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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雲嘉樹醒過來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全身骨頭都疼得厲害。

他睜開眼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一輛SUV的後座上,被人抱在懷中。

那懷抱寬厚溫暖,一瞬間他以為抱着自己的是段奕。僅僅是清醒前稍縱即逝的茫然而已,當駕駛座的黑人和副駕座的陌生女人映入眼簾,以及與段奕那混合六神跟煙草的清新體味截然不同的藥水味道湧進鼻端,險象環生的經歷就統統湧入腦中。

上官仁換下迷彩服,穿着白色斜紋襯衣,少了幾分殺氣凜冽,倒是多了幾分貴公子的雍容閑雅。

青年厭惡皺眉,第一反應就是掙開,四肢卻軟綿綿使不上力,額頭的傷口被妥帖包紮過,也跟着抽痛。

“醒了?你身體裏的麻醉藥還沒完全清除,躺着別動,我們說說話。”上官仁察覺到懷裏人的動作,調整下姿勢讓他躺得更舒服,一邊像是順毛一般撫摸着他的頭發,“Friday,開慢點,我們只要天亮前到巴黎就行了。”

黑人低沉回了句“Yes sir”,果然調慢車速,車裏就更加平穩。

雲嘉樹有些呆滞,不知不覺把心裏的想法問了出來:“他叫星期五……那你怎麽不叫魯濱遜?”

上官仁哈哈大笑:“很多人都這麽問,不過Friday是他自己挑的名字,星期五,告訴他。”

黑人果然配合地回頭憨厚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齒,中文居然說得很标準,就是略顯生硬:“因為我是黑色的。”

副駕駛座上一直沉默着的年輕女人也跟着轉過身,黑色短發略微卷曲,膚色紅棕,五官略扁平,顴骨突出,有着非常明顯的印第安人特征,她面無表情地插嘴:“我的名字叫Thirteen.”

好冷的笑話,笑不出來……

在上官仁爽朗的笑聲裏,雲嘉樹低吟着捂住眼睛,覺得麻醉藥的效果又加強了幾分,于是更加想要坐起來。

“別動。”笑完之後,上官仁寵溺握着雲嘉樹的手臂,将一次性注射器紮進靜脈,把10毫升淺黃色液體推進血管,同時還好心地解釋,“這是之前給你注射的麻醉藥的中和劑,分三次注射對身體影響比較小,這是最後一次。克拉倫斯雖然要求直接送睡王子回去,可是太無聊了。”

雲嘉樹內心驚疑不定,表面卻板着臉,只是肌肉無力,掙脫不開。但那藥水似乎真的具有上官仁所說的效果,很快麻痹的四肢就恢複了知覺,他立刻把身後人推開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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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用過就丢麽?”上官仁失望收回手,将注射器扔進車裏的垃圾桶。又拉開儲物櫃,取出一堆飲料和零食,“路還長,先補充點能量。”

“不用,謝謝。”雲嘉樹習慣性的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跟綁匪道謝,很是諷刺,皺了皺眉就抛開,“克拉倫斯的委托任務多少錢?”

“價格是保密的。”

“那麽雇你做保镖,多少錢?”

上官仁挑眉:“你要雇我?”

“對,克拉倫斯不許?”

“合約裏倒是沒這一條,不過我很貴。”

“開個價。”

“看在美人的份上,給你個優惠價,十萬美元。”看見小青年神色一松,上官仁又壞心眼地笑着補充,“一天。”

你怎麽不去搶!雲嘉樹手指緊緊扣在腿邊,神色越來越冰冷,上官仁卻悠閑慵懶,拉開一聽啤酒喝起來,以一種只有占據絕對優勢才會有的包容和溫柔打量着青年:“我可是恺撒。”

全世界最出色的賞金獵人,開出如此低價,非常難得,可惜小男模并不知曉。

雲嘉樹不說話,他便繼續笑,如同引誘獵物上鈎的狐貍,伸出一根手指托起男模下巴,欣賞着這個造物主精心雕琢的美麗傑作。端麗迷人的臉也好,修長性感的身材也好,如同高嶺之花凜冽不可侵犯的高傲氣質也好,都是其次,甚至于連面對困境都能保持鎮定的優點也能歸結于粗神經。最讓他感到着迷的,是這個青年那澄澈的眼神。

明明是冷漠疏離的,卻在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冰雪消融,并非天真無知的熱烈,而是經歷了磨難與悲傷後,磨砺出的淡定從容,如同暴風雨後,雲破天開投射出的第一縷陽光。

簡言之,被克拉倫斯那變态折磨了六年,心态卻好得跟得道高僧一般這簡直不科學!

“這樣吧,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考慮再給你打個折。”

雲嘉樹靜靜看着賞金獵人的頭頭,卻聽見對方問:“克拉倫斯那個變态一直在折磨你,為什麽你還能變成好孩子?”

出乎意料的問題,雲嘉樹一邊趕蒼蠅似的揮開下颚的手指,一邊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這算什麽問題……因為我不想當變态。”

“為什麽……不,我是說怎麽做到的?”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也是。”上官仁又大笑,仰頭喝光啤酒,将易拉罐捏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那再打個折扣,一萬一天。”

“噗——!”一直在前座沉默旁聽的Thirteen沒控制住,啤酒噴在牛仔褲上,狼狽擦嘴,折扣打得太狠了,了解行情的就明白,這是人參當土豆在賣,傳出去恺撒的尊嚴何在?Thirteen腹诽,卻忍住了沒敢說話,由此可見上官仁跟段奕禦下的不同風格,換成小鄒小楊早就毒舌功力全開地吐槽了。

雲嘉樹也很是意外,張口就來個90% off,跟開玩笑似的,其實他就是在開玩笑吧。

“還猶豫什麽,再猶豫我可漲回去了。”

“成交,但是,付款得之後……”雲嘉樹一咬牙,繼續硬着頭皮跟上官仁交涉。

“之後?”

“擺脫克拉倫斯之後。”

上官仁的眸色加深,表情也深沉起來:“哦?”

“你只要負責保護我的安全,不被克拉倫斯強行關押就行了,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同意。”

“很自信啊。”

“我好歹也算是個名模,要是能拿回之前的工作報酬當然更好,就算他不肯還給我,以後再拍幾個gg就是了,支付你的傭金沒問題。”

“我想克拉倫斯不會貪你那點小錢。”

“那更不用擔心了,怎麽樣?”

上官仁若有所思:“小鬼,你就這麽肯定克拉倫斯一定會放手?”

“誰是小鬼?”雲嘉樹皺眉,“只要你能保護我不被他抓起來,只要他還有理智,我自然有辦法讓他放棄。”

雲嘉樹講完就後悔,要是上官仁信了,逼問他的籌碼怎麽辦?要是上官仁不肯接受,他又該找什麽理由繼續說服對方?

上官仁卻再度捏着他下巴湊近,如同帝王臨幸寵妃般,勾起一抹溫柔笑意,拇指輕輕摩挲着雲嘉樹的嘴唇:“你親我一下,這單生意我就接了。”

“……”雲嘉樹緊咬牙關瞪他,只可惜對上這位職業選手,他那演藝圈類型的表演用殺氣毫無威懾力,擁有恺撒之名的男人矜貴低頭,耐心等待。

他并沒有等多久,雲嘉樹一把抓住他襯衣的前襟,如同撕咬般狠狠撞上來,要不是他及時調整角度,搞不好嘴唇就被磕出血了。

雲嘉樹沒去看他愉快眼神,眼觀鼻鼻觀心,幹巴巴在嘴唇上草草碰一下就打算撤退,可男人卻一巴掌扣住他後腦,手指沒入黑發中,俯身将他壓在後座上,舌頭侵略般頂開牙關,在他口腔中肆意掃舔糾纏。

和段奕狂野粗暴而且急切的親吻不同,恺撒吻得柔和平緩,就像是胸有成竹地品嘗無法逃離的獵物滋味,緩慢,溫柔,霸道,不容抗拒。這讓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柔軟舌頭掃過齒列,舔吮牙尖,暧昧厮磨軟腭,卷纏舌頭吮吸的所有動作,酥麻快感像是效用緩慢的毒藥,不為人知地從舌根蔓延,順着血管游走,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深入骨髓,無從戒斷。

雲嘉樹被自己下意識發出的j□j驚醒,上官仁的身體埋在他雙腿間,火熱堅硬的物體肆無忌憚硌在腿根,一只手依然扣在後腦不知餍足地纏吻,另外一只手已經伸進小男模襯衣裏,将腰身揉搓得一片櫻紅。

青年的臉漲得通紅,與其說羞澀不如說是前所未有的憤怒,粗魯将上官仁推開,随即一拳揮過去,被上官仁輕輕松松截住,反而在手背上多親一下。男人只是配合雲嘉樹的動作結束親吻,卻依然壓在青年身上,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舔舔舌頭。

就在雲嘉樹抱着玉石俱焚的念頭打算殺人的瞬間,上官仁終于開了金口:“Thirteen,拟合同,下個任務是做王子殿下的騎士。”

Thirteen撇撇嘴,從包裏取出平板電腦,終于忍不住怨了一句:“這騎士也太便宜了。”

“嗯?”

“請稍等,Boss,馬上就好。”十三女士從善如流,手指如飛拟合同。

雲嘉樹看過合同,就直接在觸摸屏上簽了名。之後平安抵達巴黎,他們在13區一幢獨立公寓裏見到了克拉倫斯。

克拉倫斯·迪斯雷利49歲,一頭近乎透明的銀發順服而規整,就跟他的為人一般。養尊處優的生活令他看起來最多40出頭,看得出年輕時候是個美男子——實際上現在也一樣,眼角細紋反而給男人添加了一分滄桑與深沉。

他穿着象牙色polo衫,坐在客廳伊麗莎白時期白色镏金,花色繁麗的天鵝絨面古董沙發上,帝王一般倨傲,注視着雲嘉樹走進來,不帶情緒的視線在雲嘉樹額頭的紗布上停留片刻,從女仆手中托盤裏端起白瓷杯品茶,動作有着無需刻意,渾然天成的優雅與威嚴。

沒人說話,只有精美瓷器輕輕碰撞的悅耳清響和衣物摩挲聲,氣氛一時凝滞。

上官仁帶着兩個屬下也走進來,這位倒是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坐下就讓女仆上酒,女仆看了眼真正的屋主克拉倫斯,得到首肯後就動作熟練地開了上官仁指定的六十年份幹邑。

星期五護衛一般站在他身後,十三則跟着克拉倫斯的秘書去交接任務順帶收取尾款。

此外沈兆峰和雲嘉樹的兩名保镖也在場,帶着幾分愧疚和惱怒的神色瞪着雲嘉樹。青年倒是根本不在乎,随意掃了一眼就問:“內森呢?”

沈兆峰推了推眼鏡:“他被辭退了。”

內森·伍德雖然幫不上什麽忙,卻是這一群人當中唯一真心待雲嘉樹的,海尼斯失蹤後,看來沈兆峰把這小青年推出來做了替罪羊。雲嘉樹沉下臉:“我的助理,你憑什麽辭退?”

沈兆峰有些錯愕,雖然之前雲嘉樹也會時不時反抗一下,由于底氣不足,最後往往是被鞭打或者罰跪了事。像現在這樣的質問,卻從來沒有過,所以他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

幸而克拉倫斯解了圍,他将紅茶杯放回桌上,蒼冰色眼眸鷹隼般盯着雲嘉樹:“出去一趟長本事了,跪下。”

上官仁饒有興致地喝美酒看好戲。

如果以國內電視劇打比方,克拉倫斯就是惡毒後媽,海尼斯是不受待見的前妻女兒,而這個沈兆峰則是後媽身邊助纣為虐的容嬷嬷。如今嫡女跟嬷嬷發難,等于不給後媽面子,于是後媽出面了……

熱愛肥皂劇的獵人同志腦補得歡樂,表情就愈發和藹可親,更加不當自己是外人,指揮着女仆切了一盤幹酪來下酒,又點了一盤鱿魚圈,一副打算久留的樣子。

克拉倫斯竟然當着外人的面就叫私生子下跪,當真是,打算往j□j系發展了。

雲嘉樹卻一反常态不再隐忍,站在茶幾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克拉倫斯:“我有話跟你說,單獨的。”

迪斯雷利的大家長什麽人物,就算在這個隐然有世界霸主地位的國度裏,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佬,借用老套的說法形容,就是克拉倫斯老先生一咳嗽,半個地球都要感冒。此刻這個被捏在他掌心六年的禁脔居然不要命地反抗,怒意自然超乎想象,只是上位者涵養好,克拉倫斯表面神色沒有變化:“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跪下說。”

雲嘉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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