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林敬之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耳熟。
司青玄沉默了兩秒,和照臨錯開了眼神,轉身離開。
“青玄。”照臨忽然開口叫住他,“把我從黑名單裏拉出來吧——有需要,你可以随時打電話給我。”
“你不是不用那個號碼了嗎?”司青玄嗤笑道。
“……我可以繼續用。”照臨說道,“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換個新的。”
司青玄停下腳步,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這位先生,你該不會以為你換個新的號碼,咱們倆之間就算重新來過了吧?”
“我沒這麽想。”照臨幾乎是立刻回答道。
司青玄:“……”
就這回答,還不如不答!
司青玄抽了抽眼角,覺得自己在這兒和他浪費時間簡直就是傻缺行為。
照臨:“你又生氣了。”
司青玄沒有理會他,只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他的腳步在空曠的走廊中回響着,原本在肩上盤旋的烏鴉振動翅膀,化作一道黑色的流火消失在了半空中。
司青玄所展現出來的天賦已經超越了常識——每個覺醒者最多擁有一種天賦,運氣好點兒的,或許有機會讓天賦得到強化,就像在進化鏈上攀爬……他們或許會得到不止一種能力,但這些能力往往都是相關的。
比如白夷,他的天賦是“化蛇”,伴随而來的能力與蛇類的特征相關,如“纏繞”與“毒牙”,都是他的進攻手段。
但司青玄所擁有的能力,看起來并沒有任何相通之處。足以說明他是個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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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照臨沒有把司青玄的名字上報防治局的原因。
然而,雖然照臨窺見了司青玄身上的某些不同尋常之處,司青玄本人也沒有要做任何保險措施的意思。他不打算請求照臨保守秘密,更沒打算采取極端措施堵住他的嘴——
【沒問題嗎,大祭司?他會不會把你的秘密洩露出去?】
“我有什麽秘密可洩露的?”司青玄反問道,“就因為我與他們不同?”
【他們現在還不懂,将來肯定會懂——能剝取人類身上的天賦,這本質上屬于神的權能。】
“你見過邪神被一個人類給甩了的嗎?”司青玄微笑道,“如果人類真的覺得自己會因為這種理由被邪神給記恨上,那他們該去解決照臨,而不是來解決我。”
系統:“……”它感覺大祭司已經快被氣的失去理智了。
【嗯,好吧,那咱們就先不讨論這個了。】系統溫聲安慰道,【還是去調查靈氣污染的源頭比較要緊。您打算怎麽做呢?】
司青玄走進電梯,按了前往地下車庫的鍵,輕輕吸口氣,平複了一番心情,說道:“我先去打個電話。”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我剛才忽然想到了,為什麽我會覺得‘林敬之’這個名字很耳熟。”
“他是林楚的堂弟。從前,我在林家見過他。”
……
與此同時,某家養生會所的VIP包間裏。
林楚手拿着一本空白的筆記本,和一群男男女女坐在一起,仰面看着演講臺上的人在慷慨激昂地解說着什麽“來自遠古民族達拉貢的遺産”。
“衆所周知,人類是由海洋生物進化而來的。實際上,地球上的絕大多數生物,若要追溯其根源,都要從海洋說起……”
很好,開局還是很科學的,起碼都是些初高中課本裏有的內容。
“人類漫長的發展史中啊,我們曾擁有過很多輝煌的文明,許多都與海洋有關。比如古希臘文明、地中海文明等等……但,還有許多發達但是神秘的文明,不幸在千萬年的時間長河中迷失,最後,不為咱們現代的人們所知。”負責演講的人遺憾地搖了搖頭,“今天,我們要了解的,就是一個只存在傳說中的海洋文明——達拉貢。”
林楚:什麽達拉貢?這玩意兒他完全沒聽說過啊。
“達拉貢,是來自未知時代的遠古遺民。他們的生理結構和我們現代的人完全不同。長期居于海濱村落,使他們在保留了魚類的深潛天賦的同時,還有在岸上自由活動的能力——”
說着,演講者的手一揚,牆上的投影裏瞬間出現了幾張古舊的黑白圖畫,以及一堆用各種語言寫成的鬼畫符般的文字記載。
“究其原因,是他們能夠自由變換自己的身體形态。在海中,他們會顯露出魚類的性征;而在岸上,這種性征又會得到隐匿。”
林楚:這已經接近童話故事了吧。
随後,投影的牆上又展示出了一座黝黑的石像。
那座雕像的半邊已經殘缺,但依稀能看出雕刻的是上半身個類人型的生物,尾部則拖曳着長長的魚尾。
或許因為年代古遠,石像上爬滿了深青色的藻類,致使它的面孔愈加模糊,但隐約可以看出它的額骨極高,顴弓外凸,嘴中長着一片尖銳的牙齒。
林楚:很好,這已經進化到恐怖故事了。
林楚嘆口氣,有些忍無可忍地用手肘戳了戳他身邊的堂弟,壓低了聲音說道:“不是帶我來體驗養生催眠療法嗎?怎麽都在講這什麽……達拉貢啊?”
他的堂弟林敬之是個長相相當書卷氣的年輕小夥子,他雙眼發直地盯着投影牆上的雕像,神情有種說不出的狂熱:“唉,這才剛開始。一會兒就會講到催眠療法了——你看大家都聽得那麽認真,就是因為這裏的催眠體驗真的非常好啊,不然怎麽還會有人願意留在這兒一遍遍聽這些長篇大論呢?”
林楚心想:你管這叫長篇大論,我管這叫妖言惑衆。要是一會兒那個演講的家夥突然從桌子底下掏出個募捐箱來、呼籲在座的各位“為重建達拉貢文明獻出一點力量”,那我就馬上報警。
但,令林楚遺憾的是,那個演講者并沒有這麽做。
他只是在介紹完“達拉貢文明”之後,讓人搬來了幾張躺椅,說要通過催眠讓他們體驗達拉貢人民在深海中自在游潛的感覺。
“快去快去!”林敬之神色激動地推林楚上臺,“我把這次機會讓給你!”
林楚:“嗯……其實你不想讓的話也不必——”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敬之給強行推了上去。
和他一起上臺的還有另外兩人,一個中年男人,一個是年輕的少女。他們看起來都相當地期待。
演講者讓他們挨個兒躺下。
“你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嗎?”輪到林楚的時候,對方微笑着低聲說了一句。
“是的。”林楚躺在椅子上,把自己的腦袋挪動到一種舒适的狀态,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相信我,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不會讓你失望的——那是種超脫了一切煩惱、一切羁絆的快樂。”演講者湊到林楚的耳邊,目光溫和,語調仿佛輕柔的樂曲,“相信你在體驗完畢之後,就會明白,達拉貢是個多麽偉大的種族。”
林楚:“……”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忍住不要報警,因為他真的不想再進派出所了。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穿着深藍色旗袍的窈窕女性捧了一碟黑色的熏香過來。
演講者滿臉虔誠地仰起了臉,在煙霧缭繞中伸出雙臂,像是在呼喚什麽似的。
“偉大的潮汐之神……是達拉貢民族所信奉的神明……神明降下恩典,庇佑達拉貢的永生和榮耀……”
房間裏忽然播放起了某種音樂。
是潮汐沖擊着海岸的聲音,飛鷗盤旋,風卷殘浪。
還有某種生物,在海中破水游動着,不時發出綿長、但又渺茫的低吟。
……音樂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要是靠它就能進入淺眠模式,那司青玄但凡聽幾首德彪西也不至于失眠十幾年。
何況,林楚只從這些聲音中聽出了錯亂、古怪,他甚至還有點頭痛,或許是點了香的緣故。
他輕輕掀開眼皮,往邊上看了一眼——一看吓一跳,躺在他身邊的兩個人都露出了愉悅到極點、癡迷到極點的表情。
這倆人不會都是托兒吧?
林楚絕望地想到。
漫長的十分鐘後,音樂結束,香也燃盡了。
他一秒不停歇地從躺椅上爬了起來,發現另外兩個人卻還閉着眼睡着,于是猛然起身的林楚就顯得特別突兀,整個房間的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了他身上。
莫名成為全場焦點的林楚:“……”
“這位朋友蘇醒得很快啊。”之前那位演講者發出一聲短促的、幹巴巴的笑聲,問林楚,“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林楚本來想說什麽都沒感覺到的……但此時,房間內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神情狂熱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由于他的求生欲作祟,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比較穩妥的說法。
“我覺得非常神奇。音樂和香薰都恰到好處,緩解了我連日工作帶來的壓力,解放了我被禁锢在忙碌生活中不得休憩的心靈。”林楚真誠地和對方握了握手,“你們引導我進入了一次輕松的淺眠,讓我的內心充滿了祥和和安寧。謝謝你們。”
林楚自己就是個心理醫生,他知道一次好的催眠引導應該達到什麽樣的效果。他說的這些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高贊美了,但……對面的那個演講者似乎不大能接受,連笑容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您……剛才睡着了?”對方問道。
林楚:“是的。嗯,這不是一次養生催眠嗎?”
對方:“……”
林楚:“……”
“再放一次音樂。”演講者的表情莫名有些陰沉。
穿着旗袍的妙齡女郎聞言照做。潮汐般的歌聲再次缭繞在房間裏。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覺的放空,仿佛步入了夢幻之境。
而林楚卻只能在原地與演講者幹瞪眼。
林楚:“……”
演講者:“……”
“好了!把音樂停下來!”演講者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你根本不能領會達拉貢的偉大之處!你這個異端,邪教徒!快給我滾出這裏!”
于是,林楚就被趕出了那家養生會所。
……
與此同時,司青玄正在繼續之前和系統的對話。
“我有種預感,這回林楚恐怕又得被牽連了。”司青玄嘆了口氣,“他怎麽總是這麽倒黴?”
【這可能跟個人體質有關吧。有些人确實天生靈感過高,容易吸引詭異生物。】系統說道,【但,如果是針對靈氣污染,那您倒是完全不必擔心。】
司青玄:“怎麽說?”
【因為他早就已經被您給污染一次了呀,就在他念了召喚法咒把您召喚去他家的那個夜晚。從那時候起,他身上就帶了您的靈氣烙印,算是您的半個信徒吧——有了靈氣烙印之後,一般的詭異生物就無法輕易侵蝕他了。至少也得是和您同級的邪神才能做到。】
司青玄:“……”
【您安心吧,但凡對面有點智慧,也不會強行侵蝕他的,因為搶奪信徒總是被視為最極端的挑釁。林楚也只是個普通人,又不是什麽唐僧肉,對方為什麽要為了得到他上趕着給自己找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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