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柔弱不能自理

聽到動靜的李氏跑進地下暗室,見傻兒子蹲在牆角不敢作聲,那小姝姑娘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李屠戶取來一根兩指粗的麻繩,正要将那姑娘的手綁起來。

“殺千刀的,你做什麽?!”李氏沖過去攔住屠戶:“這是我給兒子找的媳婦!你做什麽把人家打暈?!”

屠戶怒道:“死婆娘你發了瘋病不成?這外人明顯不對勁!她騙着你的傻兒子來了這裏,萬一走漏了風聲,全家都沒活路!讓開!!”

屠戶一把推開李氏,上手粗魯地捆綁起雲子玑的雙手。

李氏急道:“你輕些行不行!姑娘家細皮嫩肉的哪能被你這樣折騰!要綁也綁松些!!聽到沒有!”

角落裏的李聰也學着李氏對着屠戶吼:“輕些輕些!別傷害我媳婦兒!”

屠戶低罵一聲,看這姑娘一副多病體弱的模樣,料她也沒什麽力氣,當真沒把繩子綁得太牢。

待把繩子綁好了,又讓她後背靠牆坐着,這一番折騰,發髻上的蝴蝶玉釵便掉了下來,屠戶撿起看了兩眼,做工還挺精致,随手扔給李氏。

李氏接過一看,倒有些喜歡。

這時上面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兩人瞬間警覺起來。

屠戶看了一眼砧板上的屍體,道:“可能是衙門那邊的人來催了,你先上去應付幾句。”

他走到牆邊挑起刀具來:“我這邊馬上就好。”

這是正事,李氏不敢耽擱,她随手把蝴蝶玉釵往頭上一戴,又叮囑屠戶不準傷那姑娘,這才帶着傻兒子上了樓梯。

李家宅院門口,周墨遲遲不見帝妃出來,又沒聽到任何動靜,心中不安,直接帶着人敲了李宅的門。

敲了好一會兒都沒人答應,周墨正準備一腳踹開時,門終于從裏面打開,李氏一見不是官府的熟面孔,而是幾張生面孔,便警覺起來:“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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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墨的視線已經越過婦人掃向內院四周,他問:“我家小姐可在屋內?”

“我不知你說的是誰。”李氏認出這是張大虎家的家丁,心虛之下不敢多言,說完這句話便要将門關上。

一只手忽然按住了門,李氏擡起頭來,才看清來人是小姝姑娘的瞎子丈夫。

只聽那瞎子道:“你頭上的簪子是我娘子的。”

李氏一驚,摸上發髻,取下了簪子,在陽光下細看才發現這把簪子當真是做工精巧,像是宮裏才有的工藝。

她藏起簪子,耍起無賴來:“不知你這個瞎子在胡說什麽!沒見過你家娘子,我聽不懂!走開!我要關門了!”

“進去搜。”湛缱扣住李氏的手,幾乎将婦人的手腕捏斷,他雖然蒙着眼睛,周身的氣場卻淩人壓迫,“他若有事,所有人都得陪葬!”

周墨和一衆便衣的影衛深知皇帝此言絕非戲言,立刻要進屋去搜。

然而在李氏眼裏,這不過是個丢了媳婦兒的瞎子在胡言亂語,她眼見對方人多勢衆,自己一個人抵擋不住,忽然拔高聲音,沖街上大喊:

“有外人鬧事!有外人鬧事!!”

很快,整條大街的人都被驚動,他們默契地從家中取了刀,聚集圍堵了過來。

這刀不是尋常收莊稼的鐮刀,而是真正用來殺人的刀。

一個皇城腳下的小鎮家家戶戶備着殺人的刀,還能一呼百應,一致對外,本身就是個大問題。

湛缱勾唇冷笑,他的猜測是對的——整座鎮子都是合謀的幫兇,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周墨和一幹影衛加在一起才二十人,而圍過來的鎮民足有近千。

李氏露出一副惡毒的面孔,對着瞎眼的“張大虎”道:“鬧了今日這一出,你就別想活着走出這座鎮子!”

“你那貌美的媳婦兒,從今天起,也不再屬于你了。”

周墨臉色陰沉:“蠢東西,你可知你在跟誰說話!?”

李氏有恃無恐:“任憑是宮裏那位國君來了英雄鎮,老娘也是不怕的!”

鎮民持着刀具,朝湛缱等人包圍過來。

他們殺氣騰騰,準備把這幾個外鄉人悄無聲息地弄死在這個鎮子上。

正如此前對付那些不識好歹的清廉官員一樣。

·

雲子玑只昏迷了一小會兒,就掙紮着醒了過來。

他費力地撐開眼皮,模糊的視野裏,看到一個肌肉壯碩的屠戶正在磨刀,那聲音刺耳至極。

後脖頸火辣辣的疼,他是被人從後面掐暈的。

人神共憤的猜測在地下暗室被驗證,雲子玑驚怒之中,思緒混亂,因此不妨身後有人偷襲,竟就這樣落入困境。

他用力咬了咬下唇,讓自己盡快清醒過來。

察覺到這姑娘醒來,屠戶往她這裏看了一眼,見她發髻垂亂,一臉憔悴,當真有種令人憐惜的脆弱美。

連他都隐隐心動,卻沒想着去碰——他那傻兒子确實缺個媳婦,做爹的也不好去搶。

雲子玑試着掙紮了兩下,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住了。

他的掌心貼在腰間,發現那把軟劍還別在腰上,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

劍還在,至少說明他昏迷時沒有被人搜過身,沒有被搜過身,外人便會以為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他相信此刻的自己足夠柔弱,能輕易騙過這個屠戶,讓他對自己放下戒備與警惕。

那屠戶果然沒把一個弱女子放在眼裏,他見她掙紮也不上前幹涉,只磨着刀,說:“別費勁了,你以為你能從我手中逃脫?”

他拿起那把磨得發亮的砍骨刀,刻意在雲子玑眼前晃了晃:“這刀,從前殺豬,現在殺人。你老實些,否則就在你身上見見血。”

雲子玑:“......”

他發現這繩子綁得并不緊,他一邊小幅度地掙開繩子,一邊弱聲道:“皇城腳下,你就不怕官府的人找上來?”

屠戶呵了一聲:“這種勾當就是官府帶頭教我們做的,他們還能賊喊抓賊?大頭的錢都落進那些官老爺手裏,我們這些人,也只是分點皮毛維持生計而已。”

他走到那具屍體前,手中的刀在上方比了比:“新帝登基後,邊境的撫恤金是越來越多了,他們只說死要見屍,沒說要見全屍,所以一只手一只腳都能算是一個人,只要我的刀工過關,這個叫吳遷的士兵,就能抵成五條命,雙手雙腳各算一條命,主幹再算一條命,不過這頭是不能要的。”

他隐在暗處,陰森森地告訴雲子玑:“頭要是在,會被人認出來的。”

雲子玑一陣惡寒,冷聲道:“為你們這群蝼蟻而死,是前線士兵的悲哀。”

屠戶:“殺他的又不是我,是西狄人,我只不過是讓他這具肉身發揮最大的價值罷了。”

他洋洋自得:“我引以為豪的刀工,能讓他死得貴一些。”

他專心打量起屍體的肌肉走向,模仿着西狄人的刀勢,要讓裂口足夠完美,讓外人相信這只手就是斷在戰場上的。

刀剛要落下,後腦忽然猛地一痛。

一個杯子摔碎在地上,屠戶氣惱地轉身,卻見那柔弱憔悴的小姝姑娘不知何時掙開了繩子。

雲子玑一腳踹翻了桌子,上面的杯子飛向屠戶後腦,砸到他後腦見血。

屠戶的刀轉了個方向,惡狠狠道:“你找死?!”

“論起殺人,我比你在行。”雲子玑握住腰間劍柄,利落地抽出整把軟劍,目露冷寒的殺氣:“且看看今日是誰找死。”

·

李宅外。

鎮民被打倒了一片,個個鼻青臉腫,狼狽不堪,卻又賊心不死,一個一個不要命地撲殺過來,招式變扭雜亂,卻都是沖着要命來的。

他們挑着湛缱這個“瞎眼”的軟柿子捏,卻總在未能近身前就慘叫着飛出去,砸穿某戶人家的屋頂。

湛缱只想盡快沖進李宅将子玑救出來,然而這群鎮民圍了一堵人牆,把李家宅院圍得嚴嚴實實,顯然是要包庇到底。

焦躁爬上眉心,帝王的耐心耗盡,心被狠狠揪着。

帝妃身負舊傷,久病未愈,柔弱不能自理,孤身被困,此刻必定無助至極!

為了這群蝼蟻的賤命而耽誤子玑的生機?

他們也配嗎?

湛缱正要讓影衛開殺戒,讓這群礙眼之人成為腳下鋪路的屍體。

忽然李宅門戶大開,一個人從裏頭被踹出,圍堵在門前的人牆背部受到劇烈撞擊,直接被撞散。

那人摔落在地,渾身布滿七橫八縱的劍傷,每一道傷口都深可見骨,身體的每一塊肉都像是被拆解過,血滾了一地,衆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體型壯碩的李屠戶!!

李屠戶還餘下一口氣在,他像是遭遇了什麽非人的折磨,驚恐地睜着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他慘叫着伸出手要往前爬走,衆人才發現他的雙手已經被剔掉了皮肉,只餘帶血的白骨在挪動。

一把長劍淩空飛來,利箭一般射在李屠戶的天靈蓋上,把他的頭顱釘在了地上。

“!!!”

所有人都被震懾在原地。

湛缱往門口望去,一襲黃衫的帝妃泰然自若地走進所有人的視線中。

屠戶鮮血淋漓,死狀恐怖。

雲子玑的雙手卻幹幹淨淨,一絲髒血都沒沾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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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帝妃小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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