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別怕,朕在這裏
北微國都富貴人家居多,平頭老百姓大多聚集在皇城外圍。
皇城外圍最出名也相對富裕的小鎮叫英雄鎮。
之所以叫英雄鎮,是因為自從邊境戰争爆發以來,這座小鎮的年輕兒郎大多都被征用為兵卒上陣殺敵衛國。
其中不乏功成名就之人,但更多的是年紀輕輕就犧牲在戰場上的英雄,所以才得了這個名字。
這日,英雄鎮來了一輛眼生的馬車,引來鎮民的圍觀議論。
馬車停在鎮子裏空置許久的一座院落前,前後跟着不少家丁。
簾子掀開,一位身着鵝黃色裙襖的“姑娘”從馬車裏探身出來,在家丁的攙扶下,踏在下馬石上下了馬車。
圍觀的鎮民驚嘆一聲:這女子雖然衣着樸實低調,卻掩不住她的清秀與美貌。
人群中的李大娘在驚嘆聲中道:“這要是我兒媳婦就好了!!”
話音剛落,只見馬車上又下來一個男人。
男人身姿挺拔,面容俊逸,唯獨眼睛上蒙着一條白色紗布,像是患了眼疾。
那位姑娘走上前,伸出手攙扶着男人下了馬車。
圍觀的衆人又開始低聲議論起這二人的關系來。
那李大娘忍不住站出來問:“老身冒昧一問,姑娘與這位是什麽關系?”
這姑娘牽住蒙眼男人的手,笑着答:“這是我夫君,叫張大虎。”
蒙眼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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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二人的“家丁”險些被這個名字逗得笑出聲來。
此言一出,又引得人群中一陣嘆息:如此貌美的女子竟然嫁給一個瞎子,誰不嘆聲可惜?
姑娘極懂禮數,上前朝衆人行了個簡單的見面禮:“我與夫君初來乍到,日後還請諸位鄰裏多多照顧。”
李大娘道:“英雄鎮歡迎二位,只是不知姑娘的名姓?”
姑娘笑着答:“大娘叫我小姝就好。”
待應付過這群好奇的鎮民,小姝牽着蒙眼男人進了家中,身後傳來一句清晰的嘀咕:“這麽好看的姑娘居然嫁給一個瞎子。”
家丁把門關上後,湛缱扯下蒙眼的白布,入目的子玑穿着一身鵝黃色的紗裙,頭上挽着一個簡單的發髻,別了一把珍珠步搖,眉心的朱砂用一枚花钿擋住了。
他若正經扮起女兒家來,光論姿色就能把燕又柔這個皇城第一美女壓得黯淡無光。
當日雲子玑入宮時,抛頭露面在皇城大街上走過一段路,人人都知道雲家三公子生得玉樹臨風,世間罕見。
正因生得太過俊美,此次出宮才不得不扮做女子以掩飾身份。
而湛缱的那雙眼睛更不宜輕易展露人前。
北微人人都知,他們如今的皇帝是個眼帶雙色的異族君王。
這雙眼睛若不蒙起來,皇帝此次的微服私訪就顯得掩耳盜鈴。
鎮民的議論聲雲子玑也聽得清清楚楚,他怕湛缱不高興,畢竟湛缱小時候蒙眼就被人當過瞎子欺負。
“陛下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既出了宮,就沒有陛下和帝妃,方才你怎麽介紹我的?”湛缱根本沒把那些議論放在心上,只想着逗子玑。
雲子玑臉頰一熱:“我忘了。”
“你說我是你的夫君。”湛缱貼着他的耳邊,聲音低沉地提醒。
此時,院子裏還杵着扮作家丁的山逐山舞和周青周墨。
四人看着皇帝與帝妃旁若無人的親近,習以為常。
雲子玑輕輕将湛缱推開,輕嘆道:“本想着低調行事,沒想到才來第一日,全鎮都驚動了。”
湛缱擡手幫子玑把頭上的步搖扶正了些:“你今日這樣打扮,當真是很好看,正因為好看,他們才會圍過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人都圍過來也好。”湛缱正色道,“這鎮子的情況确如官員上報的一樣,上了年紀的老人居多,年輕人很少,明日,兵部對接前線,會将幾位戰死于邊境的士兵運回小鎮,由他們各自的家人認領,且看看這群下層的官員是怎麽不老實的。”
他們當夜住在了這座臨時安排的房子裏,沒有人知道住在這裏的是皇帝與帝妃,只以為是瞎子張大虎和瞎子媳婦小姝。
第二日早上,湛缱牽着子玑去英雄鎮的街上逛了一圈。
這座鎮子,有錢的富得流油,沒錢的窮得潦倒。
周青發現有人一直借着街上人多尾随,在街道拐角處,周青輕易将跟蹤的李大娘抓住了。
李大娘哪能想到一個家丁身手這麽好,吓得什麽話都說了。
“姑娘別誤會!老身只是...只是想問您一件事。”
雲子玑走上前問:“何事?”
這李大娘方才跟着他們走了一段路,發現那“瞎眼”的張大虎不發一言,一直被他媳婦牽着走,便以為張大虎不僅瞎眼,還是個聾子。
竟也不避嫌,不求證,拉着雲子玑說:“你可想過改嫁?”
雲子玑:“???”
耳聰目明的張大虎:“......”
李大娘道:“我兒子雖然不太聰明,但他上頭有三個哥哥,全死在前線了。”
雲子玑聽她這話,本想安慰幾句,卻見這大娘臉上絲毫痛色都無,與他說:“朝廷現在厚待前線陣亡将士的家人,陣亡一人能得一百兩白銀和兩畝好田,這些哥哥都死光了,好處全在我兒子手裏,你跟着他,一定吃得飽穿得暖,我兒雖然不聰明,但眼睛不瞎,耳朵不聾,嘴巴也不啞,比你現在這位夫君好了不知多少倍!大娘我也一點都不嫌棄你是改嫁的。”
雲子玑打量起李大娘,見她白發稀少,滿眼都是精明的算計,一點都不像是死了三個兒子的母親。
她一口一個“我兒子”,倒好像那死去的三個哥哥不是她的親生骨肉一樣。
李大娘見小姝不說話,以為是不滿意這個條件,便道:“你若肯改嫁李家,再給我家生個大胖小子,大娘跟你保證,以後每年都能從官府裏領到二畝地和百兩白銀,這些錢都歸你一個人所有。”
話音剛落,一只有力的手甩開了李大娘搭在雲子玑手腕上的手。
李大娘見這高大的瞎子動怒,吓一跳,嘀咕道:“難道不是個聾子?”
湛缱雖然沒說什麽,但周青已經察覺到皇帝不悅,立刻上前推開李大娘,把她趕走了。
掩藏身份的帝王開口道:“她那副樣子,可一點都不像是死了三個兒子的人,周墨。”
周墨上前拱手說:“奴才在。”
“跟上去,查一查這個婦人家裏的底細,尤其是她那三個兒子。”
雲子玑問:“你是懷疑她那三個兒子沒死?”
“不。”湛缱糾正說:“我懷疑,這三個兒子根本就不存在。”
雲子玑:“......”
這時去官府門口探得消息的山舞回來禀說:“官府門口已經開始認領了,今天是第一回,明日還有一回。”
湛缱牽着雲子玑大步流星地要往官府趕,被雲子玑拉住說:“陛下,做戲要做全,別惹人懷疑。”
湛缱這才想起來,自己雙眼蒙着白布,理應是個瞎子,瞎子可不能走得如此健步如飛。
雲子玑走到他前面,牽住湛缱的手,帶着他往官府的方向走。
湛缱不得不裝成看不見的樣子,跟在子玑後面一步一步地走。
·
英雄鎮的官府外圍,聚集了不少鎮民。
衙門門口,知縣拿着一份名單,哀痛不已地念了五個名字。
每念一個名字,人群裏便有人應答,然後滿臉哀傷地走出來。
山舞是底層士兵出生,當即看懂了這一套流程的目的,他與雲子玑解釋說:“那份名單是前線犧牲士兵的名字,應答的應當是這五個人的親人,這是要讓他們進衙門收屍。”
邊境戰局好轉,前線犧牲之人會在朝廷的能力範圍內,由戶部和各地官府配合,讓這些将士們落葉歸根。
雲子玑掃視了一眼圍觀群衆,見他們眼中不是惋惜與同情,反倒是羨慕的神情。
站在他們周圍的百姓低聲議論道:“那趙家的又賺了一筆,誰讓縣令也姓趙呢?”
“什麽時候輪到我們啊?”
“且等着吧,一次就死那麽幾個,死太多惹人懷疑。”
“我還等着拿錢給兒子還賭債娶媳婦呢!”
雲子玑循聲望去,那些人撞見他的視線,又閉嘴不說話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雲子玑轉身看去,見如此呢喃的是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
她的手和腿不斷地在顫抖,這樣的四肢支撐着蒼老的身體已經十分費力。
比起那位李大娘,雲子玑更願意相信眼前這位老人家才是真正經歷過常人無法想象的疾苦的。
只有在她臉上,雲子玑捕捉到了親人逃過一劫的慶幸之情。
待念完名單,趙知縣道:“請各位随本官進府,讓家中兒郎入土為安。”
那幾個應答之人便一臉哀傷地随知縣進了官府,湛缱背在身後的手動了動,周青會意,悄無聲息地離開人群,翻牆潛進了官府內部。
外頭的人群散去,那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忽然被絆了一跤,往前摔去,雲子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老人家。
老人家朝他道了聲謝,忽而将目光定在了雲子玑身邊的山逐山舞身上,她目中流露出慈愛與思念:“我的兩個兒子若在身邊,也該與這兩位小哥一樣高大了。”
雲子玑便問:“您的兒子不在身邊嗎?”
老人家搖搖頭:“五年前,兩個兒子都被征去前線打西狄人了,離家的時候,大兒子十六歲,小兒子十四歲。”
聽此言,湛缱眉宇微蹙,五年前正是戰局最頹敗的時候,前線軍隊不斷折損,朝廷只能不停地征兵,年齡從十六歲放寬到十歲以上,如果不是他登基後戰局好轉,只怕連孩子都得上前線。
大抵是察覺到了陌生人對她的悲憫,老人家笑着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沒什麽好抱怨的,況且現在的國君是個有勇有謀的明君,有他在,前線總打勝戰,只要勝戰多,我的兩個兒子一定也好好的,只要他們的名字沒有出現在知縣大人手裏那份名單上就行,知道他們活着就好...”
雲子玑心中不忍,也想為這位老人家做點什麽,便問:“您兒子叫什麽名字?我有個哥哥也在軍中,或許可以代您問候幾句?”
老人家渾濁的雙眼騰地亮起:“真的嗎?”
“真的。”蒙着眼睛的帝王說。
老人家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但提及孩子的姓名時,又無比溫柔:“我姓吳,兩個孩子跟着我姓,一個叫吳遷,一個叫吳遠。”
雲子玑默默記下這兩個名字,卻也好奇:“您的丈夫呢?”
兩個兒子都随母姓,在北微算是罕見。
吳氏道:“這兩個孩子生下來時,雙手手背都帶了黑褐色的圓形胎記。他們的爹嫌胎記醜陋,說是生了兩個怪物,想賣掉他們償還賭債,我追出去将孩子們救了下來,自此獨自撫養兩人長大。”
“後來聽說他們的爹嗜賭成性,被讨債的砍死了。”
“死了也好。”吳氏道,“死了就不會拖累我們了。”
雲子玑心中五味雜陳,牽過老人家的手鄭重地道:“我會盡力将吳遷吳遠的近況告知您,如果可以,會為您帶一封家書來。”
吳氏不知該如何感激這個心善的姑娘。
雲子玑看她顫顫巍巍,行動并不利索,便讓山逐先将人送回家中。
待吳氏走後,湛缱長嘆一聲,道:“與西狄的這場戰,還是要速戰速決才好。”
否則不知這場戰争還會催生多少吳氏這樣的可憐母親。
很快,周青已經從府衙探得消息出來。
“衙門确實在按名單核對前線将士的親人,應當是為了發放陣亡撫恤金,但是......”
周青猶豫了一下,不知這話該不該當着體弱的帝妃說。
雲子玑道:“你直說就是。”
“卑職看到那群家屬領回去的并非是完整的屍體,而是...殘缺的肢體。”周青補充說:“應當是遭遇前線炮火攻擊後才會如此。”
炮火不長眼,前幾年西狄炮火進攻得十分猛烈,導致許多士兵死後的慘狀格外駭人。
但一年前,湛缱已經派人炸了西狄的炮火營。
湛缱雖不在前線,卻對前線的戰事了如指掌,他清楚地知道,近半年來,西狄根本沒有足夠的炮火可以調動。
沒有大範圍的炮火攻擊,前線本不該出現那麽多死無全屍的将領。
倘若真有這麽嚴重,前線的奏折也不敢不如實彙報。
“五個人都是這樣嗎?”湛缱問。
周青答:“是,有些是腳,有些是手,有些是身體的主幹...唯獨沒有人頭,也不知官府是怎麽确認身份的。”
他特意留心着帝妃的神色變化,怕這些話把帝妃吓到。
雲子玑雖有震撼,卻面色如常,他對湛缱說:“我想去看看今日那些人是真傷心還是裝出來的 。”
這個小鎮大多數人對于死亡的表現都太過詭異,縱然人人臉上都覆着悲傷,但雲子玑總覺得,那只是一張貼在人皮上的面具而已,他們心中真正在想什麽,無從得知。
周青:“二位若要細查,南邊的趙家最可疑,我方才聽他們對話,趙家竟然有八個兒郎死在前線。”
湛缱一驚:“哪來那麽多兒子?”
周青:“這正是可疑的地方,但那些名字在衙門的名單裏又都對得上,實在奇怪。”
湛缱腦中過了個可怕的猜想,但未經驗證前,他并沒有說出來,只牽住子玑道:“去趙家走一趟,小姝敢不敢?”
雲子玑反握住他的手:“沒什麽不敢的。”
·
趙家是英雄鎮最富裕的一戶人家,趙員外好色,幾乎每年都要納一二個新妾進門。
妻妾多,子嗣自然也跟着興旺,兒子多些也正常,在外人看來,這沒什麽好懷疑的。
若是尋常官員來查,大抵也就被這麽糊弄過去了。
湛缱今日偏要親眼看看究竟。
他帶着子玑來到趙家府邸外圍時,才發現趙家四周守備森嚴。
高聳的院牆卻令雲子玑發愁,若是從前,他能直接飛上去,如今是有心無力。
忽然腰間一緊,蒙眼的帝王單手摟住了帝妃的腰肢,将他往懷裏扣了扣。
“抱緊了,朕帶小姝飛上去。”
雲子玑立刻抱緊湛缱的腰,湛缱雙腳點地而起,摟着子玑飛越院牆,悄無聲息又極其穩當地落在了趙家正廳的屋頂上,他游刃有餘,還能騰出手将雲子玑發間的步搖扶了扶,不讓這把簪子掉下去。
兩人趴在屋頂上,雲子玑挪開一塊瓦片,便能将正廳裏的人和事都看得清清楚楚,話也聽得明明白白。
很快,官府的人就來發放趙員外第九子的陣亡撫恤金。
“趙員外,照例是一百兩銀子和外州的兩畝好田。”
“多謝趙大人,那這塊肉?”
趙員外指了指放在正廳蒙着白布的一截斷手,問。
趙大人捂着鼻子瞧了一眼:“照例銷毀了,最近聖上頗為針對燕丞相,咱們辦事也得格外謹慎,別讓人拿住把柄,上頭要是派人來查,可不能讓他查到什麽。”
“是,是,恭送趙大人!”
待官員走後,趙員外美滋滋地點着白花花的銀兩,招來兩個家仆,指着那截斷手道:
“照例扔去亂葬崗喂野狗。”
·
亂葬崗在皇城外的一座荒山上,這座山十幾年前土匪橫行,朝廷派兵清剿不成,幹脆放了一把火,把那群土匪全燒死在了山上,這座山自此成了鬼山,毫無人煙,漸漸成了亂葬崗。
那兩個家仆将那截斷手随意扔棄在一堆骷髅白骨中,逃一樣地離開了亂葬崗。
跟在他們身後的湛缱扯下了蒙眼的白布,本打算單獨去亂葬崗看個究竟,沒想到雲子玑抓着他的手腕,要與他一道往白骨堆走去。
“子玑,你...”
“戰場上比這更恐怖的場景我都見過。”
雲子玑道:“陛下總不會以為我會怕這些東西吧?”
湛缱:“......”
“好吧,小心些,這路上都是白骨。”
他牽着子玑,盡量讓他避開地上那些骨頭。
亂葬崗彌漫着駭人的陰冷與腐臭,連周青周墨這等影衛都倒立着幾根寒毛。
周青看帝妃倒是一點都不怕,他那輕快的腳步,簡直像是...跟皇帝出來踏青一樣。
很快,他們找到了那截被抛棄的手臂。
湛缱仔細看這截手臂的斷裂面,以他征戰多年的經驗,這手臂根本不像是被炮火炸開的,更像是被刀砍斷,但橫切面又顯得格外奇怪,怎麽看都顯得怪異。
忽然,他的視線被這只斷手的手背吸引過去。
青紫的手背上,有一道黑褐色的圓形胎記。
吳氏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這兩個孩子生下來時,雙手手背都帶了黑褐色的圓形胎記。”
雲子玑也看到了,他與湛缱無聲對望了一眼,忽然轉過頭捂着唇幹嘔了起來。
“子玑?”
湛缱立刻扶住他,幫他拍背:“你別着急,未必就是吳家兩兄弟,可能只是湊巧。”
雲子玑什麽都沒吐出來,他唇色微白,抓着湛缱的領子,因為猜想出了事情的原委,整個人都因為憤怒與驚恐而輕微顫抖。
血肉橫飛,白骨遍地的戰場他經歷過無數次,沒有一次驚懼成這樣。
“他們怎麽敢在皇城腳下這樣做...他們...”
“人心本就比刀劍更可怖。”湛缱抱着雲子玑,安撫道:“別怕,朕在這裏。”
雲子玑痛惜道:“可那老人家,可能再也收不到家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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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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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