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030（加更）

出乎折原臨也意料的是, 在【愛倫·坡】說完那句話以後，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只看到那三股狀的黃色圖案在【愛倫·坡】的眼瞳中緩緩旋轉、蠕動并且閃爍着。而在這之後，只留下了一片沉默, 與男人逐漸變回了深藍色的冷徹雙眼。

折原臨也下意識地也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發現沒什麽變化之後, 忍不住問道：“然後呢？”

【愛倫·坡】坐在座位上, 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沒有什麽然後了。”

他擡了擡下巴，好心提醒了一句：“折原君, 你可以看看現在的時間。”

折原臨也立刻從自己的黑色外套裏拿出手機, 按下電源鍵後看到上面顯示着的是“19:36”這個時間點。

比他們進壽司店大概晚了整整一個小時。

——不太對勁。就算再怎麽誇大剛才他們在壽司店內的交流時間, 最多也不可能超過半個小時才對。

【愛倫·坡】用一只手撐着下巴，稱贊般地說道：“就連我都沒想到，折原君你的靈感竟然這麽敏銳, 竟然能連續注視黃衣之印這麽久。”

“不過仔細想想，既然是出名的情報販子，擁有這種程度的理解能力也是正常的。”

折原臨也在他說完這兩句話之後, 才發現包廂裏有哪裏不對勁：

本應該坐在自己對面的志賀直哉和平和島靜雄都消失了。

“不僅是他們兩位用完餐之後離開了哦，”【愛倫·坡】拿着筷子, 輕易地就從折原的微表情中推斷出了他的想法, “半個多小時之前，那位也是俄羅斯籍的店長來這邊看了看之後, 因為折原君你‘喝醉了’所以就又回去繼續做壽司了。”

折原臨也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腿部和手臂一陣發麻。

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剛才就這麽握着小刀對準【愛倫·坡】，在這裏呆呆地靜止站立了大概有半個小時。

折原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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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想，這畫面都有點太美了。

而且, 他還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愛倫·坡】身為優秀推理家的人設依舊在線：“沒錯，那位和你不大合得來的平和島君在離開之前, ”他用筷子輕輕敲了敲菜碟，“大笑着用手機對折原君你的醜态進行了整整三十連拍。”

他夾起一塊金槍魚壽司，在放進嘴裏之前向折原臨也溫和一笑：“還有其他問題嗎？”

折原臨也不是很想說話。

他感覺到自己遇上了十分棘手的敵人：打架是沒可能打過的，然而就算是想出來一個計劃，好不容易瞞過了對方那聰明的腦子，也很有可能會像現在這樣被狠狠地報複一番。

這麽仔細一想，這個【愛倫·坡】不就是平和島靜雄的加強plus版本嗎？！而且他的生理構造還真的完全變成非人類了啊！

在心裏狠狠地将這個綽號暫定為“加強版小靜”的混賬狠狠批判了一通後，折原臨也最終還是忍辱負重地開口了：

“你眼睛裏的那個印記……應該就是你剛才話裏提到的‘黃衣之印’吧？你為什麽要給我看它，它又到底有什麽用？”

“既然是折原君的話肯定知道，”【愛倫·坡】對折原臨也的态度顯然變好了許多，至少會認真回答他的問題了，“粟楠會的‘赤鬼’，赤林海月從碼頭回來之後就一直在昏迷的消息吧？”

折原臨也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總而言之，他陷入昏迷的原因和你會覺得時間靜止了的理由是一樣的，只是嚴重程度和表現在外的症狀不那麽相似而已。”【愛倫·坡】又往嘴巴裏扔了一塊壽司，“——至于我為什麽要對你這麽做，之前就已經說過了才對？這既是懲罰，也是對你的獎勵。”

折原臨也回想了一下之前這個男人說過的話，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哈斯塔的夢境。”

【愛倫·坡】放下筷子，開始鼓掌：“我真的對你很滿意哦，折原君。如果最後的結果是你變成了我的同僚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沒錯，就像你現在想的那樣，”他緊緊盯着折原臨也，“既然蒙受了夢境的恩澤，那麽就理所應當地該成為吾主的眷屬才是。但如果你達不到吾主劃分下來的标準——”

【愛倫·坡】伸出手，觸碰了一下折原臨也的眼睫，很是可惜地道：“那今天就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在普通人能出現的地方看到你了吧？”

折原臨也臉都僵了：“什麽意思？”

【愛倫·坡】收回手指，對他神态幽雅地一笑：“等我去精神病院看望折原君的時候，絕對會帶夠零食和甜點的。”

折原臨也：“………”

靠，他就知道這種狂信徒幹不出什麽人事……【愛倫·坡】也好，費奧多爾·D也好，這兩個神經病裏面沒有任何一個是腦子正常的人物。

完全沒發現自己腦子也不大正常的情報販子如此恨恨地想着。

他在最後不太抱希望地向【愛倫·坡】問了一個問題：“既然是精神影響類的能力，那應該是有解除的辦法？”

【愛倫·坡】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不管有沒有，我都沒可能會給你說的吧。”

折原臨也：“………”

他咬着牙冷笑：“以你喜歡看熱鬧的性格來說，指不定會給我點提示呢。”

【愛倫·坡】關愛智障的眼神更加明顯了：“折原君，我可是狂信徒啊。”

狂信徒怎麽可能做出有悖于主的利益的事情？

折原臨也呼出一口氣，緩了兩秒後，終于回到了原本漫不經心的姿态：“真巧，我是無神論者。”

【愛倫·坡】合上眼睛，笑道：“你用錯了激怒我的方法。我從未認為哈斯塔是世上唯一的真神，我只是堅信祂是我唯一的真主罷了。”

雖然說是自己沒有被折原的話激怒，但【愛倫·坡】靈基內部透露出來的心情卻十分不爽。

所以青木荒耶在頓了頓之後，又再次開口：“我還是給你一個提示好了。”

折原臨也假笑：“怎麽想都不會是什麽上解，算了吧。”

【愛倫·坡】很任性：“不，我就要說。”

他又感覺到那熟悉的愉快感漫上自己的心頭：“——我給你唯一的建議就是，今後你最好不要再睡覺了。”

折原臨也冷漠臉：“……你在開玩笑？”

【愛倫·坡】笑眯眯地：“只要不睡覺就不會做夢，不做夢就不會被哈斯塔的夢境影響。怎麽樣，很簡單吧？”

“比起解決一道黑板上的難題，還是直接砸掉黑板要更加容易一些。”

折原臨也：“給出這個建議之前你想過這件事的可行性嗎？自己沒法做到就不要随便開口告訴別人比較好。”

【愛倫·坡】眯眼一笑：“實不相瞞，我确實大概有兩個多月沒有睡過覺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青木荒耶不禁感覺到了一陣悲涼。

【愛倫·坡】兩個多月以來一直都在工作，身份證明、資産轉移以及情報的收集……連續007下來的結果就是，青木荒耶自己也兩個多月沒怎麽睡覺，只有【太宰治】那邊偶爾會休息一下。

——然而一個身體在努力工作，另一個身體卻在睡覺的感覺實在是太微妙了，青木很快就讓兩位英靈一起工作起來，用一倍的時間處理雙份的文件。

……太慘了。怎麽會這麽慘。

青木荒耶深深感覺到自己的工作效率和時長已經有足夠的資格評上“年度十佳社畜獎”了。

就在青木開始糾結“真的有必要這麽努力嗎”的時候，他聽到折原臨也開口嘲諷：“果然，非人類……”

【愛倫·坡】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來繞到了包廂門口，背對着人說道：“那麽今天就到這裏吧。如果折原君今後能夠真心實意地覺得我們兩人恩怨兩清就好了。”

折原臨也嗤笑一聲：“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不覺得兩清了也沒關系，”【愛倫·坡】轉身看向他，“反正接下來幾個月折原君都得被困在夢境中，沒辦法來找『文豪結社』的麻煩——就算你及時找到辦法，脫離了幻夢，我們的基地恐怕也已經建成了吧？”

“錢的話志賀君已經幫我們結清了。”【愛倫·坡】向他道別，“那麽再見了，衷心希望下次再見到折原君的時候不是在精神病院的病房裏。”

他忽略掉從背後傳來的冷笑聲，直接走到了店門外，向等在這裏的志賀直哉問道：“怎麽樣？”

志賀直哉拿出了一個本子，回答：“還算是拿到了一個重要的情報！”

在平和島靜雄對着折原臨也三十連拍并且離開以後，【愛倫·坡】就讓志賀直哉去找那位名叫賽門的店員打聽打聽消息。

于是完全聽不懂賽門在說什麽的志賀直哉去買了個筆記本後，就十分勇猛地沖上去問話了。

“賽門真是個好人！”他們兩人的關系似乎已經迅速發展到了能直呼名字的程度，“雖然問話問到中間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和我打了起來，但是最後不僅拿到了情報，我們兩個還成為了朋友呢！”

志賀直哉一邊說話，一邊笑着直點頭。

【愛倫·坡】：“……如果事實真相和你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就再好不過了。”

——怕不是因為打不過你才給的情報。

他接過志賀直哉遞給自己的本子翻開後，不出意外地看到第一頁全都寫滿了諸如“你們這裏的壽司真好吃”之類的廢話。

【愛倫·坡】往後翻了好幾頁，才看到了一點有用的消息。

他随意地閱讀完，繼續往下翻，結果發現這張紙後面也全都是廢話。

說是一個情報，還真就只有一個情報。

志賀直哉，不愧是你。

【愛倫·坡】表情冷靜地讓觸手把這個本子吞了下去，朝志賀直哉确認：“就這一個？”

聽到這話，就算是志賀直哉也不免有點心虛起來：“至少露西亞壽司店的日料确實很好吃……”

【愛倫·坡】嘆了口氣：“算了。本來就只是随便讓你試試，能打探出一個消息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

志賀直哉：“………你說什麽？”

他好委屈：“我哪裏有這麽沒用！”

【愛倫·坡】誇他：“我當然明白，你好用的地方不在這裏。”

“還是先找個旅館再讨論這個話題吧，”他提議道，“壽司店附近的人太多了，如果被誰不小心聽到了什麽就不好了。”

志賀直哉答應下來。

兩人打開了導航用的app，随意選好了一個酒店，往那邊出發。

等進入那家酒店的總統套房時，【愛倫·坡】掏出【太宰治】的手機看了看，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二十分了。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一件被自己忘在腦後很久了的事情：

“那對人和人頭該怎麽處理？”

志賀直哉歪了歪頭：“總之先把他們倆放出來吧？這個房間裏沒有監控，我也可以馬上就布一層防窺探的結界。”

【愛倫·坡】點點頭。他一揮手，從半空中突然出現的觸手就“噗嚕嚕”地往牆角的位置吐出來了兩個沾滿了像汽油一樣黑色黏液的東西。

志賀直哉後退兩步：“噫……”

【愛倫·坡】盯着他微笑：“它們因為不喜歡裝活物所以故意搗了點蛋，這樣的小任性也很可愛吧？”

志賀直哉瞥了瞥髒兮兮的一人一頭，感嘆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與人之間審美觀的差異嗎……”

青木荒耶在心裏吐槽：這情況已經超越“審美觀差異”這個詞所囊括的範圍了吧？

【愛倫·坡】在靠窗那邊床上坐了下來，拍了拍柔軟的床墊後，終于開始說起了正題：“費奧多爾君的興趣愛好還挺多，不僅是‘死屋之鼠’，還加入了一個名叫‘天人五衰’的興趣結社嗎？”

志賀直哉又歪了歪頭：“既然是同位體，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會擁有一個名叫‘死屋之鼠’的組織還是挺正常的。至于這個‘天人五衰’……”

他沉默半晌：“……難道說，是三島君？”

【愛倫·坡】笑着回答：“三島君不在。”

“而且按照這邊這個世界，芥川君都能崇拜太宰君了……”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兩聲，“指不定三島君會很愛慕太宰君呢？”

志賀直哉戰術後仰：“哇哦……”

他雙手揮了揮，雙眼發光：“我想看看！愛慕太宰君的三島君，我想看看！”

“三島君會氣得想打死你的，”【愛倫·坡】岔開話題，“而且就像港口黑手黨的‘黑蜥蜴’來源于廣津柳浪而不是亂步君一樣，‘天人五衰’也不僅僅有三島君一個人用過。”

“它本來就是一種佛教思想。”

志賀直哉一下子撲到了床上去：“無所謂啦！有這種存在的可能性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愛倫·坡】攤手：“總之，重要的不是‘天人五衰’這個名字，而是費奧多爾君他加入‘天人五衰’這個國際恐怖組織的目的……”

正說到這裏，【愛倫·坡】和志賀直哉突然同步地一轉頭，看向了躺倒在牆角的矢霧誠二。

【愛倫·坡】開口：“既然已經醒了就不要再裝睡了吧？不知名的少年君，小心我把你最愛的腦袋摔得西瓜瓤都滾落出來哦？”

志賀直哉又發出一聲：“噫……”

他感嘆道：“坡先生好可怕。”

矢霧誠二見瞞不過去，終于還是将自己撐了起來，冷冷開口：“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如果敢對我下手，姐姐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愛倫·坡】笑道：“哇，這态度可真夠小少爺的。志賀君，你看看這位，再看看你自己，有沒有覺得很自慚形穢？”

志賀直哉虛弱地：“……坡先生你罵別人的時候別帶上我啊。”

【愛倫·坡】微笑：“你怎麽又能聽出來我是在罵人了？志賀君你的天然值難道還是會不斷波動的函數曲線嗎？”

志賀直哉乖乖閉上了嘴巴。

【愛倫·坡】這才滿意了，認真思考起來：“對這種态度高傲得要死的小鬼，志賀君，你覺得是嚴刑拷打更好，還是直接讓他當場發個瘋又救回來更好？”

志賀直哉小聲：“我覺得都不太好……”

【愛倫·坡】點頭：“你覺得兩個都不錯是嗎？那這樣吧，我最近發現了一個解決選擇困難症的好辦法。”

“我随機召喚幾條觸手出來，是奇數就來上個刑，是偶數的話就讓這位少年過個精神檢定吧！”

志賀直哉：“………”

他驚恐地轉頭，看向靠在牆角的矢霧誠二。

矢霧誠二也滿臉驚恐。

很明顯，他是想起來了被觸手吞沒進無邊黑暗中的痛苦感受。

少年迅速開口：“……我叫矢霧誠二。如果你有什麽想問的，還請盡管問吧。”

【愛倫·坡】微笑：“诶？你的愛呢？讓我看看我一點兒都不尊重的、你至死不渝的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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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忘記說了，志賀先生的技能『心甘情願的和解』，簡稱『和解』，效果是扭曲他人的認知。

雖然說是『和解』，但其實只要句式裏帶上這兩個字，就能在對方“沒有撒謊”的前提下，改變他人對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認知。

哪怕是把陌生人當做自己相處多年的妻子這種事也是ok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