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咒靈與妖怪

這件事情還得從彌衣被白濑和柚杏盯上時說起。

彌衣早就發覺有人在跟蹤自己，并憑借異能成功讓白濑吃癟甩掉了他，但後來她想清楚了，【羊】能跟蹤她一次就能跟蹤第二次，如果不把隐患排除自己永遠都不會安全。

所以她将計就計，在【羊】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時聯系上了太宰治，讓他稍後定位支援，哪知道對方的調查任務和【羊】的聚集地都在鐳缽街，會合速度居然這麽快。

最終，【羊】被帶去了地下收監所，而羊之王中原中也則因為同伴的性命被港口Mafia握在手裏，不得不聽命前往Mafia總部，一夜之後被送去了大樓最上層，首領的辦公室。

……

地下收監所是專門用來拷問的地方，這裏不透光也不透風，長年累月下來石壁已經浸潤成了暗黑色，越往下，血和黴氣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便越濃厚。

白濑等人在特殊收監房裏，隔壁有囚犯在被拷問，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他們進來那一刻起就沒停過。

“我不要待在這裏！！”有個少年崩潰了，突然沖到鐵門前拼命捶打，“快放我們出去，難道你們忘了嗎，我們可是‘羊’啊，你們就不怕遭到重力的懲罰嗎！！！”

“說這個根本沒用吧，他們可是當着中也的面把我們給抓進來的……”

“都怪你們！”他把矛頭指向白濑和柚杏，“沒事跟蹤什麽Mafia，結果被別人擺了一道，把大家害得這麽慘！”

白濑：“我怎麽知道那個女的這麽厲害，還有啊，當初提到贖金最興奮的那個難道不是你嗎，現在當什麽馬後炮！”

“你說什麽——”

眼看着兩人扭打在一起，其他人趕忙上去勸架。

柚杏沒心情顧及那邊，她抱着頭縮在角落裏，瞳孔緊縮，手腳冰涼，隔壁的慘叫每響一次她的心髒就狂跳一次……等會兒被拷問的人……會是自己嗎？

早知道這樣她絕對不會陪着白濑那個笨蛋去抓人，不是說好對付嗎，他對“好對付”的理解到底是什麽啊？！

關在這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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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衣把這一切收進眼底。

“彌衣小姐。”旁邊的同事詢問道，“不用拷問他們嗎？”

“不了，森先生的意思是震懾一下就行了。”

“是。”

确定已經震懾到位後，彌衣離開地下收監所往黑色大樓裏走去。

進入電梯之前她遇見了異能者護衛蘭堂。

對方用略顯憂郁的眼神看向彌衣：“日安，彌衣小姐……”

“日安，蘭堂先生。”後者回以問候，然後問道，“你不是在首領辦公室負責控制重力使麽？”

“首領讓我出來了，估計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們談……嗚嗚，好冷……”

蘭堂的體質一直都很奇怪，哪怕是酷暑天氣都會時不時地打冷噤。

“你先去更衣室加件衣服吧。”

彌衣讓開了一條道，讓他過去。

這時，中原中也已經同意和港/黑合作調查荒霸吐以及前任首領複活的事了，作為監視太宰也會跟着一起去。

他們完全不掩飾對彼此的嫌棄，一邊跟對方較勁兒一邊走出了森鷗外的辦公室。

中原中也下意識掃了眼四周，這個動作細節被太宰捕捉到了：“在找彌衣？還真是意料之內的反應呢。”

“誰找她了！”中也條件反射地反駁，之後頓了一下，不爽道，“市井醫師不是說那個小鬼會來彙報省吾他們的收監情況嗎，她人在哪兒？”

“還在路上，時間估計錯開了吧。”太宰敷衍了兩句，随後說道，“這次也算是給你的同伴們上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課，如果不是憑借外貌給敵人下了錯誤的判斷，也不會這麽快就落到Mafia手裏。”

中原中也雖然看不慣眼前這個同齡人，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一定的道理，要不是白濑他們擅自行動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至于那個金發小鬼……

算了，等手上的麻煩都解決完後再說吧。

“露出了困擾的表情啊，是在為了身高煩惱嗎？放心放心，回來後我會拜托森先生幫你把跟腱切斷後再拉長的。”

“……別以為在Mafia的地盤我就不敢揍你了啊小子！”

他們離開後不久，彌衣來到首領辦公室，得到允許後見到了森鷗外。

她将地下收監所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遍，正要退下，卻聽見森鷗外開口道：“不想知道中也君去了哪裏嗎？”

彌衣有些莫名地反問：“我該知道嗎？”

森鷗外失笑：“嚴格來講【羊】是你抓回來的，你有知道後續的權利和義務，而且多點對未知事物的好奇會更可愛哦。”

彌衣盯着對方看了一會兒，見後者似乎真的想讓她繼續問下去，只好妥協：“好吧，森先生準備怎麽處置中原中也？”

“中也君一直在打聽‘荒霸吐’的消息，這和我讓太宰君去調查的事情在根源上有重合性，于是我想，雙方情報共享的話才會令利益最大化吧，基于此，用【羊】的成員控制住中也君和他合作就成了最好的解決方式。”森鷗外雙手支在辦公桌上，十指交叉，“我将中也君和太宰君組合在一起，讓他們一起執行任務去了。”

漫長的沉默之後。

“我知道了，我告退了。”

“……”這是真的不感興趣啊。

“不，先等等。”森鷗外無奈地叫住她，“昨天才遭遇了一場綁架，今天需要好好休息……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組織現在人手有些不足。”

彌衣懂了，有新的任務需要交給她。

果然，男人的神情變得認真了一些：“我熟人的醫院出了點事。”

聽說有個孩子不會控制自己的異能，讓同病房的人受了重傷，沒人知道那孩子的異能到底是什麽，院長把人隔離了，想讓森鷗外把他接過來好好觀察一下。

只是接個人而已，派彌衣獨自去完全不成問題，但以防萬一還得再加一個人。

尾崎紅葉，港口Mafia的五大幹部。

“你昨天被【羊】綁架了？”紅葉低頭看向只能達到自己胸口位置的小少女，關切道。

後者點了點頭。

“也許他們應該感激新首領大人的決定，只是震懾而非拷問。”紅葉輕輕揉了下彌衣的腦袋，莞爾一笑道，“我們走吧，先去完成工作。”

彌衣乖巧地應了一聲，和紅葉并排着進了電梯。

不久後。

“終于等到你們了，尾崎大人，彌衣大人。”負責接應的醫生領着兩人來到病房裏，“這就是那個小孩兒，叫做夢野久作的。”

“哎呀，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啊。”紅葉擡起手，衣袖輕掩着嘴唇。

面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夢野久作只是摟着玩偶呆呆地蜷在床上，一句話都沒說。

彌衣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孩子聽不見麽？”

“不，彌衣大人，只是不愛說話而已，平常跟其他孩子也沒什麽共同語言的。”

尾崎紅葉要去幫忙辦理出院手續，彌衣則在這裏看管夢野久作。

她試着和對方搭話：“你的頭發是天生的還是染的？”一半白一半黑，十分社會，不太像是從媽媽肚子裏帶出來的。

夢野不回答，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你的玩偶被弄壞了嗎，為什麽頭上纏着繃帶？”

“……”

“不理我嗎？”

“……”

确實如醫生所言，不愛說話。

彌衣想摸摸他的頭，可又怕吓到對方，只好作罷，就這麽坐在旁邊等時間慢慢流逝。

床頭櫃上的櫻草動了動。

紅葉姐還沒回來啊……是不是手續辦得不順利？

彌衣起身走向門外，正想找醫生問問情況，呼吸卻陡然一窒，她本能地從口袋裏取出符紙轉身擲出，那幾張符紙像是黏在了空氣上似的，頃刻間便形成一面防護盾，擋住了不明物體的進攻。

趁着憑空出現的怪物沒反應過來，彌衣立馬跑到病床那邊抱住了夢野久作，就地滾開，與此同時符紙被打碎，怪物的爪子倏地刺穿了病床！

——是妖怪？！

發現獵物逃跑了，妖怪面部的六只眼睛緩緩睜大，眼珠逐一轉向了彌衣這邊。

“咔哈——！！！”

它似乎生氣了，直接展開鳐一般的青色龐大身軀朝這邊沖來，彌衣咬了咬牙，剛要甩出符紙帶着懷裏的夢野久作一起逃跑，眼前卻閃過一道劍光，直接将怪物劈成了兩半。

殘軀一左一右掉在地上，化為黑色碎屑逐漸消散。

彌衣匆忙藏好符紙，不回頭也知道是誰幫了自己：“呼……謝謝你，紅葉姐。”

“說那種話就太見外了。”尾崎紅葉優雅地将劍收回傘裏，朝彌衣伸出手。

彌衣搭上她的手，借着力道站起來。

紅葉：“早就聽說過醫院這種地方很容易滋生咒靈，沒想到今天會遇上，是一直隐藏在那盆櫻草中麽？”

咒靈是會對人類構成威脅的危險生物，經常在醫院和學校等容易産生負面情緒的場所紮堆出現。

不過比起咒靈，彌衣還是更願意稱呼這種非人生物為“妖怪”，因為真要追究起來妖怪能算得上是咒靈的祖先。

妖怪活動最頻繁的時間可以追溯到平安時代，與之對應的則是以斬妖滅怪為己任的陰陽師，雙方在歷史長河中一直對峙着，慢慢演化出了不同形式。

陰陽師家族經過分裂，衍生出了“咒術師”這一概念，比如現存的咒術界最強的禦三家，他們習慣了用“咒靈”來稱呼妖怪。

二者同宗同源，矛盾也因此産生，這就像是新舊文明的碰撞，一個罵對方老古董不懂潮流，一個噴對方數典忘祖遲早被雷劈，背地裏不知道扯了多少回皮，表面上的虛假客套也快維持不住了。

所以妖怪和咒靈本質上并沒有區別，只是叫法不同而已，陰陽師和咒術師也同理，異能力者則更像是野路子，天生擁有術式卻不受任何一方束縛。

難怪一進醫院彌衣就感覺到這裏的氣氛不大對勁，原來是妖怪……想到這兒，她的眸子暗了暗。

要是自己的式神還在的話，像這種級別的非人生物根本不可能對她造成威脅的。

夢野抱着玩偶，擡起小臉打量了一會兒有些消沉的彌衣，忽然開心道：“彌衣彌衣，久作，陪久作一起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