲面而來。

麟臺公屈尊降貴,在一個籍籍無名的晚輩面前,俯身下去了。他一手搭在帶淺枝的肩頭,明明僅是輕輕把手虛浮搭在上面,帶淺枝卻感同是被一座大山壓着,她跪在地上的雙膝,別說直起,只怕要陷進花廳的石磚裏去。

麟臺公神色和藹極了,也溫和極了。他躬着身,對帶淺枝交代了最後幾句話,最重要的幾句話。

話說完後,帶淺枝都來不及顧忌她的膝蓋,只是在驚愕中,如同了然一般,說道:“難怪您沒告訴陳春日……他,他肯定不會同意您這麽做。”

難怪麟臺公要對她說出,如此慎重的托付之語。

複爾她眉頭緊皺起來:“您太高看我了……”帶淺枝七上八下的心,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選擇在麟臺公面前,否定了自己。

帶淺枝神情緊繃,艱難道出口:“我不值得您如此對待。”

麟臺公淡淡評價道:“你還不錯。”

這聲不錯,被房門外一陣猛烈的雷電相擊聲給消弭地無聲無息。陳春日驚見出,他師尊的靈壓,降落在帶淺枝所在的方向,只覺心跳驀地加速。

他焦急下也顧不上繁文缛節,直接正面回擊了麟臺公的靈壓。

端坐在屋內的麟臺公大袖一揮,扯了禁止。沒能把靈力收回來的陳春日,差點一個踉跄,整個身子如同倒進了花廳裏。

看他難得一時的狼狽,又知這男人此時的窘迫皆因為她,帶淺枝只敢在心裏偷笑。

往日再聰慧不過的陳春日,也真是心急如焚,竟沒察覺到,只是一進門就瞧見幾塊地面碎裂的磚紋。

他當即撲通一聲,跪在了麟臺公面前。

“師尊,千錯萬錯,都是徒兒的錯。與帶淺枝無關。”

麟臺公嘆氣,仿佛沒看見陳春日,陳春日根本沒進來一般,只同帶淺枝說道:“本府君走了。”

在經過陳春日跪着的身側時,麟臺公終究心軟,多唠叨了一句:“起來……本府君沒拿你道侶怎麽樣。”

這等同于是麟臺公正面認同了帶淺枝的身份。

陳春日一時欣喜,仍是跪着忘了起身,目光不自覺地投在了帶淺枝的身上。

帶淺枝站在不遠處笑着,眉頭一挑又一挑地看着他。

等麟臺公走後,陳春日一個箭步上來,就想抱住帶淺枝。

帶淺枝卻往後退了一步,并說:“陳春日,麟臺公方才與我說了,往日我病時,你都是在做傻事緩解我的病痛。以後你別再這樣了,我是不會再吃那藥了。”

陳春日眉頭微微蹙起,問:“師尊和你說了什麽?”他不知麟臺公究竟與帶淺枝說了多少。

“說你在給我以命續命!”帶淺枝表情嚴肅,像是在指責陳春日。

陳春日眉心皺地更深了:“你別胡鬧了,病了怎麽能不吃藥。”

“麟臺公說我沒病,難道你不信自己的師尊?”

機敏如陳春日,一瞬間就抓住了帶淺枝話裏的關竅:“師尊說你沒病,肯定是已經清楚緣由,師尊說了病因嗎?”

帶淺枝那又兇折磨人的怪病,陳春日不是沒有去請教過麟臺公。可向來神秘的麟臺公,只願說一句,一切都是道法自然,有因有果。

險些說漏嘴的帶淺枝,為了掩蓋心事,情急之下只得犧牲一下。她撲到了陳春日懷裏去,踮起腳輕輕吻在了他的嘴角邊。

少女很幹淨的一吻,沒有帶任何的欲望。

“你……”陳春日被忽然的觸碰,弄糊塗了。

“怎麽了,想親你了,不能親嗎?”帶淺枝在他的懷中微微擡首,帶着理所應當的滿足笑意,驕傲道,“我的陳春日大人?”

那一日東洲的玉冠子,敗給了一個少女的小心機。

等帶淺枝再次起病發熱時,她果真再也不肯吃藥,甚至為了表示決心,竟然心狠之下,當着陳春日的面,打翻了藥碗。

陳春日強忍着脾氣沒在她面前發作,忍到了丹臺上,找那棵老歪脖子松樹撒氣。明明靠符箓道法行走于天下間的道士,此時一反常态,反而一拳拳打在了松樹的枝幹上。直到松枝落了一地,他手背的骨節處,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陳春日紅了眼眶。

到了第二日,陳春日變得異常兇狠,他面色冰冷地坐下,二話沒說猛地反扣住卧病在床的帶淺枝。

強硬的吻覆蓋在帶淺枝的唇上。

此時的帶淺枝半點推搡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只感受到他強烈的氣息連同度來了一股冰冷的流水,都溢進了她的嘴裏。

陳春日一邊惡狠狠地吻着給她度藥,一邊如此說道:“你一日不吃藥,我就每日都如此喂你。”

等一碗藥好不容易喂完,陳春日又恢複了平靜,他為帶淺枝整理衣衫的動作溫柔無比。

還說等她病好後,想怎麽還回來都行,只不過病了就要吃藥。

枕在枕頭上的帶淺枝,剛緩和了一二,她對上了陳春日那雙深邃的鳳眸,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是如此的固執,他的師尊說他冥頑不靈。起先她還以為是麟臺公的氣話。

此時她眼角濕漉,已是快要哭了。

“陳春日,我不要你以命續命。”

陳春日看見了這滴滑落進枕頭裏,消失不見的淚珠。他淡淡笑了起來:“傻姑娘,我的命都是你的。你又何談你我呢?”

“既然是我的,那我不準你死。”

陳春日聽她孩子氣的發言,心尖驀然一緊,僅輕描淡寫地說着:“我不會死。”

“你騙我,人都會死。”

陳春日沒有回答這個簡單的答案,只是看着帶淺枝,用柔和的目光凝視着她那雙被淚水潤濕了的眼睑。

當殷神揚冒然闖進來時,映入殷神揚眼簾的,是帶淺枝那顯然流過淚的眼睛,以及唇上那被人蹂.躏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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