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能的
這一日出了太陽,風也停了,天卻比昨日還冷。
飛鳶端着膳食與湯藥進屋時,見李輕婵已洗漱過,正在窗口張望,問道:“小姐在看什麽?”
李輕婵是在看外面的侍衛,一看侍衛裝扮就知道這是還在刑獄司。
昨日她暈的突然,不知道孟梯把脈把出了什麽結果,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來的。
前者等會兒可以問鐘慕期,後者……
她暈了,那肯定是有人把她抱回來的,可能是飛鳶,可能是鐘慕期,再不然就是侍衛……還是不要問了!
“我曬、曬太陽。”她把這問題應付過去,不着痕跡地往飛鳶脖子上瞟,再次确信她與自己一樣沒有喉結,然後軟聲問,“表哥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呀?”
都出府一整夜了,雖說是來看病的,可她一個姑娘家單獨跟男子出來,讓人知道了總是不好的。
“世子沒說,只說小姐你醒後讓我帶你去找孟梯,還要再把幾次脈。”
“還要去?”李輕婵心裏犯起嘀咕,不是說算不得什麽大病嗎?怎麽又是換大夫,又是反複把脈?
這麽一想,她最近确實比以前虛弱太多,最起碼以前沒有突然吐血和暈倒過。
別真的是得了什麽怪病吧?
她有什麽想法就擺在臉上,飛鳶看出來了,想起鐘慕期的囑咐,狀似随意道:“孟梯說可能是近期藥方換得頻繁,不小心用了藥性相沖的藥材才會這樣。小姐你仔細想想,最近有沒有吃過什麽奇怪的東西?”
李輕婵猶疑,但緊張的心情舒緩了一些,撐着下巴想了想道:“以前的藥方一直都留着的,在聽月齋小匣子裏。到京城後都是太醫開的,方子我沒有……”
飛鳶心思轉了一圈,面上依舊帶着笑,“都留着就行,小姐快用膳吧,別涼了。”
雖說昨日已經見過孟梯,可那地底下的小屋子又黑又壓抑,沒有鐘慕期陪着,與飛鳶又不熟,李輕婵還是不敢去。
她不好意思跟飛鳶說,就借口打不起精神,晚些時候再去,然後不知何時又昏睡了過去。
睡夢中恍惚聽見有人說話,她想睜眼沒有力氣,側耳聽去,只能聽見尖細的聲調,似乎是孟梯的聲音。
還沒辨別出他在嚷嚷什麽,又聽見鐘慕期說話。他聲音很輕,語氣也很平淡,同樣沒讓李輕婵聽清楚。
後來腳步聲漸遠,耳邊一靜下來,李輕婵很快再次失去神智。
等真正清醒過來,已又過了半日時間,李輕婵覺得腦袋很重,腳下卻輕飄飄的,魂魄被抽走了似的。
“小姐是不是悶得慌?”飛鳶看她身姿如扶風弱柳,恍然悟了當初為什麽只是輕輕一撞,就能把她摔得那麽重。
對于把李輕婵撞倒在平陽公主車駕前那事,她還是有些愧疚的,一邊慶幸沒真的摔出事,一邊後怕鐘慕期會罰她,等了這麽久,沒被罰,但被安排來伺候人了。
飛鳶有意在她跟前做好,道:“世子之前過來了一趟……”
李輕婵眼神果然亮了,飛鳶繼續道:“看小姐還在睡,就先去處理別的了,說等下再過來。”
“哦。”李輕婵面上多了幾分神采,坐在窗前曬着沒什麽溫度的太陽。
“對了,府裏來人說榮裕郡主帶方念去請罪了,問小姐你可要原諒她們?”
李輕婵正托腮向外看,聞言想了一想,轉過身來認真問道:“表哥覺得呢?”
“小姐的事,自然是小姐說了算。”
李輕婵眉心皺在了一起,提起方念她就想起吐血前聽方念說馮娴不好的事情,心口堵得慌。
真要問她願不願意原諒對方,她肯定是不願意的,并且再也不想跟對方有任何來往。
但現在她借宿在公主府,人家上門道歉是看在平陽公主和鐘慕期的面子上,她要是不松口,會不會太不給面子?
糾結了會兒,李輕婵窘迫地看向飛鳶,小聲問:“還要等多久……”
飛鳶原本在側耳聽她說話,忽然擡眼看向了窗外,然後沖李輕婵努了努下巴。
李輕婵扭頭,見鐘慕期正從院門處走來,長身玉立,闊步而來,邊吩咐侍衛什麽事情。
李輕婵扶着桌子站起來,等他走近了,睫毛撲閃着喊他,“表哥——”
嗓音溫軟,尾音拖着,帶着期盼與依賴,聽得鐘慕期心中陡然一暖,冰冷的神色收斂了些。他停步在李輕婵窗外,上下掃視她一番,道:“能走動的話,跟我去見孟梯。”
“能的。”聽他要陪着自己去,李輕婵就不怕了,提着裙子往外去,飛鳶急忙取了鬥篷跟上。
李輕婵披上鬥篷,低頭系着頸上系帶問:“表哥,你知道——你也一起去嗎?”
話說一半,她突然轉頭,後面一句是問飛鳶的。
飛鳶愣了一下,看看她,再看看鐘慕期,猶豫道:“我……不去?”
見李輕婵臉上松快下來,飛鳶也松了口氣,道:“我把房間收拾一下。”
等她人影消失,兩人往外走了幾步,李輕婵才接着問:“表哥,方念為什麽這麽讨厭我和我娘啊?我都不認識她。”
鐘慕期側目看了她一眼,“知不知道她爹是誰?”
這個李輕婵是知道的,平陽公主帶她去尚書府時,侍女有說過。方念是榮裕郡主與翰林學士方息庭的女兒,據說上面還有個兄長,也是京城人盡皆知的公子哥。
“當初方息庭對你娘有意,去馮府提親前幾日,被榮裕郡主使了不光彩的手段逼婚。”鐘慕期聲音清冷,不帶任何感情說着,聽得李輕婵懵了一瞬。
“後來兩人各有嫁娶,方息庭卻在一次宮宴上酒後失儀,當衆喊你娘的小名,還打了榮裕郡主。”他依舊不疾不徐地說着,仿佛是在說什麽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那時你一歲大。”
他駐足看向聽呆了的李輕婵,平靜道:“你娘去世的消息傳回京城後,方息庭醉了三日,給榮裕郡主下了休書。雖最終未能休棄,但這夫妻關系已名存實亡。”
李輕婵懵懂地聽完,呆愣許久才理清其中關系。白皙鵝蛋臉慢慢漲紅,雙唇顫動着,半晌,帶着哭腔惱聲道:“不要臉!”
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屈辱與不甘,是在罵榮裕郡主,也是在罵方息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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