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師兄臭流氓!
夏時來楓鎮的夜晚,蟬鳴不斷,洶湧的熱流籠罩在空氣當中,久久未曾散盡。
但眼前癱着的這個人,異常畏寒,大熱天還縮在櫃裏凍得瑟瑟發抖。
印斟沒有辦法,只好掏出壓箱底的棉被,圍着謝恒顏實打實地裹了三道,這才勉勉強強将人從櫃子底端拖拽出來,連抱帶扯地扔回床上,再從頭到腳攤平放好。
期間謝恒顏就沒見過清醒,抱他還會下意識裏蹬那麽兩下,等到剛剛挨上了床邊,就一頭悶進棉被裏,徹底沒了半分動靜。
不過印斟也沒怎麽打算管他——這厮沒頭沒腦往他家裏闖,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情。
如今成老爺子脾氣正大着,但凡遇到小事都能一點就着,他這徒弟千不該萬不該,總歸不能違背老人家的意願。
“這是最後一晚上。”印斟如是說道,“我師父不可能讓生人住進家裏,就算病了也不行。”
謝恒顏蜷在他那暖融融的大棉被裏,閉目睡得又香又甜,連哼都沒再哼出一下。
而印斟則照例在地上鋪了張褥子,連着一晚在床底下翻來覆去,硬是沒能順利睡着。
——直到次日清晨醒來,他睜開兩眼朝邊上一掃,見那床頭床尾空蕩蕩的一片,竟是連棉被帶人一起沒了蹤影。
印斟先時以為那小倌很有自知之明,大抵是卷着棉被自個兒走了,不願再給別人家裏添麻煩。
為此印斟特地跑去瞄了一眼院裏院外的房梁和屋頂,最後還将廚房周邊仔細檢查了一圈,直到确認那厮徹底銷聲匿跡的時候,他才緩步走回自己房間,不輕不重地舒出一口老氣。
然而好巧不巧,他那一口老氣還沒能舒完,牆角的衣櫃忽又嘭的一響,鬧鬼似的崩開一條細縫——随後從裏滑出光溜溜白花花一只小腳,連着昨晚又厚又沉的一卷大棉被褥,幾乎要将整個兒半舊的衣櫃撐爆塞滿。
印斟:“……”
他站在原地大概僵滞了小半片刻,忽然揚長手去,勾着那卷龐大無比的棉被便是朝外一通猛扯。
也就這麽用力一扯,裏面縮着睡覺的謝恒顏不滿意了,哼哼唧唧又開始胡亂掙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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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你拉我扯你蹬我踹的,像是不要命地對着打了一架。謝恒顏的衣服連着被子都給他揪爛了大半,最後還是印斟厲害,硬生生提着人家腳踝手腕,一股腦将人從櫃子裏頭刨了出來。
但那此時的謝恒顏,已燒成了一顆燙手的山芋。手軟腳也軟,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就剩一雙圓溜的杏眼抖了又抖,帶着兩扇烏黑的長睫在微微打着顫兒。
印斟說:“我不是讓你別睡櫃子嗎?”
謝恒顏哼不出聲,一張漂亮的俊臉燒得通紅,卻仍然不忘悶頭朝櫃子裏躲。
印斟這會又有點心軟了,探指過去碰了碰他滾燙的額頭,問:“你很冷嗎?還是很熱?”
謝恒顏裹在被子裏翻了個身,像是含含糊糊地說了點什麽,印斟沒能聽清。
“你剛說什麽了?”他又道,“再說一次。”
謝恒顏舌頭有些打結,聲音是直接從喉嚨裏哼出來的。但這回印斟聽清楚了,謝恒顏是啞着嗓子,低低朝他喊了兩聲“阿爹”。
“……認爹也沒用。”
印斟面無表情地猶疑了片刻,最終良知戰勝了理智,他還是放寬了限度,冷冷對着謝恒顏道:“這是真的最後一次,等到燒退了,你就老老實實到別處去,別來我家了。”
當天印斟備好了另一套幹淨的褥子和枕頭,七彎八折在衣櫃裏頭搭起了一個“狗窩”。末了再把熟睡的謝恒顏抱着塞進去,那大小尺寸剛好合适,簡直就像給他量身定做的一樣。
印斟不是沒考慮給他睡床,但這人骨頭實在賤得發慌——大概平常睡慣了房梁屋頂一類地方,這會兒見到衣櫃就像進了自家門檻一樣,說什麽也不肯從裏頭出來。
要說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畢竟印斟大多時候有其他事情要忙,房間裏平白無故多出一個活人,遲早要被成道逢抓個現形。
而眼下的謝恒顏鑽進衣櫃裏邊蜷着,只要他沒事兒別出來鬧騰,平日也不會有人主動進去查探。
這樣一來,彼此之間相安無事,印斟白天出門那會兒,便将櫃門透出一點縫隙,由着謝恒顏安安分分在裏頭睡覺。
等到晚上忙完了回來,那人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櫃子裏,從頭到尾就沒挪過窩,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像是路邊餓癱的死狗。
印斟怕他真的餓死過去,于是趁着院裏沒人的空檔,跑去廚房偷了一小碗熱乎乎的米湯。
回房間那會兒,謝恒顏仍在櫃裏縮着,嘴張不開,全身燒得也沒什麽力氣。印斟試着喊了兩下,沒能喊醒,最後只好拿勺子沾進碗裏,小心翼翼地擱往謝恒顏嘴邊,再把米湯朝他牙縫裏頭一點一點地澆。
果然,此法對死狗甚有幾分效用。
謝恒顏頭次嘗到了甜頭,吧嗒吧嗒嘴,閉着眼睛,又等人家湊近來喂第二口。
印斟依法炮制,硬端着勺子在手裏,給他灌完了整整一碗米湯。
隔了一會兒,人終于沒再哆嗦了,體溫似乎也有所緩和。
再隔大概小半個時辰,死狗如獲新生,窩在被子裏吧嗒吧嗒嘴,一臉吃飽了窮欠揍的樣子,又伸長脖子往印斟手邊蹭。
“幹什麽?”印斟冷漠道,“沒有了。”
死狗眯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說:“……餓了。”
印斟伸出一指,戳在他滾燙燒着的大腦門兒上:“沒有了,要就出去吃。”
謝恒顏啞着嗓子問:“去哪裏吃?”
印斟:“自己出門找。”
謝恒顏“哦”了一聲,就着一身髒污破損的衣裳,偏又倒頭往床榻上拱。
印斟将手裏碗勺往旁邊一擱,說:“別睡了,你太髒了……起來,換身衣裳!”
謝恒顏吃飽得了點勁,便又從路邊的死狗直接變成了水裏泥鳅,印斟伸手過去一抓,他就沒了命地在被子裏亂滾亂扭。
反正說什麽都好,就是不肯從床上起來。
印斟無可奈何,只能放出條件勾他:“你去換身幹淨衣裳,我再給你找兩個饅頭。”
謝恒顏立馬不扭了,轉而偏頭望他:“……衣裳呢?”
印斟深吸一口氣,半晌,走去櫃前翻了件嶄新的中衣給他,并說:“自己保管好……若是再弄髒弄壞了,你以後就裸着吧。”
謝恒顏連連點頭,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
印斟又道:“我去廚房蒸饅頭。給你半柱香的時間,把衣服穿好,聽明白沒有?”
謝恒顏又是一陣點頭,表面答應得很是到位。
——然而半柱香之後,當印斟端着一盤香噴噴的饅頭走回房間的時候,謝恒顏仍舊穿着那身又破又爛的衣裳,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十分的平穩而又安詳。
印斟終于忍不下去了,伸手一掀棉被,二話不說,就要将這髒兮兮的家夥給掃地出門。
偏在此時,謝恒顏無比缱绻地翻了個身,将那一張熟睡之時甜美幸福的笑顏,毫無征兆地映入印斟眼底。
好似正做着一場期許已久的美夢,連帶一雙眼睛睫毛都是微微彎曲着的,像是天上挂着兩輪柔和的月牙。
印斟瞬間不敢再動了,只僵在一旁幹杵了半晌,最終将手裏一大盤饅頭輕輕放下,轉頭拿起床頭那件幹淨整潔的中衣,想了一想,決定親自上手替謝恒顏更衣。
謝恒顏這厮醒着的時候,就像是一只亂蹦亂跳的螞蚱,時刻不曾消停。現在他讓這場高燒駭得稀裏糊塗,在大多數時間裏,便還是安靜得像是一條死狗。
印斟根本沒費多少力氣,便将他那身青樓穿來的破衣裳給扒了下來,随後去院裏打來一盆熱水,就着屋裏的抹布給他擦起了身體。
這人天生一副好皮囊,面裏三分風流,另外七分卻是凄楚的陰柔。也難怪柳周兒一眼盯準了他的皮相——楚楚可憐的男人确是适合做小倌,何況謝恒顏本身算不上高挺威風,與尋常人等站在一處的時候,多少會減去幾分多餘的戾氣。
印斟低頭邊拿抹布招呼着他的俏臉蛋,心裏卻完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對謝恒顏的身體不感任何興趣,也沒有産生半點觊觎的想法。
此時此刻,印斟緊緊攥握着手裏的抹布,而另一只手,早已伸展向前,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拂上謝恒顏的頭頂。
沒有……
沒有業生印。
印斟松一口氣,繼又将目光移向他身體的其他幾處部位。
成道逢曾經說過,業生印錯位的妖怪不是沒有,而是非常稀少,基本就沒人見過。
印斟順着謝恒顏的頭皮,沿路視線下移,一絲不茍地看向他的小腹——在這期間,都并未發現有業生印存在的跡象。
再接着小腹往下,就是……
印斟眼神僵滞,無意瞥向了謝恒顏白花花嫩生生的褲/裆/中央。
妖怪的業生印,總該不會……生在那種地方吧?
就當印斟猶豫着是否要扒開他的亵褲一探究竟的那個時候,耳畔卻窸窸窣窣傳來一陣輕響。
印斟驚愕擡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正巧對上了謝恒顏微微燒紅的俊臉……以及燭光映照之下,瞪得溜圓溜圓一雙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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