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林翕看了一眼楚煜,發現他拿着書在看,臉上也沒有看出一點怒氣。

但是這般,讓林翕就看不下去,掀開窗簾,怒氣沖沖地就開始罵:“你們能不能安靜點!一直說一直說,還有完沒完!都沒弄清楚真相,就在那兒瞎議論,到處說,一天到晚吃飽了沒事兒幹啊!你們一群男的比那些大媽大嬸還能亂說,你們咋不去寫話本呢?!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回家多看幾本書,以後好考個狀元,要是再讓本少爺看見你們亂傳謠言,信不信本少爺撕爛你們的嘴!!”

終于外面的人安靜了下來,林翕這次也罵爽了,等關放下窗簾,轉過頭來,他就看見楚煜意味深長地正盯着自己看。

林翕覺着有些尴尬,便開口問:“是我打擾到你了?”

楚煜只是笑笑,沒有回答他,反問他:“王妃可是讨厭他們?”

“是讨厭,他們太壞了,到處亂說,明明事實不是那樣的,但是吧,他們都這樣,喜八卦。”

讨厭是有的,但是也不能說那種人就是那種讨厭至極的。

他聽過很多這種話,包括他自己,也被旁人亂說亂傳過,他都習慣了。

這種不知道真相就亂傳亂說之人,你若是打了,殺了他們,那就會有百個千個這種人出現,謠言不會被制止……有時候,真相也會被掩埋。

所以林翕以前,在面對這種言論的時候,選擇不管不聽,他寧不管別人怎麽說,只要他知道自己的清白的就行。

但是他不忍別人也想他以前那樣,所以他見一個就罵一個,能打就打,打傷打殘不打死。

楚煜明白林翕的話是何意思了:“肅清。”

“屬下明白。”

領命後,肅清把駕車的繩子給了蕭然,便一躍而起,落在了屋頂上。

“你叫他幹嘛?”林翕問。

楚煜答:“王妃不是說讨厭那些人嗎,本王這是在讓肅清替你教訓他們。”

林翕以為他說的教訓是殺了他們的意思,便連忙反駁:“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呀,反正就是不能殺他們。”

“嗯,他有分寸。”楚煜又拿起書開始看了。

聽了這話,林翕才放下心來。

要是真死了,那他不就成罪魁禍首啦。

永寧候府

馬車在永寧候府的大門口停住了,門口的小厮還不知道是誰,便其中一人上前詢問。

結果一上前就認出了蕭然。

“蕭然你怎麽在這兒,難道公子也回來了?”

本見在蕭然回來還有些好奇的,結果想着蕭然都回來了,那林翕一定也回來了。

“嗯,去跟夫人通報一聲。”蕭然應了,後想着還有一人“對了,也跟夫人說,寧王來了。”

小厮驚了,連忙跑進去通報。

這小厮進去後,林翕便出了馬車,他這一出來,大門口便圍了一堆人。

“他就是嫁給病秧子那林翕?”

“對!就是當年那個殺過人的。”

“……”

這些話基本上都是從男子口中所出。

而女子嘛,就跟他們關注的不一樣。

“哎,這林少爺,也是一表人才,可惜啦。”

“是啊,多好一公子,結果嫁給了男的。”

“……”

“話說,林公子回門,坐的是寧王的馬車,那他會不會也來了?”

說着,楚煜也掀開了車簾,下了馬車。

他看一圈周圍的人,又重新看向林翕,開玩笑道:“王妃的名氣可真不小。”

林翕也看了一圈,瞪着他:“開什麽玩笑,都是來看我永寧候府笑話的!”

他拉着楚煜的衣袖便快步往裏走,遠離這個恐怖的地方。

他們進來後,站在院中,對林翕來說,就感覺好像離開很久一樣,他看着院中的景象:“還是回來好。”

楚煜倒是沒關注他所看到的,林翕一停下來,他就一直盯着林翕手正拉着的地方,心裏還有點竊喜。

林翕又拉着他往裏走,他們把前院和主堂都找遍了,沒人,于是往後院走,結果剛出主堂,永寧候夫婦便快步迎面而來。

“爹娘,我回來啦!”他松開楚煜的衣袖,往溫蓉跑去,抱住她。

楚煜看着旁邊拉着他袖子的人,沒有了,跑到了那邊,眉頭微皺起來。

“殿下。”永寧候林晏宗看見楚煜連忙行禮。

楚煜只是微微點頭回應。

林翕看着他們三人,覺着有些奇怪,明明沒見過,而且外面都在說楚煜是個病秧子,不成氣候,自己爹娘也是這麽說的,那他們為什麽不驚訝。

“爹娘,他看着不是坊間傳聞那般,你們不驚訝嗎?”

這個問題,讓永寧候夫婦不知該怎樣回答,還好溫蓉機智,轉移了話題:“馬車坐着很累吧,去主堂休息一下吧。”

林翕拒絕了,他這次回來主要就是要向妹妹林芸解釋的:“不了,我去看看芸兒。”

溫蓉:“芸兒她還在跟我生氣,早膳午膳都沒吃,你去勸勸她。”

她的話,剛一說完,林翕就走了,楚煜見他離開,本想叫住他的,還有算了,永寧候夫婦就帶着他一個人去了主堂。

——

林翕來到了林芸的院子,卻不見同往常一般,在院子照顧花草的林芸,就只看着她的丫鬟夏青,正坐在門口處的樓梯那兒,時不時的轉過頭去看房門,神情也是略微顯得着急。

見夏青那般,他輕聲走到她跟前:“夏青,你怎麽坐在地上,你家小姐呢?”

夏青一聽,擡頭看,當真是林翕,連忙站起身來,拉着他:“公子,您快去勸勸小姐吧,她不吃不喝,把自己關房內都兩日了!”

“娘她沒有告訴芸兒我的事嗎?”林翕接着問。

夏青答:“說了,而且那日聽聞您的事兒,還昏了整整一天一夜!”

林翕聽後,快步走到林芸的房前,小心地敲了敲:“芸兒?”

見沒聲,又繼續敲:“哥哥能否進來?”

剛想再敲,這門就從裏被打開了。

“芸兒……”

林翕見門開了,林芸站在他面前,他一緊張,還往後退了半步。

林芸瞪了他一眼,便轉身回桌旁坐下。

“夏青你快去準備些吃食。”吩咐好夏青,便跟着林芸進來。

林翕坐在林芸旁邊,想開口,又怕林芸生氣。

兩人就這麽不語,坐了好一會兒。

他決定打破僵局:“芸兒,其實我……”

還沒等林翕說完,林芸就側過身,看着他:“哥哥為何要同爹娘一起騙我?”

“我沒有,當日你離開後,宮裏就派人傳來聖旨。”他邊說,邊觀察林芸的神情“芸兒,哥哥當真沒騙你!”

林芸也不關心到底陪騙沒騙她,打量林翕一番:“那哥哥在寧王府過得如何?”

如何?

這人林翕怎麽回答呢,初次到那寧王府,沒人迎親,自踢轎門,讓他一人鬧了笑話,他看了,在哪兒與其說是等着楚煜回來,倒不如說是被軟禁,但是吧……楚煜僅僅只是不讓他出門,其他的也沒管着,任由他在寧王府亂來。

雖說後來楚煜回來了,一直在挑逗他,有時也拿永寧候威脅他,但是楚煜也沒怪他,沒太過分,何況楚煜還為了自己推了皇上,陪自己回門。

所以他也說不上到底自己在寧王府,過得怎樣,也有可能,他楚煜只是耐着性子,看在聖旨的份了,對他好點,等過了些時日,恐怕态度就大轉變了。

但是,就算楚煜當真對他不好,寧王府上下都不接受他,那他也要跟林芸說自己沒事兒,自己很好。

他可以向任何人訴苦,說自己的委屈,可在林芸面前,他不能,他怕林芸像以前那般,只身一人去尋他,又落下疤痕。

一道疤若是落在這女兒家的身上或臉上,那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林芸的左手臂上就有一道三指長的淺疤,用胭脂水粉還是能遮住,何況還有衣服擋着,所以林芸并不覺得有什麽的。

可林翕關心啊,他很自責,若是他當初沒有偷跑出去玩耍,林芸便不會着急找出來,便就不會被樹枝割破衣服,劃傷手臂。

林翕想起當初的情景,笑着逗她:“你哥哥這麽厲害的人,怎麽可能被人欺負。”

“你又說笑!”林芸自己是不信,他什麽樣的人,自己還是清楚的“你不能武,也不能文,哪裏厲害。”

從小到大,學堂不上,為他請來先生,他還接二連三氣走好幾個,能寫字,識字,還是在林芸的監督下,學的,只是寫的時候也不用心,歪歪斜斜,倒也看得明白個大概。

讓他學武呢,他又偷奸耍滑,趁師父不在,連馬步都紮不好,讓他練兩個時辰,只要人不在旁側看着,他一刻鐘都沒有,便不紮了,倘若有人在旁側盯着,那他定能想出辦法來讓自己偷懶。

讓他學文學武,這輩子都不可能,他本就是愛玩兒的性格,誰都不可能攔着他,除了林芸和林翕口中的那位先生以外,其他人不可能管着他:“愛玩兒厲害。”

這話倒是說得一點沒錯。

“不止,哥哥拿來敷衍妹妹的嘴皮子也厲害。”林芸知他是在看玩笑,也順着他的話往下接。

見林芸沒在生氣,他才終于松了口氣,但林芸的性格,雖是表面看不出來,心裏就不一定了,何況這次事情那麽大:“若芸兒氣消了,就好好吃飯,若是沒有,哥哥就任由你責罰,直到你消氣為止,好嗎?”

“罰你有何用,罰了也不長記性,何況府中哪裏能關得住你,你不照樣能跑。”林芸一副訓人的樣,卻也沒說出教訓人的話,自是沒有當真怪他。

“還是芸兒懂我。”林翕想換跟話題,便把自己在寧王府做的事兒,告訴了林芸“對了,哥哥告訴你幾件有趣的事兒吧。”

——

主堂這邊,楚煜随林晏宗夫婦一同來了主堂,三人坐下後,便叫退了所以下人。

“殿下此次親自前來,可有何吩咐”林晏宗率先開口。

楚煜倒是沒說話,慢慢品茶,似是當做沒聽到一般,神情怡然自得。

溫蓉見他沒反應,用手肘推了推林晏宗,林晏宗本想不去打擾楚煜喝茶的,但是溫蓉這般推他,還是有叫了楚煜一聲:“殿下?”

這次楚煜回答了,他放下茶杯,弄了弄亂了的衣袖,語速不緊不慢,很是平穩:“陪王妃回門。”

“當真?”林晏宗的語氣倒像是在審問楚煜一般。

楚煜只是擡眸看了他一眼,應了一聲,便又繼續整理衣袖。

溫蓉急啊,明明是想讓林晏宗問楚煜關于林翕的事情的,結果……還得要她自己問。

她看着楚煜,雖坐姿,舉止端正,臉上也不帶怕的,但藏于衣袖下的兩手,将手帕攥得可緊了,她深知若是将話說出了口,自是會惱着這尊佛,當她也是關心,擔心林翕。

何況,面前這位看着斯文書生樣,實則就如那披着羊皮的狼一般。

“殿下,臣婦不知您為何要同翕兒成婚,但臣婦希望您勿把翕兒牽扯到朝堂上來,他本就生□□玩,不懂朝堂這事,所以請您勿要傷着他。”

這段話,溫蓉說得,也是讓旁人替她捏了一把汗啊,她的手也是出了好些汗,把帕子都弄濕了半塊。

楚煜也是同看林晏宗一般,看了一眼溫蓉,不過他這次倒是沒再那般随意應答了。

“本王不會。”

就這四個字,他說得也堅定,就不知旁人聽着,又是什麽感覺。

溫蓉又道:“臣婦也不知您為何在一月前就來悄悄下聘,指明要與翕兒成婚,臣婦也不想知,但請殿下若是當真要與他成婚,還妄您能永護他一生周全。”

看楚煜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便又繼續說。

“您定知當日皇上下旨,翕兒坐上花轎之時,街上百姓是如何說的,那話有多不堪入耳,可他還是坐了上去,還同女兒家一般,被迫穿了婚服,蓋了蓋頭,當日他以死相逼,說自己堅決不嫁,可他為了永寧候府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他寧願自己被百姓用唾沫星子淹死,也不讓任何人傷害永寧候府的人,他以前為了救妹妹,被周遭百姓傳遍了謠言,也沒讓芸兒受半點傷害,如今他被全城百姓辱罵,還妄殿下以後能讓翕兒,別在受這般苦。”

楚煜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茶,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理了理坐亂的衣服,轉過身來,走了幾步,又停下了。

他一手負于背後,微微側轉過頭,看着他們兩人:“既已下聘成了婚,我自會護他一生怡樂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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