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司碧救女

紫龍陰冷的氣息，似乎要斷絕一切的生機。就在它即将咬上小鏡的一霎那，漆黑的天空裂開，一道白色閃電從天而降，正好劈在紫龍頭上。紫龍頓時消散破碎，化成了一團輕煙。

一個高髻廣袖的女人從天而降。她神情高傲冷漠，衣帶飄飄，宛如仙人。

小鏡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氣若游絲：“娘……”

司碧掃了一眼她的傷勢，冷冷道：“平時讓你好好修煉，偏不聽話，如今才被人打成這個樣子。”她轉過身來，鳳眸鎖定紫二娘：“是你打傷了我女兒？”

紫二娘被她盯住，心裏竟生出一絲寒意：這個女人，什麽來頭？她強自冷笑一聲：“不錯。她打碎了朔方燈，既然沒有大人管教，那只好由我來代勞了。”

小鏡低聲分辨道：“不是我……”說話牽動傷口，疼得她一陣喘息。

“閉嘴。”

司碧喝斥完小鏡，出手如電，啪地掴了紫二娘一個耳光。紫二娘沒有防備，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臉頰頓時腫了起來。

司碧冷冷道：“你污蔑诽謗，血口噴人，我替你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紫二娘大怒：“朔方城還輪不到你放肆。組陣。”

廣場上的道士手持拂塵，将司碧圍在其中。一個閃着金光的巨大符陣，漸漸浮現。道士繞着司碧游走，符陣越縮越小，向司碧頭上壓去。

司碧面不改色，輕輕一彈。一道碧光打在符陣上，發出清脆的金石相擊之聲。金符被彈力所擊，向上飄了數尺。衆道士面色煞白，額上冒出汗來，一個年老道士，咬破手指，對準金符捏了個決：“去。”紅光閃過，金符吸了老道士的血，又壓下來。

司碧看出老道士是整個大陣的陣眼，對着老道士虛空一點，殺機畢現。旁邊的兩個道士，拂塵一擺，雙雙趕來救人。司碧身子一轉，卻是虛晃一槍，掌擊金符，只聽“嘭”地一聲，金符被她一掌破開，不知彈到哪九霄雲外去了。衆道士皆被反噬，震落在地。

紫二娘雙手在胸前交叉，緩緩從虛空中拔出兩柄雌雄寶劍：“能讓我用青泉雙劍的不多，你算是一個。”

司碧目光微閃。

數年前，人族曾有一名天賦絕頂的女修士，用的便是青泉雌雄劍。這女修士三歲就能禦劍，五歲已熟通各種咒決，十歲便成為一派掌門，天子将她認為義姐，可謂名躁一時。師長們都十分看好，認為她在二十歲時定能羽化成仙。

俗語說，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就在這女修士十八歲之時，遇上了她的意中人。這意中人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書生。衆人皆不看好，偏偏這女修士癡心不悔，要渡書生一起飛升。可誰知道，書生一次走夜路，被妖怪捉去，活活吃掉了。女修士性情大變，失了道心，在樂江畔殺了數百只妖，将樂江水都染紅了。此事引起軒然大波，最後還是妖帝出手施壓，人族賠了不計其數的仙丹仙草，這才了事。

從那以後，女修士也銷聲匿跡，不知所終。沒想到，她竟到了朔方城，做起了一城之主。

紫二娘從虛空中拔出雙劍，一紫一白，如同兩條蛟龍，閃電般向司碧襲去。司碧面色凝重，一條碧绫憑空出現，擋住了雙劍。叮、叮兩聲輕響，雙劍像碰到了堅石，墜落在地。劍身在地上抖了抖，掉頭飛回到紫二娘手中。

紫二娘望着那條碧绫，一臉震驚：“混天绫。你是……”

司碧站在原地，高高的發髻，華服廣袖，一雙鳳眸，不怒自威。整個人，由內而外透着一股莊嚴尊貴之氣。

紫二娘握緊劍柄，這種能讓她一眼生寒的氣勢，她早就該想到，對方不是普通之輩：“真沒想到，你竟沒死，而且還龜縮在這裏，做了個小小的洞主。”

司碧冷然道：“少廢話，要戰便戰。”

紫二娘向前邁了一步，那個“戰”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司碧的雷霆手段，她領教過。這個“戰”字一出口，牽扯的不是她自己，很有可能是整個朔方城所有百姓的性命。她惱怒道：“你女兒毀了朔方燈，無論如何，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狂翅鳥從頭而降，落在昏迷的小鏡身邊，鳥頭不斷去碰觸小鏡，小鏡卻一動不動。狂翅鳥将小鏡送到朔方城醫舍後，小鏡便将它支回了落霞洞。

短短一夜，人鳥再見時，小鏡卻已經瀕臨死境。狂翅鳥張開雙翅，發出聲聲悲鳴。

司碧抱起小鏡，頭也沒回地躍上鳥背：“我再賠你一盞朔方燈便是。”

狂翅鳥在夜空中疾行。司鏡坐下，手掌透過小鏡的後背，将真氣緩緩遞了過去。不一會，小鏡清醒過來，卻聽後面噗地一聲，司碧吐出一口鮮血，從鳥背上栽了下去。

狂翅鳥迅速下降，但它載着重傷的小鏡，沒有辦法急速俯沖，眼看司碧就在砸在地上，旁邊沖出一道黑影，将司碧穩穩地接住了。

小鏡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了回去：“狐姑姑。”

老狐姑顧不得其他，先給司碧調理傷勢。司碧臉色白得像紙，卻還強撐着道：“我沒事。”

老狐姑埋怨道：“怎麽沒事？您閉關就是養傷，養到一半，破關而出。現在又添了新傷，如何沒事？”

小鏡又是羞慚又是難過：“娘都是為了我。”

老狐姑嘆息一聲，沒有再說話。司碧卻只是望着前方漆黑的夜色，默不作聲。

一襲紫衫慢慢浮現。

紫二娘嘲諷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說怎麽走得那麽着急，原來是重傷在身。”這個紫二娘不僅道行精妙，心思也是缜密，她瞧出異樣，一路悄悄随在後面，最終發現了司碧的傷勢。

司碧坐在亂草地上，卻如同坐在至尊之位上，臉色鎮定自若，沒有絲毫慌亂：“再重傷在身，殺你的能力還是有的。你要不要試試？”

紫二娘一生自負，偏偏對這個曾經打敗自己的對手，心存忌憚。她猶豫之時，只見黑暗中沖出一個黑影。燭月一路狂奔，氣息尚不穩定：“紫二娘，你當真目中無妖了麽？”

燭月的出現，打消了紫二娘最後一絲念頭，她厲聲道：“三個月。三個月後，若是見不到新的朔方燈，我定将落霞洞翻個底朝天。”她隐身退去。

司碧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燭月過來行禮。他臉上全是黑色墨叉，看起來十分滑稽。小鏡是始作俑者，見狀低了頭不敢說話。

燭月見衆人眼神詫異，臉上又奇癢難忍，伸手一摸，整個手掌全是汗水化開的墨汁。謙謙如玉的君子，頓時一臉窘迫，滿面通紅，捏了個淨字決，将臉洗了。

司碧突然道：“燭卓然是你什麽人？”

燭月雖然心中詫異，但還是恭恭敬敬道：“正是家父。”

司碧在老狐姑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他老奸巨滑，沒想到，卻生出你這樣一個兒子。”

燭月臉上有些尴尬，卻仍不失禮節：“您認識家父？”

司碧提及父親的口吻，小鏡的白狐純正之血，小鏡洞悉紅狐之血的秘密，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她們并不是一般的狐妖。

司碧臉上閃過一絲冷然，邁步走了過去。

小鏡深知母親的脾性，不好意思地朝燭月道了謝，便匆匆向司碧追了上去。

燭月站在原地，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野之中，仍久久沒有離去。