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姜令窈的三朝回門,那叫一個隆重。

既然兩個人把話說開,那配合起來當真是天衣無縫。

次日清晨,姜令窈自是早早醒來,她洗漱更衣之後,特地選了一身明豔的水紅春衫,再配上紅寶石牡丹戲蝶步搖,眉心點牡丹額妝,整個人便如同出水芙蓉般,奪人眼目,惹人心動。

待得姜令窈如此盛裝出現,段南軻都略有些失神,還是姜令窈打趣他:“夫君可是怎麽了?難道是妾身太美,讓夫君神魂颠倒?”

段南軻這才輕笑,伸手扶着她下了樓來:“娘子這般,誰人不會神魂颠倒?”

這話好聽極了,姜令窈嬌聲一笑,兩人相視一笑,竟是有些纏綿悱恻。

簡單用過早食,段南軻便道:“聽聞府上的舅哥多,我特地選了幾匹馬場的好馬,岳丈和舅哥們一人一匹,祖父和岳母的禮是祖父和祖母給準備的,祖父的是一把南疆來的削鐵如泥劍,岳母的則是蜀繡雙面春暖花開屏風。

這兩樣只有姜令窈嫡母的那個屏風最貴重。

此番回門禮是段南軻按照姜令窈家中親人一一準備的,且不提貴重與否,單是這份心就很難得。

聽聞此話,姜令窈自是有些意外的,但在這意外之中,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感懷。

段南軻看似吊兒郎當,卻很能主事,辦事當真是細膩又漂亮。

段南軻見姜令窈眼眸中流淌出喜色,知她定很高興,聲音便也柔了幾分:“自然,喜糖果餅,金玉布匹這些皆有,禮數不會差了半分。”

“如此,娘子可滿意?”他眉眼間都是笑意,微微彎下腰,專注看向姜令窈。

姜令窈垂下眼眸,半天才道:“有勞夫君了,只是這般破費,咱們家中……可能承擔?”

咱們家中四個字,姜令窈很自然就說出了口,但無論說者還是聽者,皆是愣在當場。

姜令窈倒是頗有定力,很快便回過神來,繼續道:“夫君,以後還得過日子,可不能為了面子如此鋪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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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南軻心裏反複咀嚼咱們家中這四個字,雖他知那不過是姜令窈順口之言,卻還是忍不住為此而心慌。

不過,段三少即便心慌,也是轉瞬功夫。

帶聽得姜令窈的話,段南軻臉上複而出現得意面色。

他又往前湊了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你放心,除了幾匹馬,其餘皆是公中所出,這是咱們家的老慣例了。”

姜令窈這才放了心。

只要不花自家銀錢,就怎麽都好,用公中錢頂臉面,還貼給了自己家,她是一千個滿意。

故而兩人回門時,姜令窈也時滿臉喜氣,一瞧就是高高興興的新嫁娘。

因着有那許多回門禮,又有數匹馬,這一路上可是浩浩蕩蕩,待來到安定伯府門前,姜令窈的大哥姜淩浩已是恭候多時了。

姜淩浩比姜令窈年長近五歲,如今在中軍兵馬指揮使司任指揮佥事,比段南軻的從四品鎮撫使高了半級。

別看這半級,是姜淩浩靠自身軍功所得,是中軍司實打實的指揮佥事。

他早年便上過戰場,是血雨中趟過來的,通身氣勢驚人,他往門口一站,跟個門神一樣,很是懾人。

姜令窈今日坐的馬車,待到了家門口,姜令窈便掀開車簾,高興地同姜淩浩問好:“大哥,我回來了!”

六妹一貫是這般嬌縱性子,姜淩浩從不去評議妹妹,他那張冷臉也難得有了些笑意,一邊沖姜令窈點頭,一邊對妹婿道:“我們倒是有這姻親緣分,如今你還要叫我一聲大哥。”

成婚那一日兩府都鬧哄哄,許多話不便多說,姜令窈是姜淩浩背送出的門,也不過在門口按禮鬧了會兒喜,多餘話皆沒說。

今日回門,倒是可好好說到說到。

段南軻也很懂事,一到門口,立即同大舅哥見禮。

“大哥,原您也是我大哥,如今親上加親,可不是喜事一樁。”

這麽一說,兩家人皆笑起來。

段南軻同大舅哥見了禮,這才過來體貼扶着姜令窈下馬車。

姜令窈扶着他的手利落立于燦燦朝陽之下,段南軻目光溫柔看着她,兩人相視一笑。

兩人男才女貌,站在一起便是金童玉女,漂亮如同仙卷。

見得兩人如此,姜淩浩懸着的心才微微落下,

他上前一步,道:“六妹,妹夫,家中祖父父母叔伯都已等候,咱們還是家中敘話。”

姜令窈滿面皆是歡喜,她一邊快步跟上兄長,一邊回頭喊段南軻,渾身上下皆是幸福。

段南軻也在她身後,無奈道:“你慢着些,小心摔倒。”

姜令窈暗自誇了段南軻一句,若說配合她演戲,當真是全燕京都找不出比段南軻更适合的了。

聽着背後百姓的贊嘆聲,姜令窈滿面春風回了安定伯府。

安定伯府比永平侯府要略低一等,家中屋檐屋尺都略小一圈,但總體而言差別不大。

姜淩浩領着妹妹一家,快步往前堂行去。

待行至前堂明間前,姜令窈一眼便看到等候在明間內的祖父和父母親。

雖然這門親事同旁人的迥然不同,但姜令窈看到家人,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

“祖父,父親,母親。”她一邊說着,一邊快走兩步,險些哭出聲來。

段南軻從未見過姜令窈此番模樣,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娘子……”他似是很不舍的,往前跟了兩步,才待說寫什麽,便看到了明堂內另外幾名舅哥的眼神。

不得不說,姜令窈家中的哥哥弟弟還真不少。

段南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頓了頓腳步,又錯後姜淩浩半步,跟在了這位沉穩的大舅哥身邊。

姜淩浩看出他有些無措,卻并未安撫,只是冷着臉跟在了妹妹身後,領着妹夫一步踏入明間。

兩人到時,姜令窈已經在安定伯世子夫人身邊撒起嬌來:“娘,我好想你。”

安定伯世子夫人憐愛地看着她,眼底也是紅彤彤的,顯然剛落過淚。

“傻丫頭,不過兩條巷子,以後若是想娘,就回家來看。”

她這般說着,慈愛地看向了段南軻:“賢婿不會不肯吧?”

段南軻被這一屋子人盯着看,竟也是面不改色,他殷勤地給岳母泰山行了個禮,嘴也很甜:“娘,看您說的,安定伯府自是娘子的家,我怎麽會攔着娘子歸家呢。”

她的回答很令世子夫人滿意,她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女兒的頭:“好了,莫要作怪,快去行禮。”

姜令窈這才來到段南軻身邊,兩人一起給主位上的安定伯跪下,利落行了大禮。

待再起身,富态慈祥的安定伯便開了口:“孫女婿,你家老頭給的劍不錯,我很喜歡。”

段南軻微微一愣,就聽安定伯捋着白胡子,很是随和開口:“咱們家沒那麽多規矩,今日一家吃頓飯,讓我們家六丫頭同她母親說說話便是。”

老伯爺笑呵呵的,看起來特別和氣。

“哦對了,你給家裏兒郎都送了馬,怎麽沒有我老頭的?”

段南軻:“……”

段南軻看着安定伯那圓滾滾的身軀,沉默片刻,還是殷勤道:“祖父,給您的馬自然要挑一匹千裏良駒,如今孫婿的馬場沒有,邊想着尋到好的苗子再給祖父送來。”

安定伯哈哈大笑起來,他聲音洪亮,似乎能把前堂的屋頂掀翻。

姜令窈便适時道:“祖父,夫君的馬場可好了,待得天氣晴好,我陪您去踏青。”

安定伯笑得眼睛都要瞧不見,只道:“好好好,我就知道六丫頭最體貼我老頭子。”

他說着便擺手:“去見你爹娘。”

此刻安定伯世子和夫人都坐在右邊陪座,姜令窈跟段南軻再度跪下行大禮,兩邊說了些吉祥話,才算禮成。

三朝回門不過就是拜見新娘家人,讓娘家人瞧瞧新娘過得到底如何,這婚事是否穩妥,倒也沒什麽必要的禮數。

待得同姜令窈的二叔二嬸,三個哥哥和一雙弟妹都見過禮,段南軻這才狠狠松了口氣。

雖長相各有千秋,老安定伯又是個老頑童一般的和善長者,但他的岳父岳母,以及那幾位舅哥,當真一個比一個吓人。

待得姜令窈被岳母挽着手去了內宅,段南軻便緊張地坐在客廳內,看向了一衆姜家老少。

老頑童伯爺笑呵呵坐在主位,在他對面,安定伯世子姜之省滿臉笑意,他通身皆是儒雅氣派,端坐在那很是有些仙風道骨。

但一開口,就讓段南軻脊背發寒。

只聽姜之省溫言問:“賢婿可是讀過什麽書?可曾在國子監學習?”

見段南軻一言不發,姜之省越發慈愛:“啊,都不曾啊,無妨,無妨,你如今官拜錦衣衛鎮撫使吧?”

姜之省聲音溫柔極了:“可是有何建樹?近來領了什麽差事?”

段南軻:“……”

段南軻汗如雨下。

他終于知道,姜令窈那般厲害,到底是随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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