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到底和誰有一腿
他們在暴雨中墨跡膩歪了半天, 然後才以水桶模樣回了家。
兩人像從末世渡劫回來一樣,一起泡熱水澡時都有些沉默。直到勵嘯像超長待機突然亮屏般,乍然冒出一句:
“不對。”
季遇吓一跳,手臂蕩着水, 拍到勵嘯大腿上:“啥不對。”
勵嘯一本正經:“你的分手原因不對。”
“怎麽。”
“你還記得做節目時你對我的話嗎。”勵嘯作柯南分析狀。
“說啥。”季遇繼續拍着他的腿。
“你見我第一句就是, ”勵嘯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開始模仿,
“滾開。”
“……”季遇收手, 不想拍了。
“然後你還說, ”勵嘯微微直起身來, 俨然一副學人學來勁兒的模樣:
“你還說, 勵嘯啊,別他媽在我這裏犯賤。”
“……”
“大神, 如果你是不知道怎麽對我好才分手,那重逢時你絕對不會讓我滾, 你應該會撲到我懷裏哭才對。”勵嘯斬釘截鐵道,笑得極為欠扁,
“你在說謊, 明明前段時間你還很讨厭我來着,只是後面才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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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遇白了他一眼:“想多了,你當年屁都不放一個就同意分手,我生氣而已,而且我那時以為你和陳願有一腿。”
“陳願?”勵嘯頓了下, 似乎從沒想過這兩人還能聯系起來,過了會兒才笑,“你還知道陳願啊, 那你很關注我嘛。”
季遇很諷刺地“嗯嗯”了一聲。
“你放心吧, 我和他假cp都沒炒起來, 當時我死皮賴臉不想炒,就是為了保持自己的貞潔。”
“……”
“我就說,這才是個正常人的分手理由。”勵嘯恍然大悟,又賤賤地哼笑了聲,“你非把自己講得這麽偉大。”
“……勵小絕,我有時候真想把你嘴給封了。”
勵嘯挑了下眉,以為季遇開玩笑。但季遇說着就真一手把他腦袋按進了水裏,不讓他起來,省得這個人一直瞎逼逼。
結果勵嘯撲騰着掙紮着腦袋就貼在季遇微曲的腿上,臉恨不得順着大腿根一遛。
這尺度有點兒過頭,季遇吓得忙松手。
勵嘯終于可以擡起頭來喘氣兒,挂着水滴的五官張揚地舒展開,沖着季遇恬不知恥一笑:
“你看吧,所以我到底和誰有一腿?”
“……”
勵嘯把季遇腿掐了掐:“要不再來一腿?”
季遇瞪他,罵:“再來個火腿去吧你。”
勵嘯笑得前仰後合。
兩人又在浴室裏瘋了一陣,出來時窗外都已是暮色黃昏。
季遇有些恍惚,感覺自己一來京城時間就過得很夢幻,周遭一切都似被摒棄了。他的記憶還是下午把勵嘯叫醒,他們在雨中掰扯,他們回家。
連他爸,都自動過濾成了一個模糊的過客。
時間線濃縮拉長又折疊,一切都流逝無痕,只有他和他在季遇記憶裏成為了永恒的定點。
“你晚上想吃什麽。”勵嘯問,“自己解決行不。”
季遇看着他:“你要幹嘛。”
“我想睡會兒。”勵嘯坐到床上邊理幹頭發邊應。
“你又睡?但你沒吃飯啊。”
“無所謂,我可以兩天不吃飯,只喝水。”勵嘯語氣很嘚瑟。
“這很值得炫耀嗎,你太不健康了。”
“嗯,主要是我犯困,誰犯困還吃飯。”
“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犯困?”
“不知道。”勵嘯把空調調低,慢悠悠躺在床上,“醫生說我嗜睡是以前那個藥的後遺症,平時又累到了,再加上點兒心理原因。他說我潛意識裏想用睡覺逃避現實。”
“逃避現實?”
“就以前壓力大,我心态不好,你還不在我身邊,啊呀就有點兒抑郁吧懂吧,用睡覺治愈。”勵嘯閉上眼,慢慢說,“現在不抑郁了,但就是感覺沒睡夠。”
季遇想起之前看過一條新聞,說有人嗜睡醒來後就變成了弱智。
那症狀和勵嘯挺像。
擔心自己男人會變成弱智的季遇又開始發愁了:“那什麽時候才能睡夠。”
“不知道。”
勵嘯側了側頭,很明顯已經困得懶于開口了。
季遇也不吱聲了,就看着他轉眼便睡死過去,不禁嘆了口氣。
其實勵嘯睡得挺踏實的,也不皺眉了,但季遇還是坐到床邊,下意識地抹着他眉心。
越抹他越無法理解,這樣的人怎麽會有家庭不管,怎麽會有爹不要。
光是當個花瓶養也好啊。
反過來說,他也不懂在這樣一個有娘生沒爹養的奇葩環境下,勵嘯又是如何能成長成這副模樣的。
三觀五官都能戳到他點上。
太不容易了。
季遇用手指饒有興致地去撥他安靜搭着的睫毛,第一次把自己想的無所不能,自以為是又擅作主張地确定了一個事實:
只要有自己在,他就不會抑郁,不會做噩夢,也不用用睡覺去治愈和逃避。
——那怎麽覺還是這麽多啊?
雖然說姓勵的也能操控自己的睡眠吧,硬要醒來也能醒來吧,但這可能是因為他還年輕。
等他四十歲,五十歲的時候呢?萬一他無法再做到他引以為傲的“攢困意、能睡的時候才睡”呢?
季遇剛鼓起的強大風帆又癟了。未雨綢缪、老夫老妻地擔心起幾十年後的生活來。
這毛病不解決掉,他心裏還真懸着放不下。
晚上,在外面邊轉筆邊憂心忡忡查了一堆嗜睡資料的季醫生回到卧室,他的病人果然一動不動躺屍了四五個小時。
他端詳着他的臉,比對着網上的症狀。
按照浏覽器的說法,他懷疑勵嘯可能有什麽癌。
就在他分析面診的時候,勵嘯腦袋動了動,微微睜開了眼,迷離地眯起來看着季遇。
四目相對。
寂靜沉默。
季遇都有點兒分不清這人眼睛是不是又閉上了,就感覺盈盈有光。這模樣很戳他,沒刺兒沒攻擊性,像只很奶的薩摩耶,讓人想捏起來揉。
他就這麽想時,勵嘯微微掀開了點兒眼皮,慵懶随性的目光透過來。
他擡手,勾了勾食指,低啞着聲音喚:
“過來。”
這種煙嗓季遇更受不了,上瘾的。
他乖乖過去了,等趴在床邊才後知後覺地覺得可能自己才像只狗。
“親我。”
勵嘯閉上眼說。
季遇想親,但他更打算欲迎還拒地裝模作樣一下:
“親哪兒。”
勵嘯不應,他随口一說,下一秒就又睡着了。
季遇見這人一派安詳,才知道自己白作了。
他無語地輕哼一聲,讨厭這副撩人就跑的德行。
但他來都來了自然不會空口而歸。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被勵嘯均勻的呼吸撲得鼻子癢,他還沒親呢,卻直接打了個噴嚏。
這如願以償地又把勵嘯噴醒了。
他閉着眼,拿手指準确地彈了下季遇額中間,聲音一如既往的倦:
“你是對我過敏麽。”
“……”
勵嘯睜眼抹了下臉,挂着一副沒睡醒的生無可戀表情爬起來,駕輕就熟地徑直出去倒了杯熱水,又撈了點兒感冒藥丢給季遇:
“吃了。”
季遇摸了下額頭:“我沒感冒。”
勵嘯困得懶得多說一句話,惜字如金地又丢出兩個字:“以防。”
他看着季遇把藥吃了,喝了他剩下的水,便又沒骨頭地倒回了床。
季遇幾分鐘前還想當勵嘯的醫生,這會兒又不争氣地意識到還是成為勵嘯的病人更舒服。他情不自禁笑了下,爬上床,貼着暖呼呼的他睡覺。
這一系列活動自然而然,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破綻,反正到了第二天,兩個人是都感冒了。
本來這是病號更加相親相愛互相扶持的時機,結果他們就着到底是誰傳染給誰的問題進行了一次嚴肅的争執,非要争個勝負。後面季遇吵累了,退讓一步:“行行行,我傳染給你的行了吧。”
他這副口氣讓勵嘯有點兒不爽,但他沒說什麽。季遇還以為這事兒翻篇了,拉着他選了個恐怖電影窩在床上看。
他正沉浸在安娜貝爾的恐怖氛圍時,就聽見勵嘯冷不丁冒出一句:
“所以我昨天就不應該喝你的水。”
“……”
電影裏在尖叫,成為了勵嘯振振有詞的背景音:
“我淋雨不會感冒,源頭還是你不該對着我打噴嚏。”
季遇恨不得把電影裏的娃娃砸到勵嘯臉上:“你多大了,糾結這玩意兒有意思嗎。”
“嗯,我就是想證明,我身強體壯。”
“壯壯壯,壯得很。”
他這語氣讓勵嘯更不服氣,為了證明自己,他二話不說把季遇拽到自己身上,抓住他的後腦勺按在自己鎖骨下。
季遇在他懷裏率先提醒,語氣含糊:“感冒了你別想瞎搞。”
勵嘯笑了聲:“你一天天都在想啥。”
他們确實沒瞎搞,就是在床上摸爬滾打。背景是電影裏主角與惡魔角逐厮殺。
三天後,勵嘯結束了身為SOL簽約藝人的最後一個通告,名為【AVEC-勵嘯】的微博也更新了最後一條動态。
是一個揮手的emoji,加一個句號。
粉絲還沒來得及在評論區過多地傷春悲秋,這個壟斷了一年零九個月微博最多粉絲數量的賬號就被注銷,匆匆告別網友視野。
又是一周後,一個名為【勵嘯】的新用戶又默默地刷新了單日粉絲增長數的新紀錄。
其實勵嘯本打算解約後就把名兒換回去的,但和季遇商量了一下,又決定算了。
他的粉絲叫嘯米,他還是勵嘯。
只是是季遇的勵小絕。
為了前後照應,他火速用新賬號發布了第一條微博。
是一個剪刀手的emoji,加一個感嘆號。
于是那段時間,用一個手勢emoji加一個标點符號表達心情便成為了潮流。
而他的工作室再經歷了雜七雜八繁瑣的流程後,也終于成立了起來。
勵嘯其實很早就開始籌備工作室,但真到要開起來時還是遇到了許多麻煩,光是招人搭建一個團隊,再拿到一堆個人資質都費了老大勁兒。但這段時間裏他很有幹勁,整個人都是飄起來的。
他團隊十幾個人,除了栗子姐介紹的黃金經紀人桃子姐,其他都是朝氣蓬勃的小年輕,和他差不多大。挂牌運營第一天,他們就嘯哥嘯哥地喊,喊得他這個厚臉皮怪不好意思的。
那天很多圈內人送了人情式的禮物和祝福,勵嘯從裏面挑挑揀揀,找到了季遇寫的賀卡。
其實也不算是賀卡,季遇一看就是随便找了張A4紙寫的,用他代表性的行書就寫了一句話。
我要勵的人生,全憑自己全權作主。
勵嘯看着它笑。在24歲時第一次相信,自己的确會有老生常談的、所謂光明的未來。
然而他還沒光明一天,又被陰霾住了。
網上集體爆發式地出現了【勵嘯不贍養親人】的黑稿,有鼻子有眼的,他們新團隊,還沒進行第一次團建就開始處理黑評做公關,充滿了生疏和倉促。
勵嘯本想處理不了就算了,結果又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他被起訴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完了高估自己了,後面還有幾個關鍵情節,看來三章完結不了了,還得拖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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