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拜門
朱夏炙熱,大臣府裏卻不準用冰。白灼給西瓜澆上蔗汁,切成小塊端上來讓嚴笳食用。
西瓜向來是嚴笳的心頭好,吃得正暢快時,姚夫人派人來吩咐她過去。
“秀珍的事你怎麽看?”
只見嚴笳一臉天真:“母親不用擔心,既是夫君喜歡,我斷然不會吃醋!”
說着話的工夫,又是幾塊西瓜下肚。她熱絡地招呼道:“母親,西瓜甘甜,您也用幾塊?”
姚夫人都給氣飽,這是不吃醋的事嗎?禦下不嚴,讓丫鬟踩在頭上,日後如何服衆?倒時後院子裏必生亂像!下人陽奉陰違,那是遲早的事。
哪裏還有什麽主母的做派和地位?
姚夫人不甘心,十裏紅妝娶過來的兒媳婦,總不能一無是處。或許她是大智若愚?
她再試探地問道:“娘知道你心量大,那你準備怎麽安排秀珍?”
嚴笳笑嘻嘻道:“母親,我早已想好!”
姚夫人生出一分希望,卻見她道:“既是夫君喜歡,自然要将秀珍提到夫君身邊。紅袖添香,想來夫君讀書更是精進!”
姚夫人兩眼一抹黑,這叫什麽話!
又轉念一想,如今科考在即,斷然不能讓那些個狐媚子亂了言兒前程!
兒子的房中事不能管,學業上總能督促督促。
姚夫人臉色一沉:“将秀珍帶過來!”
她有心讓嚴笳學學:“主母要有主母的威嚴,你且看着,多少明悟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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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秀珍被帶到大堂,秀珍心知不妙,一下子跪下拉着嚴笳的衣裙哭道:“姑娘,都是奴婢口不擇言,日後定是小心謹言。望姑娘寬恕我!”
嚴笳于心不忍,支支吾吾:“母親,秀珍她心不壞......”
姚夫人一拍桌子,怒道:“長輩處置下人,你且聽着!”
嚴笳聞言立馬慌神,哆哆嗦嗦地低聲應下。
“秀珍僭越少夫人,又打擾少爺學業。我姚府斷然容不下你,找個人伢子發賣出去!”
哪知嚴笳生出一股菩薩心腸,撲通一聲跪下,雙眼含淚道:“母親,秀珍是我的家仆。兒媳請母親看在我的面上,放她一馬!”
真是朽木不可雕,姚夫人氣極反笑:“頂撞婆母,是為不敬。光憑這一點,我就可以讓言兒休棄你!”
到底嚴笳身後背靠嚴家,鬧大了兩家都不好看。
思及此處,姚夫人到底還是寬恕秀珍:“起來吧!你既開口,我也不是那等苛責之人。秀珍就交由你處置。”
此事了結,姚夫人說起正事:“你嫁過來已有三日,應該和言兒去親家拜門。禮品早已備齊,等言兒下了家學,你們便一同歸去。”
嚴笳聽聞歸家,雙眸亮得驚人。
不得不說,她這雙眼睛生的極好。
可是眼睛下的疤痕......姚夫人閉目調息,心道真是可惜了。
眼見日頭高懸,也不見姚言歸家。姚夫人派人去催促,只見跟在小厮後面的姚言無精打采,到了大堂,微微躬身,嘴裏含糊了一聲“母親”。
“你如今已是成家,還要母親事事督促嗎?今日是到你岳家拜門的日子,你卻這般懶散又不上心......”
姚夫人一頓數落,姚言心裏醪糟。他低頭不語,卻拿眼角狠狠地瞪嚴笳一眼。
嚴笳是個傻的,回給姚言一個大大的微笑。
姚言一愣,複又嘴角彎起來,心道有趣:嚴子冀那般精明之人,親妹妹卻是個傻的。
“我說的話你可有在聽?”姚夫人一拍桌子。姚言拉回思緒,撇了撇嘴道:“本來就是錯嫁......”
話未說完,姚夫人便打斷道:“随我去裏間。”
外間的嚴笳依稀聽到什麽:人家有個閣老叔叔,父親又是三品大員,親哥哥更是前途無量。斷然不能怠慢了去!
一通斥責,只見姚言耷拉着腦袋出來,對圈椅上的嚴笳敷衍道:“走吧。”
又突然看見縮在角落的秀珍:“呦,你怎麽在這?”
秀珍哆哆嗦嗦,不敢應話。
姚夫人故意不出聲,看嚴笳如何應對。
只見嚴笳天真爛漫:“夫君還記得她?既是夫君喜歡,那帶她一起吧!”
姚言一挑眉,心裏生出幾分驚訝:“帶去哪?”
“自是我嚴家!夫君不用擔心,她是嚴家家生子,熟門熟路得很!”
這番傻言傻語,卻讓姚言收起幾分戲虐之心。
他流連花叢多年,比女子還要了解女子。只要不是腦子有問題,再傻也斷然不會如此做派。
這位新夫人是故意如此。至于目的?尚且還不清楚。
有趣,他遲早要讓嚴笳的狐貍尾露出來!
一旁的姚夫人卻是恨不得立即退親,又醜又蠢,如何能支撐得起未來的姚家?
嚴父和嚴李氏大早上的就在張望,一直盼到午時,姚言才攜嚴笳歸家。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路上耽擱一些時辰,望莫要責怪小婿。”姚言讓下人搬運禮品:“這是小婿家備的薄禮,還請岳父大人笑納。”
姚言看着還算是文質彬彬,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樣,十分讨長輩的喜。
落座後,眼看明年春閨在即,嚴父有心考問他。只見抛出去幾個問題,姚言皆是對答如流。嚴父心裏寬慰,暗道是個上進的。
姚家已經世襲三代,子弟若不出類拔萃一點,爵位就會被收回。
不過既是自家女婿,有些話也說得掏心掏肺。
“鞑靼興兵邊境,戰火燎原。自束止戈将軍身隕,我方節節敗退。如此危機關頭,春閨必考此題,讓你們去論述戰略兵事。”
嚴父既然說出來,必有六成的把握。畢竟叔父嚴政是天子近臣,甚得皇上倚仗。此話定是從嚴政口中傳出。
姚言心裏歡喜,對岳父大人一拜:“小婿多謝岳丈大人指點,真是感激不盡。”
嚴父又和姚言論起詩文,而嚴李氏早早拉着嚴笳回房中。
“知道全情的時候,你已經嫁了過去。”嚴李氏抹着眼淚:“他既娶錯親,斷然不會善待你。跟娘說,他是不是給你臉色瞧了?”
她和丈夫候到午時,心裏便知嚴笳不受待見。
“母親,婆母她很是和善。我又有家私傍身,日子好過的!”
母女倆說着私房話,一個不請之客來到嚴李氏屋裏。
“給大伯娘請安。”
只見嚴辭穿得花枝招展,施施然來到此處。從前她是不敢與嚴笳立在一處,可自從嚴笳毀容,她越發地打扮自己,天天往嚴笳跟前湊。
看着嚴笳一副新婦的裝扮,她捏緊手帕。
這應該是她的!這樁令人豔羨的婚事,本來是落到她頭上!
嚴笳還在與母親說笑,為免讓母親糟心,她故意提起姚言:“夫君在大堂與父親論詩,我不好去打擾......”
嚴辭一聽此話,心裏一喜。論詩她在行啊!自己去姚言面前轉轉,說不定能搏一個平妻?
她再也無心待在此處,與嚴李氏請辭,急匆匆地趕往大堂。
嚴李氏看着嚴辭的背影,哀嘆一聲。
前有狼後有虎,女兒的日子不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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