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書房的牆壁挪動了一些,露出一個方正的入口來。撲面而來冰冷而隐隐潮濕的風。
“……居然還有密道?”司青玄有些好奇,提上手裏的煤油燈,擡腳往那條和黑洞洞的通道中走去。
吱呀、吱呀。即将腐朽的木質臺階仿佛承受不住司青玄的重量,不住地哀叫着。越往下,周圍的水汽感就越重,司青玄甚至覺得自己的腳底不時會踩上一些黏糊糊的東西。
他皺了皺眉,俯身把燈光湊到腳邊去看,發現他的腳底不知何時沾上了一灘透明的、粘稠的液體。
再往下走幾步,他身側的石牆上、前方的階梯上,全都覆滿了這種黏液,在燈光的照射下還隐隐泛着銀綠色的光芒。
司青玄:“……”這什麽地方?蟲窩嗎?銜尾蟲是每天在這裏嘔吐嗎?
【大祭司,您可別冤枉人家。】系統悠哉悠哉地出聲道,【銜尾蟲身上也不會分泌出這麽多的黏液。這倒像是什麽其他詭異生物留下的痕跡……】
司青玄嘆了口氣。
好在這些黏液看起來雖然有些像鼻涕,但卻沒有太重的異味。司青玄勉強能忍受下去。
于是他繼續往密室的深處走去。
大約又走了幾十步,蜿蜒的階梯終于來到了盡頭。在司青玄面前出現一扇雕花的石門,石門兩側雕刻着繁複而詭異的花紋,似是水流,又像是長蛇在狂舞。
好在石門上沒有黏上太多的奇怪液體……只是模樣陳舊,邊緣長出了一層柔軟的綠色青苔。
“這裏面有什麽東西嗎?”
【看動靜,是只還在蛻變中的蟲子。當然,不是銜尾蟲,或許頂多算是銜尾蟲的附屬物……】
司青玄小心翼翼地貼近石門——在極度安靜的環境下,他那經歷了強化的聽覺連一陣風的流動方向都能聽清——于是他聽見了水沿着石壁滴落的聲音,還有一道更為明顯的、令人頭皮發緊的咀嚼聲。
司青玄聽了一會兒,站直身體,擡手輕輕推開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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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的,是一片散發着幽幽綠色的黏液。和外面的那些黏液相比,這裏的更粘稠、發的光也更明顯一些。被精心分割成各種形狀的綠色磚塊整齊地鋪在地上,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首尾相接的蛇形法陣。
在那法陣的某個角落裏,正趴着一只巨型的蠕蟲——它大概有兩三歲的孩童那樣大。管它叫蠕蟲似乎有些不合适,因為它擁有着明顯類似于人的臉孔。只是軀形肥胖,原本該留着四肢的地方都長出了短小的蟲足。它全身的皮膚都跟泡發了似的,薄薄的,鼓脹着,隐約能瞥見皮膚底下那流動的粉色血液。
它似乎是在“脫繭”。它的下半身還被包裹在一個果凍般的綠色蟲囊裏,蟲尾巴蜷縮在一起,沒有完全出來。
而它正在啃食的東西——據司青玄遠遠瞥見的,是一只殘缺的、屬于人類的大腿。
司青玄:“……”
那只蠕蟲似乎連眼睛都沒有發育好,五官糊成一片,似乎察覺到了司青玄的到來,但它似乎也懶得搭理司青玄似的,把食物抱進自己的懷裏,繼續慢慢地、貪婪地進食。
在牆角似乎有個隐隐發光的東西。司青玄定眼一看,那是一塊金底藍紋的徽章,上面刻着幾行字母和一串數字。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正是之前那個醉醺醺的警員挂在胸前的警徽。
【哦,可憐的警員先生。本來還以為他退出場外是去偷懶了,沒想到是被人宰了之後丢到這兒來當蟲飼料了。】系統虛情假意的詠嘆調響了起來。
司青玄看着面前這個……難以言說的東西,問系統:“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我怎麽在它身上感受不到怎麽威脅?”
高等級的詭異生物靈氣值也十分之高,會帶來極大的危險感。但眼前這只……除了惡心之外,存在感甚至不足之前他收服的那只鬼哭鸫的一半。不,連一半都不如。
【這,是只刻意被‘蟲化’的人類吧?這其實也是一種常用的祭祀手段。懷有信仰的信徒,會在某種特定時間或特定場所将自己打扮得和他們信仰的‘神明’更為相似——如果信奉的對象化身為鳥,那就戴上色彩豔麗的羽毛;如果對象是帶角的野獸,那就戴上類似獸角的裝飾品。】
【最極端的,就是直接複刻信仰的拟态,變成和‘神明’極為相似的‘同類’。但很少有人會對自己這麽做,他們往往在別人的身體上施展魔咒,使其變成和‘神明’相似的生物。】
【比如,這裏的人信仰的對象是‘銜尾蟲’,所以他們就找了個人,把它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以表達對神明降臨的渴望——簡單來說就是見不到偶像真人,想方設法先收集一個周邊——哎呀,這樣您理解了嗎?】
司青玄微微翻了個白眼。
啰嗦了一大堆,就最後那句話最傳神、最有效。
但就系統的話看來,眼前的這只“蟲子”,極有可能又是個無辜的犧牲者。
“他還保留着意識麽?”司青玄問道。
【難說哦。要看他是什麽時候被轉化的。如果他是最近才變成這樣的,那多少會保留為人時的性格和習慣。】
司青玄提着燈,往前走了一步——那蟲子沒理他。
他再往前走一步。蟲子拖着嘴裏的“食物”往牆角的方向縮了縮,似乎有些害怕司青玄來搶食。把自己縮成一團後,假裝司青玄看不見它,甚至放輕了咀嚼的聲音和頻率。
司青玄:“……”
司青玄無語,召喚出一只鬼哭鸫來。黑色的大鳥振翅,把那只蠕蟲懷裏的東西給叼走。蠕蟲瞬間慌了,扭動着四只短短的蟲足,上半身不斷翻折扭動,卻擺脫不了尚未孵化完成的蟲卵,急的不行。
“咿——”
蠕蟲終于開口叫了一聲。
令司青玄覺得毛骨悚然的是,這只蠕蟲發出的微弱叫聲,居然和人類的嬰兒極為相似!
翻騰了幾下,蠕蟲很快沒了力氣。它下半身的卵囊裏流出了許多黏液,透明的,在黑夜中泛着微弱的熒光。熒光随着它軀體的呼吸一起一伏,顯露出一種異常的脆弱感。
甚至讓人覺得,不需要動用任何天賦,随便一把武器——就能解決它。
……
另一頭。
覺醒者四人組決定,先忽略所有的“明晃晃指認莫蘭登少爺就是自缢案件真兇的證據”,要去調查“裏卡多·莫蘭登”究竟是什麽人。
他們旁敲側擊地向城堡裏的仆人打聽關于莫蘭登家族的事。可是得到的不是一句“不知道”,就是一個冷漠的白眼。
後來還是多明戈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用金幣賄賂那些願意開口的人。
準确地說,能開這個口的人只有一個。則是莫蘭登家族的醫師。
“你要知道,這個城鎮本就人口不充裕,有積蘊的醫師家庭本就沒幾個,一只手都數得過來。”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都秉持着子承父業這種樸素的生活方式,因此這個醫師祖上數三代還是醫師,“雖然我家不是莫蘭登家族的仆人,但也算和這個家族緣分不淺了。你們提到的裏卡多先生,他的病就是我父親看的——我曾經在翻父親的就診記錄時看見過。”
多明戈說道:“這位裏卡多先生和現在的莫蘭登少爺是什麽關系?”
“父子關系。裏卡多先生是莫蘭登家族的上任主人,當然也是這座古堡的上任主人。”醫師有些感慨地說道,“現在城堡裏來的大多都是新人,都沒經歷過裏卡多先生還在時的事情,你問他們,當然是得不到任何信息的。”
“裏卡多·莫蘭登生過很重的病?”
“是的。重到我的父親在就診記錄中斷言,他沒有痊愈的希望。而且那種病是要命的……後來裏卡多先生果然日複一日地虛弱下去。直到某天,我父親再次為他出診,看的就不是他的沉疴頑疾了,是因為他的精神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他聲稱自己是神的使徒,只有他能得到神的回應,等他召喚了神明,神明就會降臨……諸如此類的胡話。”醫師無奈地說道,“這是裏卡多先生私下裏和我父親說的,把我父親吓了一跳,下意識就把這些話給記在了記錄本上。他還邀請我父親和他一起,加入使徒的行列之中。幸好父親沒答應,否則怕是要陪他一起死了。”
“裏卡多·莫蘭登後來病死了?”宋瓒有些意外地說。
“不一定。某天開始,他就是失蹤了。管家魯道夫他們堅稱,裏卡多是搜刮了城堡裏的錢之後離開了這裏,就不知所蹤了——大家默認的說法就是這樣。但我看過父親的出診記錄之後,又覺得奇怪,一個病成那樣的人是怎麽瞞天過海、卷走錢離開了這個城堡的呢?最主要的,這城堡是他的産業——他跑什麽啊?”醫師搖了搖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調侃來,“照我看,裏卡多先生,說不定還留在這座古堡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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