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神像遭毀

果然不出所料,成道逢幾乎是立馬沉了張臉, 不顧管家攙扶, 徑自走向印斟道:“你怎麽回事?弄得這副模樣,成何體統!”

成覓伶唯恐父親置氣, 忙是在旁低聲勸道:“爹, 師兄近來在山上山下忙碌不停,偶爾忘換件衣裳, 也實屬人之常情。”

“他忙什麽?”成道逢氣急敗壞道,“我看他就是讓鬼迷去了心竅, 參拜這般重要的事情, 怎可如此敷衍對待?”

康問也跟着連連勸道:“師父消氣,師兄他肯定不是故意這樣……估摸着正趕上下雨,沒來得及帶傘罷了!”

剛巧提到雨傘,成道逢似想起什麽一般,将欲開口發聲, 回眼見那山底燈火與人群已愈漸向上彙集, 到最後忍了又忍, 幹脆冷冷拂袖, 轉身與霍石堂道:“走了,先辦正事要緊,回頭再和這臭小子算賬!”

霍石堂一面扶成道逢上臺階,一面壓低嗓音陪了笑道:“老爺此趟上山不易, 何故為些瑣事與孩子置氣?”

成道逢只道:“孩子?印斟如今多大的年紀?偏是近來屢次犯戒, 愈發在人前失了規矩!”

言罷略微側目, 見印斟仍一言不發在後跟着,成道逢揚起長拐朝他一指,繼又冷聲說道:“你就在門外守着罷,餘下之事交由康問覓伶打理。”

印斟毫無怨言,僅應聲道:“是。”

話落之時,康問與成覓伶方緊随而至,幾近是絲毫沒敢耽擱時間。臨進門前,康問還特意回頭朝印斟遞了個眼色,無奈後者心不在焉,壓根沒注意到師弟擠眉弄眼是在作何打算。

“咱師兄怎麽回事兒啊?”康問小聲與成覓伶道,“為何會整成這副衰樣?”

成覓伶道:“我哪知道?”

康問道:“他昨晚……又沒回家?”

成覓伶眯眼道:“沒,一直在山上待着呢。”

康問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明白過來,甚至回頭朝山間彙集的人群中央多瞧了兩眼。只不過他預料中的謝姓小倌并未出現,倒是鎮裏來的百姓比往常要多出許多,沒用多久便将祠堂外又細又窄一條山路擠至水洩不通。

——反正自打柳周兒那事鬧出來之後,這群惜命又怕死的來楓鎮鎮民,沒少往外多出一份心眼。

原本成道逢一把年紀正病着,祠堂荒廢已不知多少個漫長年頭。如今事事皆不順遂,加之妖祟鬼怪頻繁現身,鎮中且無人出面獨挑大梁,衆人便只好将往日祈求的那份安逸生活,再次轉移到游清神君身上。

但真正要說起來,當年親眼見過神君降世的老一輩人物,至今死的死,癡的癡,早已沒剩下幾個正常活人。至于後來鎮裏那批年輕的小輩,有一部分乃是土生土長,另一部分則是外來遷居,他們大多也只将神君除魔一事當作傳說來看。

雖是如此,參拜之前,沐浴焚香,齋戒三天,包括衣着禮儀皆需齊整得體——就算只是做做樣子,那也必須得做得有模有樣。

如像适才印斟那般狼狽失态的露臉方式,按祖規看來已是大忌。真要依照成道逢以往時候的暴躁脾氣,大抵能當場讓自家徒弟挨頓板子。

好在今日老爺子心情還算不錯,可能也是爬山上來實屬不易的緣故,他便懶得與印斟太過計較。

過不多時,早前荒寂無人的祠堂門外,已排滿長而整齊兩串隊伍,以成道逢為首,到後來的容飲及容不羁,原本印斟的位置則由康問來頂替,一衆人等圍繞成群,手持神香,逐一行至拜墊前方躬身跪拜。

游清神君于當地人而言,乃是始于先祖一代供奉多年的活神。

自不像是古書石碑上記載的故事傳說等,活神降世,絕非輕易虛構之事——也就是說,那些拜神之時心虔志誠的普通百姓,終能求得神君給予庇佑的機會。

于外人瞧來許是迷信,但在歷經當年一場戰亂過後,鎮民們不管是信他真假與否,必要時候當跪則跪,當拜則拜,供品神香自是一樣也不可缺少。

獨在此時,印斟一人定身站在祠堂石階不遠的地方,成道逢不許他貿然進門半步,他便安然在外守着,聽那山間雨聲久久未呈消停之勢,以及祠堂衆人祈願時低沉緩慢的聲響,像山風在吹,不知籠統吹過了多少個年頭。

往年上山參拜,多半走的是同樣一種儀式。但可能再過些年,成道逢腿腳愈發不好,便無法再登上這座拂則山,親自往神像面前焚一炷香,借此求得心中一時安寧……

反正印斟一夜未眠,此時倦意難擋,而腦袋裏徘徊反側的,全是一些仿佛很遠的,但其實又算不上多遠的散亂畫面。一直到最後視線模糊,他甚至想幹脆将眼睛閉上,就地歇上一陣,也比什麽都強。

然在事實上,老天不讓他歇,他便永遠沒法直接歇個痛快。正當印斟半阖眼簾将睡不睡那時候,原本在那祈願之聲此起彼伏的祠堂當中,驟然響起一陣詭谲異常的騷動。

就像是往一碗熱粥裏無端扔去一顆米粒大小的老鼠屎,早前齊整一片的人聲忽而趨向于嘈雜,連帶紛湧四起的議論之聲也因此朝外擴散,很快驚動了尚在門檻外排長隊等待燒香的其餘衆人。

印斟意識多少有些遲緩,然正待仰頭擡眼之時,恰好霍石堂自石階上方快步跨了下來,面帶沉冷,隔過數尺人潮揚聲喚道:“……印公子,老爺喊你進去一趟。”

印斟一眼見他那表情,心知多半沒什麽好事,當下也沒再猶豫,三兩步擡腿邁過石階,便徑直朝祠堂門內踱了進去。

果然還沒走近神像跟前,門內門外已熙熙攘攘圍滿一大圈人,大多數臉色都不大好看,有些甚至帶了幾分驚恐及悚然。

印斟剛進門沒多久,原想開口問點什麽,擡頭只見成道逢迎面上前,鐵青一張臉,二話不說,冷冷直出聲喊道:“……印斟,你過來。”

此話出時,周圍上山參拜的鎮民亦在私底下頻頻發出陣陣議論聲響。印斟原不明白成道逢此番究竟意圖何在,一直當他目光微偏,轉望向屋後端正供奉那尊神像之時,方是駭得額頂青筋猛地一跳,一時竟險些沒能反應過來。

但見那昨日夜裏尚還完好無損的神君石像,今時卻忽地不知怎麽回事,發梢頭頂一處仿佛被人生生劈裂鑿開一般,硬是顯而易見地缺漏了好一大塊。

其實最重要的,還不在這裏。

神像缺失,原本已是對神君本身大為不敬。其中令衆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在那神像頂端讓人恣意損壞的醒目位置,居然還刻下了一道與妖物業生印相差無幾的特殊紋樣!

——往活神頭頂上刻業生印,而且那刀功印痕極盡清晰,簡直做的就跟真物一樣!

何其猖狂?何其諷刺?

當時成道逢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青來形容了,那幾乎是青得發綠,綠得發紫,紫裏還能透黑。

“剛進門那會兒還沒發現……結果燒香燒到一半,神像頭頂上忽然落下幾顆石頭,險些沒把人腦袋砸開了花。”這會子容不羁就在一旁搖着折扇,不嫌事大似的煽風點火道,“我就說這好好的一間祠堂,又哪兒來的石頭?擡頭朝上一看……嚯,這不是游清神君的石像麽,就莫名其妙給人開了一道大口!”

容飲也道:“誰這樣大的膽,竟敢往神像頭頂刻業生印?”

此話方出,祠堂裏外頓時紛紛攘攘亂成了一團。一時之間,有議論的,有恐慌的,甚至還有縮角落裏說風涼話的……倒可憐了康問成覓伶師兄妹二人,以往從沒見過這般混亂場面,如今手足無措地杵在原地,瞅瞅神像,又瞅瞅對面印斟,似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成道逢面容扭曲,嗓音已近有些不穩:“印斟,近來你為打理祠堂早出晚歸,在外忙碌不停……你倒說清楚,這都忙的是些什麽名堂!”

印斟同樣帶有驚詫,繼而難以置信,然眼前事實一目了然,神像被毀,而且是不着痕跡被人暗毀,甚至被惡意刻上帶有恥辱意味的業生印紋樣——這究竟代表着什麽,鎮民可能不懂,但璧禦府及容府衆人,不會不明白其中深義。

以至于此番意外對于成道逢來說,簡直就是往他臉上狠狠掴了一巴掌。

“印斟,我之前怎麽與你說的?”

成道逢一字一句,與印斟再次重複道:“——參拜當天,決計不容許鬧出任何亂子。”

聽他語氣微顫,顯然已在瀕臨爆發的邊緣。康問心中大為恐慌,不由上前扶住老爺子半邊肩膀:“師父……您先別生氣,凡事問清緣由啊!”

成覓伶也道:“師兄不是偷懶耍滑的性子,也許有什麽誤會也說不定呢?”

“有什麽誤會?你來說,其中能有什麽誤會!”成道逢幡然回頭,同時與她高聲斥道,“印斟昨日徹夜未歸,足在祠堂中度過整整一宿……難道這就是他盡責看守帶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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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成道逢……其實有反轉,但我不能劇透!

這兩天都是0點更新,18號上夾子,會往後延遲24小時,屆時雙更作為補償

【小劇場】(靈感來源于我媽手機裏的傻白甜總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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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恒顏:所以……我和印斟到底誰是總裁,誰是妻?

——其實我個人覺得,印斟比謝恒顏更适合小嬌妻這個形容詞,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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