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再次相遇

夢野久作的突然開朗讓彌衣和紅葉都很疑惑，但反過來一想，這應該算是個好兆頭，至少把人帶出醫院後不會産生反抗情緒。

醫院裏有妖怪，那麽之前病人受傷的事很有可能是妖怪幹的，和夢野久作無關，不過萬事無絕對，還是得讓專業人士檢查檢查。

“紅葉姐。”彌衣看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孩子，話卻是對尾崎紅葉說的，“你說這個孩子是男生還是女生？”

紅葉猶豫了：“嗯……”

夢野久作長得很可愛，而且是雌雄莫辨的那種可愛，光憑肉眼還真分辯不出來。

原來紅葉姐也看不出來麽……彌衣直接彎下腰問了：“久作，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夢野久作用孩童獨有的軟糯嗓音回答道：“男孩子哦。”

彌衣愣了一下，心想這麽可愛的男孩子可不多見，可夢野久作誤會了她的反應，還以為她不相信，于是改成左臂摟着玩偶，空出來的一只手摸上了褲腰：“久作可以給你證明一下……”

“——不不不，你住手！！”彌衣頓時慌了，一把摁住對方，急道，“我相信，我相信的！”

見狀，尾崎紅葉的眼底透出淡淡擔憂……看來得教會這小小少年最起碼的禮儀才行。

三人一起去了森鷗外的辦公室，把夢野久作交上去的同時也彙報了工作情況，彌衣沒有說自己用符紙抵禦過怪物的攻擊，畢竟她的身世在港口Mafia還是個秘密，大家都以為她沒有戰鬥力。

她的用詞很巧妙，講了實話，但并非全部的實話，這樣就算夢野久作不小心說漏了嘴對也不要緊。

當初跑來橫濱的原因太過複雜，哪怕只有一絲身份暴露的風險她都必須謹慎處理。

森鷗外對任務的結果很滿意，聽完彙報後讓二人退下去，夢野久作也交給了專人看管。

或許是醫院的驚險意外起了奇效，在外人面前沉沉悶悶的夢野久作格外黏彌衣，森鷗外暫時把人安置在了一個離醫療團隊很近的小房間裏，平常他只會抱着玩偶發呆打發時間，誰問話都不搭腔，只有彌衣接到命令去查看他的情況時才會展現出活力的一面。

彌衣感覺到了這一差別對待，所以每次去都會多留在那裏一段時間，陪小少年說些話，幫助他今早熟悉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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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不久，【羊】被釋放出地下收監所，正在辦公室篩選文件的彌衣收到了太宰任務完成并且身受重傷的消息。

她發揚同事愛，買了一些慰問品去探望對方。

“托那個小矮子的福，這次可是受了相當嚴重的傷。”太宰一副苦兮兮的表情，“明明我最讨厭疼痛了……”

彌衣坐下來幫他削了個蘋果：“‘前任首領複活事件’的始作俑者已經找出來了，太宰的辛苦也沒算白費。”

太宰一下子沒了聲音，他盯着彌衣看了會兒，随後才開口：“什麽嘛，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啊。”

“也不難猜，畢竟能讓森先生這麽上心的原因也沒幾個，再結合一下外面的流言再遲鈍也能推測出來。”

港口Mafia前任首領複活，森鷗外的首領寶座是篡位得來，前者不惜從地獄歸來也要報仇什麽的。

“是蘭堂先生。”

彌衣削蘋果的手一頓。

太宰用不摻雜任何感情的聲音繼續講道：“他是歐洲的異能諜報員，為了得到八年前失蹤同伴的線索才主導了這場鬧劇……老實說這個理由的分量在我這兒不夠充足，不過小矮子倒是接受良好，這讓我更加費解了。”

“人與人之間總有無法理解的時候，這很正常。”彌衣把蘋果遞給對方，“我還要回去回複郵件，先告辭了，祝你早日康複。”

“诶~從我這兒打聽完消息就走了，真是薄情啊。”

“……這個用詞太奇怪了太宰。”彌衣有些無奈，“而且這個消息也用不着特地來打聽吧，按照Mafia的程序蘭堂先生的罪名會被公示的。”

“也就是說只是來單純探望一下受傷的同僚的？”聽完彌衣的話，太宰閉上眼，露出淡淡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呢，彌衣。”

溫柔……麽？

彌衣默默品味了一下這個詞，不置可否。

如她所說，蘭堂的罪行被公示，緊接着就是處刑，燒毀住所，所有物全部沉海，所幸他沒什麽親屬，否則連親屬都要遭到制裁。

最關鍵的程序是遺體示衆，告訴組織所有成員這就是背叛者的下場。

負責監督這一系列工作的人是彌衣，這是個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的活，沒什麽需要出力的，光盯着就行，森鷗外交給她來做也有讓她放松一下的意思。

只是在監督過程中彌衣發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中原中也。

少年站在遠處，穿着幹淨利落的灰色夾克衫，隐藏在兜帽下的臉看不清神色。

Mafia的護衛看了眼彌衣，似乎是在向她請示。

彌衣搖了搖頭，示意不用管，那些護衛也就不再有所動作。

中原中也什麽都沒做，只站了片刻就走了，這之後夕陽西沉，逐漸到了下班時間。

“他的遺體會怎麽處置？”

彌衣一出任務現場就聽見了這句話，她轉過頭，發現中原中也正靠在牆上，雙手插兜的姿勢帶着幾分慵懶意味。

“葬進公共墓地。”她回答道。

“是嗎，我還以為以Mafia的風格會随便找個什麽垃圾場把人給丢進去。”

“蘭堂先生怎麽也是準幹部級，為組織做了不少貢獻，要是随便丢到外面去同事們或多或少都會感到不舒服，就當是為了安撫人心吧，森先生也有森先生的考量。”

“你倒是想得透徹。”中也擡眼看向她，“如果方便的話……”

後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有人大老遠喊了一聲“彌衣大人”，來者是港口Mafia的護衛，彌衣有東西落在蘭堂的洋房裏了，他特意趕過來送還給她。

彌衣上前一段距離，從護衛手中接過東西，道了聲謝，順便囑咐了兩句工作上的事情。

中原中也就在原地等着，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喂。”他掏出手機接聽。

【中也，你什麽時候回來？】

中原中也掃了眼彌衣的背影，側過身說：“還有一會兒，有什麽事？”

電話那邊的白濑興沖沖地答道。

【我告訴你啊，我們已經決定要跟GSS合作報複港口Mafia了，不過有些細節沒有商量好，需要開會，你可是‘評議會’中的一份子，快點回來參加會議吧。】

“那個啊……抱歉，我現在還有些私人問題沒有解決，得晚會兒才能回來。”

【晚會兒？你到底在哪兒？】

“我回來了。”彌衣拿着自己的東西回到中原中也這邊，“你剛剛想問什麽？”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白濑聽見。

【這個聲音好熟悉……唔啊，我想起來了！是那個金頭發的Mafia！可惡，她的聲音我記得可清楚了，死都不會忘，中也你怎麽會跑去跟她見面——慢着，你該不會要背叛我們加入港/黑，拿她當牽線人吧？！】

“我不會做這種事。”中原中也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不少，“好了白濑，會議照常舉行，你們直接把商量出來的結果告訴我吧。”

白濑沉默了，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片刻後中也拿下手機，發現通話已經被切斷了。

最近和同伴的關系越來越糟糕了……

中也無聲地嘆了口氣，然後面向彌衣，若無其事地繼續剛才的話題：“如果方便的話，能否把下葬的具體地點告訴我？”

他本來是不抱希望的，畢竟之前跟彌衣的相處可算不上愉快，但是比起那個令人火大的繃帶頭和心機深沉的市井醫師……嗯，還是彌衣靠譜點。

死人的埋藏地點算不上秘密，森鷗外在這上面也沒下過禁傳命令。

“遺體還在示衆，四天之後會把他葬在公共墓地西北方向的山崖邊。”

出乎意料的，中也沒有吃癟，他愣了愣，擡手摸了摸脖子，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謝謝了。”

問題得到解答了，也沒有再交談的必要了——原本該是這樣的。

“對了。”作為交換，中原中也臨走前留下了一句忠告，“港/黑仇家不少，你又是非戰鬥人員，平時還是老老實實讓司機送你上下班吧。”

然後不等彌衣回答就走了，只不過走着走着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跟着我幹嘛？”話中帶着點警惕意味。

彌衣很是無辜:“我公寓在這邊。”

她也想有司機接送，但是很可惜，她現在還不夠格，只能自力更生。

說完，她回味了一下中原中也的反應，似乎明白了對方這麽提防她的原因:“難道是之前的事給中原先生留下的印象太深，你開始怕我了？”

沒有挑釁，沒有示威，只是單純的詢問，可落在中也耳裏就變了味道，他看向彌衣的眼神變得莫名其妙起來:“怕你？你的自信是從哪裏來的啊？”

“诶，原來不是嗎？”

“不然呢，只不過贏了一局而已，你這小鬼可別太得意了，我可是還有殺手锏沒有用出來的。”

彌衣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十分勉強：“嗯，我相信中原先生。”

“…………”是他搞錯了，這小鬼跟那個綁繃帶的根本就是一路貨色！

少年少女走在大街上，沒營養的對話說了一句又一句，并排着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

而彌衣不知道的是，之前夢野久作住着的那家醫院裏闖入了一個不速之客。

高專一年級生灰原雄。

灰原雄本來只是趁着假期來橫濱探親，沒想到會在醫院門口感知到殘穢，身為咒術界人，他本能地跨入了醫院門檻，之後順着感覺來到這間病房，又有了新發現。

除了殘穢這裏還留存着另外一種高純度的力量。

灰原雄托着下巴，保持着半跪的姿勢陷入思考。

好奇怪的力量，跟咒力有些相像但又有相當大的區別，該怎麽形容呢……如果把咒力比喻成自來水的話，那這種力量就是毫無污染的冰雪融水，他資歷不足，卻也能憑借一點殘留感覺到，足以證明這力量有多麽幹淨純粹。

“高專的教科書包羅萬象，這種力量的存在不應該沒有記載啊……”

灰原雄自言自語着，忽然靈光一閃。

他想起來了！這是靈力，以前學理論知識的時候讀到過的，是比咒力更加正統的存在！

可是這裏為什麽會出現靈力呢？

咔嚓。

房門驀地被打開，連帶着把灰原雄腦海中的思緒也給打沒了。

他連忙站起來。

負責查房的護士：“你是誰？？”

灰原雄卡殼了，幾秒後才勉強擠出笑臉，編了個最蹩腳的理由：“啊哈哈，其實我是來探病的家屬……”

護士狐疑地看着他：“哪個病人家屬？”

“……”

“好啊，果然是騙人的，這間病房的病人早就出院了，你偷偷摸摸的是想偷東西吧！！”

“不、不是……”

“醫生，這裏有小偷，快叫保安過來——”

見解釋不清楚，灰原雄只能擠開護士拔腿就跑，護士一邊喊人一邊追趕，醫院頓時亂作一團，有不少病人都舉着吊瓶出來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